蒋彻是上了台,才发现他的观众消失了。

他本来准备好了一段感人肺腑的真诚话,到他拿起话筒看向空**的观众位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紧张了,不好意思。”蒋彻紧拿着话筒,手上的青筋都在往外蹦,但是话音落下的时候,惹了第一排评委席的熟人们大笑起来。

“上了这么多次舞台了,彻哥还会紧张啊!”不知道是哪个老熟人在席上起哄,揶揄着蒋彻,蒋彻笑着点点头。

“是啊,今天这个表演加得太临时了,乐队也是火锅她们临时帮我凑的,歌也是昨晚睡不着的时候选的,怎么会不紧张呢?”蒋彻回头,故作自如地带着话筒走向他身后的乐队,还差点被地上的电线绊倒,他冲大家笑了笑,“还是太临时了,唉,台步都没走好。大家见笑了。”

在鼓励的掌声里,他继续自己的开场白。

“好吧,言归正传,今天这个节目,都是来自我的一时兴起,大家就当听个歌儿就行了。这歌儿呢,是唱给一个人听的,因为他跟我说,他永远爱海边,让我带他去海边。”

蒋彻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还在搜寻整个礼堂,话说得格外温柔:“可是呢,我的海边,只有一座孤岛,是一个很现实很贫瘠的地方,但他又是个天真浪漫的人。他每天都好像在跟我传达,现实里也可以奉行浪漫主义吧,然后我想,那就努努力吧。哪怕孤岛,也会有游人和热闹的吧。所以这首《想去海边》,是唱给他听的。”

蒋彻把话筒放回原点,低头掩盖了眼里的失落,抱起了涂眠的那把吉他,他静默了两秒,拨出了第一个弦音。

“等一个自然而然的晴天 我想要带你去海边 ……”

蒋彻的目光停留在刚刚他坐的那个座位,那里空空如也,周遭黑暗的地方,也空旷无人。

最热闹的,只有近台前的这一排,看似是熟人,蒋彻却无心去辨认每一个人。

他最想看到的那个人,不在这里。

他眼里的璀璨星河跟着最后一句“我想要带你去海边”落幕,他,又成了一座孤岛。

他朝众人鞠了一躬,站直之后,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这把吉他,想着那人一脸认真地嘱咐他“用完收好”,他自嘲笑了一下——

孤岛嘛,不就是这样。

偶有游人,来了又走。

偶有热闹,终难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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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被电话叫走的涂眠火急火燎地回到家里,就看着那个让他马不停蹄赶回家的人正兴致高昂地在衣帽间里挑选着她的高跟鞋。

那通电话是涂眠母亲打的。

一般涂眠上学的时候,涂眠母亲不会找他,当然,主要的原因是涂眠的母亲郭女士有自己丰富多彩的独立女性的生活,她每天和这个阿姨喝喝咖啡,和那个阿姨吃吃串串,兴致好了还要穿城去打个麻将。

根本无暇顾及涂眠。

但在上学时候打电话给涂眠,就两件事,要么是她生病了,要么是家里人要见涂眠。

很显然,这通电话,是前者。所以涂眠把gopro交给了前排评委席的青舒月,让她帮忙录,自己马不停蹄地往家赶。

涂眠瘪着嘴支肘撑在衣帽间的墙边,好半天才把气喘匀了,刚要开口,就被那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抢了话头。

“哟,儿子回来了?”

“不是,郭女士,”涂眠深吸了一口气,他压下心头的火,最近和蒋彻一起生活久了,有点压不住灵魂里的暴躁。他倚靠着门,尽量好声好气地说话,“您电话里说得那么风风火火,说喘不上气,说要昏过去了,我这打了40块钱的车回来,看您搁这儿打扮呢?”

“是啊。我不这么说,你能回来?正好,”郭女士理直气壮地穿好自己的高跟鞋,才回头去顾及她的这个儿子,一回头,那可真是让她瞳孔地震,“把衣服换……额哟,你这是,正潇洒着,被我叫回来了?”

“那可不……”涂眠贫嘴,她却凑近了两步,钻研着涂眠锁骨、胸膛上已经被汗渍的可疑红色痕迹。

“哟,有女朋友了?”郭女士一脸兴奋地看着自己儿子,眼里还有点小骄傲,手上还对着那晕开的口红印指指点点,“怪不得语气不好呢,是刚开始,就被我打扰了?怪我咯?”

涂眠把他母亲的手抓着放在自己手掌心,讪笑着讨好:“怎么会啊,郭女士。这,都是演出需要。”

“学校演出?”郭女士一针见血地发问。

“嗯,”涂眠不明就里地点头,“第二次彩排,带妆的。”

“带妆的?”郭女士咬着牙,揪着涂眠的脸颊。

“痛痛痛!妈!”涂眠好不容易把自己脸上的肉从亲妈手里解救下来,一脸委屈,“是真的啊,带妆的。”

“带什么妆带的一身唇印啊?《美丽俏佳人》还是《风情少妇》?”郭女士哼了一声,也没跟涂眠纠缠,自己去主卧补妆,“你以为你妈和你那十几二十岁的女朋友一样好哄啊?!”

