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道理来说,既然看见了,那就该过去。

 但栾川没有,他只是静静的矗立在原处,不管别人是否看得见他,他就在那里。

 青雀的剑气早已消失殆尽,他也知道是什么引起了青雀的欢愉和愤怒。

 方山法剑和剑阁道剑,终究是两种既相亲又相杀的物事,有着如此大的吸引,都可以穿透禁制结界,这也不足为奇。

 同时他也对希云来产生了更大的好奇,危险的东西总是带着吸引人的魅力。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奇的人,世间却就是这么奇妙,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办法引动那些冷漠的人好奇。

 世间缘分不喾是最大的因果。

 弥沅劫主他们并不在乎栾川是否看见,就像并不在乎希云来在西南州杀了多少人一样。所谓的无涯洞,天劫庙从来不关心,死了多少人都与他们无关。

 就像是他们的宗旨一样,我自身荣耀与否都不在乎,岂会被你一句哭啼喊冤而晃动丝毫。

 了悟站在身后,聆听着将才弥沅师伯说的极为冷漠的话,身体除了刚开始有细微的颤动之外,余后毫无波澜,正如师叔所讲的那样,天劫庙在乎吗?

 答案不言而喻,毕竟自己最了解自己所想。

 要不是这一次天劫庙开启,恐怕无涯洞灭了也就灭了,那些人也无法寻找任何一个申诉的地方。

 希云来听到将才弥沅劫主的话,眉目间带着笑意。不是嘲讽,不是打心底的笑。他也不知道来自何处,总是觉得应该给弥沅劫主这番话一个满意的反应,所以他笑了。

 或许来源于他内心存在的偏执,也可以说为内心深处的恶魔。

 在剑阁弟子眼中,他是端正严明,知礼守节的持剑师兄。可在张雎阳等张家人眼中,他不喾可以称之为恶魔,那种带给他们极端痛苦的恶魔。

 他囚禁了的张雎阳,镇压了张愉烟,更是对张家不服剑圣之人大杀特杀,留下了一批老弱病残,这还是怜悯张家曾经为剑阁为巴蜀做过极大贡献的原因下。

 但是对于这些动作他从不曾后悔,反而还带着窃喜,觉得自己做的十分正确。

 看着希云来的笑容,那种由衷的笑,却又从侧面看得见的恶。弥梵劫主不是弥沅劫主那般大度开阔,微皱着眉头:“难道你还想要做出更加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不能!”希云来静静的看着弥梵劫主,笑着回答。

 却是不能,而非不敢。

 了悟知道弥梵师叔的性格,也知道其有着嫉恶如仇,顿时既为希云来的话感到恶心,也为他的话感到兴奋。如此直抒胸臆的话,他从来没有说出过。

 弥沅劫主拍了拍师弟的肩膀,示意不要动气,看向希云来,低声说道:“你做你的事情,我们不该管。可这里是天劫庙,该有的样子必须要有,随我一起走一趟吧。”

 “可以。”希云来没有拒绝这次的邀请。

 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去,否则即将面临不可知的大麻烦。

 弥梵劫主收敛了心神,没有跟着师兄走,而是自己去了另外的地方。

 了悟也走了另外的一处,无涯洞还有残存的外门,既然前来告状了,那自然应当给一个答案才是。不管帮助与否,都需要使人信服的答案。

 希云来忽然拉住了了悟,在其耳畔低声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在他们身上设下一道追踪术。”

 “你要干嘛?”了悟有些警惕。

 希云来邪魅一笑,咧嘴说道:“从来没有人可以告我的状,即便是在外面也不例外。”

 说罢,希云来大摇大摆的走了,此刻在了悟的眼中,他已然是一个活脱脱的恶魔,所以他不介意在加上一点颜色,使得他的形象更加饱满丰润。

 了悟震惊于希云来的敢说敢做,但他却不会觉得这件是有多好,他也不会做。

 自身行为的约束,不单单在于内心,还在于规矩森严的铁律。恰好千百年来,天劫庙就是靠着这样的外物来压制僧人们的心,使得他们不得不经历着苦修。

 而那些逾越规矩的人,在铁律中视作为被邪祟侵心的沙弥。冥顽不明者,将被关入地牢。

 栾川还是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两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弥沅劫主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驻足停留。而希云来则是径直站在了他的面前。

 栾川也似乎在等待着这一站,脸上随着在刹那间露出笑容。

 “你在等我,或者你早就来了。”希云来淡淡道。

 栾川点头回答:“方山法剑和剑阁道剑,本身就有着相互牵引的地方。”说着,偏头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剑,感慨道:“可惜你无法使用这柄剑,否则你就会知道这种感觉是多么清晰,多么让人无法拒绝。”

 希云来偏头用余光看着露出来的剑柄,嘴角露出自信的笑:“终有一日,我会用这柄剑挑战你们方山的法剑,然后斩断这种无根无据的联系,让天下人都知道,世间只有一柄剑。”

 “如果有那么一日,我会在方山山门口静静的等候着你。”栾川笑意灿烂。

 希云来咧嘴一笑,透着寂寞森然:“如果有一日是你,我会考虑是否要去。”

 说罢,希云来肆无忌惮的走开,从谈话开始,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栾川。栾川笑容没有消失凝滞,反而带着更加意味深长的笑。

 “或许此时我剑术修为不如你,可不是来日。长路漫漫,没谁可以说得清楚将来。”

 他知道希云来看不起他此时的剑术修为,对此他也不恼怒,因为这是眼下的事实,不值得生气。

 弥沅劫主走在前面,自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此时他已经确定了一点,两人或许就是两派的传承者。毕竟这个景象和当年的两人何其相像。

 年少的纪风视,年少的寒玦,从天劫庙那年的禅会相遇,剑拨弩张。

 没想到而后无数年里,两人居然成了至交好友,一起走南闯北,甚至西行蛮荒之地,背对而战。都愿意将自身的后背交给对方,这是何等的信任。

 时隔两百多年再次出现这种场景,弥沅也不禁感叹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