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前,景州武安侯向朝廷求援。

 战报中提及,塔苗归墟的苗人正在纠集大量的军队,囤积在景州的边界,想要冲出塔苗归墟。

 按照道理来说,武安侯有着五万大军,防守唯一存在破绽的景州应该是不成问题。此时却突然传出求援的讯息,这一点虽然让朝廷有些不解,却也不会不相信,连忙组织大军开拔。

 武安侯嫡子,左前卫将军江剑作为先锋同军队一起出发去景州。

 而这次领兵的元帅,不是皇朝任何一位功勋卓著的将军,而是皇朝大皇子姬雀晋。诏令一出,顿时朝野震动,反抗声最为严重的就是常年和大皇子站在同一战线的太学。

 对于太学的反对之声,下朝之后,大皇子冷哼了数十次,明显表示对太学的不满。

 而太学也很不理解,狂士常寻还亲自质问大皇子,却没得到只言片语,甚至差点见都没见到。

 如此一来,太学和大皇子嫌隙张口巨大。

 杨家府邸,独院中。

 杨士闭目端坐在亭子内,膝盖上平放着一柄剑,崭新如铁。

 一手放在剑柄上,一手放在剑身上。剑身上的手早已被剑刃割裂,流淌着极细微的鲜血,一滴一滴的在剑刃上滑过,始终都未曾落在地上一滴。

 此剑乃是方山派前几日派人送来的剑,是他老师郁临曾经的佩剑。

 俗话说子承父业,这柄剑掌教没打算收纳方山,而是直接派人送给了杨士,算是全了小师叔离世前没有见到弟子的遗憾。

 从得到这柄剑开始,杨士日夜与剑为伴,没有一刻的疏远,日日夜夜淬炼这柄天枉剑。

 眼圈有些发黑,眼白中的血丝已经蔓延到了瞳孔,头发有些乱糟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然是强弩之末,却还是苦苦支撑,没有放弃的打算。

 天枉剑上红色的血滴中透着黑色的光芒,隐隐未发。

 闭着眼的杨士丝毫察觉都没有,任由自己的血继续流淌,握住剑柄的那只手在不断地松懈,仿佛已经握不住剑柄。

 围墙发出轻微的响动,踟躇了半响才跳上来一个人。

 一向有着皇族威仪的三皇子殿下,此刻却像是一个小偷一样左顾右盼,心里担忧着又窃喜着,瞧的四周没有任何人出没,又是看了院门附近也没有人烟,这才放心大胆的落下来。

 沉浸在天枉剑的世界的杨士无法知晓是谁,所以天枉剑猛然爆发了一阵光芒,霎时间,一道剑光直刺三皇子殿下而去。

 骤然间,姬鸩秦只觉得全身彻寒,一抬头就看见面前远射而来的剑光,吓了一跳,也不敢张口大声喊叫,只得茫然的躲避到了一边。

 谁曾想这剑光有着灵识一般,居然追着他不放。

 被这一下刺激,天枉剑世界中的杨士倒是有了点明悟,一下子反转掌握了天枉剑的剑灵,彻底从沉迷中清醒过来,瞧着院子中被天枉剑剑光追逐的姬鸩秦,也没立即收回剑光,饶有兴趣的继续看着。

 时不时的还端起茶杯喝一口,蒙住自己的嘴巴,尽量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姬鸩秦陡然发现杨士清醒过来,压低嗓音,破口大骂:“我靠,你难道要用这柄剑光杀了我吗?你要是真有这个打算,等我逃了,老子跟你没完。”

 还没说完,剑光顿时加速。

 姬鸩秦也没迟疑,一下子跳上围墙,就打算逃出去。

 寒意悄然消失,他顿住动作,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剑光已经消失,这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跳下围墙,一脸愤懑的走向杨士,面带怒火。

 杨士摆了摆手,率先说道:“别怪我,我也控制不住。想必一向宽厚大度的三皇子殿下不会为此怪罪我吧?”

 “哼!”大度的三皇子殿下冷哼一声,极为大度拂袖:“那是自然,本殿下不会怪罪无辜的人,将你手中的这柄剑交出来即可。”

 杨士面色陡然寒冽,微眯着眼,目光放在姬鸩秦身上。

 三皇子殿下顿时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回头一看,被这眼神吓了一跳,连忙低头扫了一眼其手中的剑,摇了摇头:“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当真,不用当真!”

 “这是我老师的剑,要想要,必须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杨士眯着眼,轻言细语。

 姬鸩秦没怀疑这话的分量,点了点头:“既然是师叔祖的剑,你应该好好保管。”

 方山小师叔,虽然没在方山派明面上出现过,但他却知道这位小师叔极受方山掌教的尊敬,否则也不会在其离世再现上百年未曾出现过的晨钟暮鼓大礼了。要是有人胆敢置喙这位已故的小师叔的话,恐怕要遭难。

 言归正传,两人说了一阵瞎话,杨士沉声道:“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很久了,你这次又来找我干什么?”

 姬鸩秦一咧嘴,笑得合不拢嘴:“我找你分享一下开心的事情不行吗?”

 “说!”杨士陡然厉声。

 姬鸩秦被一吓,没有皇子威仪,反而悻悻道:“大皇子他想要领兵去景州救援武安侯,压制欲要入境的塔苗归墟的苗人。”

 杨士思考了一阵,微微蹙眉,肃然质问:“如果他成功了,岂不是会在朝野大涨威名,如此一来,依附他的人恐怕会比之前多得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高兴?”

 姬鸩秦摆了摆手,一脸笑嘻嘻:“你这话是没说错,他成功了肯定可以大涨威名,依附他的朝臣肯定很多。但这样他就丢了太学的支持,相比而言,我明显觉得后者比前者重要。”

 “怎么说?”这一段时间,杨士都在专心收复天枉剑,没有关注外面的事。但听到姬鸩秦的话,其中必然大有文章。

 姬鸩秦神秘兮兮道:“大皇子想要领兵,朝野震动。太学狂士常寻去大皇子府中询问情况,居然没有收获只言片语就被请了出来。这对太学的威严有多大的打击,如此不听话又蠢的人,恐怕太学心已经凉了一大截。”

 听到这番解释,杨士也明白个大概,点了点头:“如此看来,你这段时间怕是需要去太学看看才是,趁着这段时间抓住太学,等到大皇子回来,即便得胜,赢得那些普通的朝臣又如何,不获得太学支持,与他这样无人支持的人来说,终究是惘然。”

 姬鸩秦抿嘴点头,他的想法和杨士不谋而合。

 即便姬鸩秦背后有方山派支持,但太学终究是镐京城的修行者势力,传承近乎千年。方山派想要支持谁,或许会成功,难度也是很大。

 还不如隐藏自己,就地获得太学支持,如此两面相合,才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