“是真的啊!”涂眠屁颠屁颠跟过去,拿着他妈的化妆刷,熟悉地递上去,“所以您召我回来是什么事啊?”

“先把你那唇印擦了!搁这儿看着碍眼,”郭女士把梳妆台上的卸妆湿巾丢了一包到涂眠怀里,“叫你回来,给你妈过生日!不行?”

“草……”涂眠在学校生活惯了,还没很好地把语言系统转换回来,还没把那几句俚语从字典里删除,他脱口而出,又在郭女士看过来的眼神里,匆忙改口,“曹阿姨说,你不是7月下旬,我们考完才过生日吗?”

郭女士盯着涂眠:“曹阿姨是?”

涂眠咽了口口水,抿着嘴,编道:“隔壁那栋的一个阿姨吧。应该和您打过麻将。”

“呵。”

“所以,怎么提前过生日了,妈妈?”涂眠擦着唇印擦着擦着就擦到脸上了。

“因为有小姑娘回国,我瞧着人温柔善良嘴又甜,又想着我儿啊,适婚年纪了,不赶紧推销,怕以后找不到好家门入赘,懂吗?”郭女士乳化了一点卸妆膏涂在涂眠的脸上,“你看看你,也就细皮嫩肉一点,还有什么优点?这小眼睛,这脸还肉嘟嘟的,除了可爱一无是处,现在还有人喜欢,三十岁了,谁还看你可爱啊,儿子。”

“打住,妈。你这话,不中听啊。我可是你儿子。”涂眠不满。

“那我又不是你的永动机。怎么还要负责你到死啊?”郭女士手上的卸妆膏铺满了涂眠的整个脸颊,拍了一下他的脸颊,叮嘱道,“自己搓搓,然后去洗了。”

“那意思是,让我相亲呗。”涂眠洗了把脸,出来,“人长得怎么样啊,看看呢?”

“呸,看屁看。”郭女士嗔道。

涂眠撅嘴,其实他在俚语这方面是多少有点继承的,尤其是屎尿屁文学,是从小就受母亲熏陶过的,他母亲坚定不移,屎尿屁文学,就是人民的文学,所以对他进行教育时,也都运用平易近人的人民文学。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还是现在就开始看着锅里,吃着碗里的了?”郭女士质问。

卸了妆的涂眠一身轻松,坐到家里沙发上,看着手机来电,是蒋彻;他哪儿敢接啊,按了挂断之后,准备打字回他一下。

“涂眠?!又玩手机?”郭女士因为他的沉默表示了极其的不满,过来收手机,“和妈妈说话,很无聊?”

“不是。我朋友,打电话,我跟他说下。”涂眠解释了一句。

“什么朋友?女朋友吗?”郭女士摊手,要涂眠手里的手机。

“那不是。”涂眠老老实实地把手机扣到了桌上,乖巧地端坐着,“您继续。”

“女朋友照片呢,我先看看。要是你真喜欢,今天这个生日聚会你可以不去了。”

涂眠一听,可以不参加那些阿姨的局,立马眼前一亮,他咧嘴笑了一下,没女朋友也要翻个女朋友的照片出来。

涂眠一解锁手机,就是和“赔钱货”的聊天界面,上面有他打的十多通语音未接通提示,刚刚还收到了几条最新消息。

“宝贝儿,很忙?”

“都没时间理我吗?“

”QAQ”

好巧不巧,统统都映入了郭女士的眼帘。

“赔钱货?”郭女士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词,很显然,她从对话上默认了这个人就是涂眠的女朋友;当然,对涂眠给女朋友的这个备注也极其不满意!

“你这什么备注,人女孩子不闹吗?”

“哎呀,妈,人脾气好,不闹,这是情趣。”

“情什么趣?”郭女士嗔他一眼,“你这一点不尊重人,人家没说你,是人有家教,你一天没大没小的,净让别人看笑话。”

“不会。不会。”涂眠打包票样地拍了拍胸脯,“你儿子什么人。”

“那她人怎么样?家庭那些怎么样?你别找个大小姐,倒是配不上,真入赘吃大亏啊。”

“都挺好,人好说话,又好看,还懂很多,很体贴,也很照顾我。给我排队买鲜肉月饼,陪我喝酒,带我兜风,还逗我开心……”涂眠半假半真地编,“家里,不知道,没听他说过。”

“我是说,她是瞎了什么眼会看中你,原来是有秘密。”郭女士挨着涂眠坐下,“是不是出身不太好?没关系,你跟她说,嫁到我们家,都可以当女儿养。”

“呃……妈,天都快黑了,您还不走吗?”涂眠被逼得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扯开话头。

被涂眠一提醒,郭女士倒是风风火火起来,她忙碌地踏着自己的高跟鞋要去赶场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涂眠。

“你们放假前,叫人上家里坐坐。我得看到人,免得你唬我。”

“知道了。您路上注意安全啊。”敷衍完亲妈,涂眠才腾出空来解决赔钱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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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ce:哥哥不爱我了吗 QAQ

图图:很忙

cece:哥哥之前还说爱我,要看我黑丝QAQ

图图:黑丝吗, 看看呢

ce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