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公输冥离开荒山,甚至于离开东海州的时候。

 言念君从头顶取下了自己的束发丝带,将一头捏在自己的手中,目光灼灼,瞅着犹如通天巨柱的飓风在不断的旋转扭曲。

 他的头发没了丝带的束缚,一下子变得张狂许多,大海上本就极为容易生风,更何况此时他就站在飓风旁边,暴风忽地一下冒出来,吹乱了他满头的长发,显得飘逸。

 言念君没有理会这些外物,始终盯着飓风,似目光可以穿透飓风般。他想要一目看透着飓风到底是不是云间的通道,手中紧捏的丝带不知何时变得僵硬笔直。

 白色的丝带乃是读书人用来束发的东西,可此时犹如一把长剑。

 谁都不会想到,常年不出手的言念君,他有着一柄极为怪异的武器,便是头顶束发的丝带。

 往昔造就的一柄长剑,很软的剑而已,可言念君偏偏喜欢,遂而上一任祭酒赠与了他。

 时间往复,也是一百多年的事了,言念君将白色僵硬的丝带慢慢直刺天穹,化作一道笔直的白色流光,围绕着通天的巨柱回**往复。

 却并不去触碰大阵的威能,毕竟方山派的东西,能不去碰最好。

 白色丝带化作的怪异的长剑在海风中锋芒毕露,长直且无尖利的顶端,却每每可以刺破飓风延伸出来狂暴的风的阻碍,整个海面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言念君的剑。

 言念君挺身站立,仰头看着天穹,看着通天巨柱的顶端,手掌轻轻的放在面前,然后凝成剑指。剑指不断的挥舞,丝带化作的长剑犹如最尖利的剑锋一般,势如破竹的破开一切虚妄的风。

 最后,长剑从云层最深处刺破了飓风,直接从飓风顶部进入了飓风内部,一剑直刺海底。

 言念君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此时的长剑就是他的眼睛,神念化作的眼睛在丝带上不断的扫视周围。既不去触碰大阵的力量,也不去阻止飓风的运转。

 片刻之后,丝带悬停于飓风中,慢慢消解。

 言念君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中多有颓意,刚才短暂的试探消耗了他很大的神魂力量,此时想要再进一步,已然力不从心。

 好在及时收住了手,只见他缓缓的抬起手,手掌摊开,丝带便出现在他手中,还是和之前一般柔软。

 一手捏着丝带,一手轻轻的抚顺自己飘逸的长发,瞬间所有发丝扭在一起,丝带飘然落在长发顶端,自顾自的系发,还如之前的模样。

 一切终止,言念君倾吐一口气,化作云雾飘然入海。

 暴风瞬间偃旗息鼓,他没有收拾残存的气息,自己到来这里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立刻转身离开东海海面,几步跨出,就是到了东海海岸。再是回首看去,此时的飓风在他眼中就像是天地间的一条黑色细线而已。

 渺小!渺小到无以复加。

 言念君本意是快速离开,东海的事情他大致知道,只需要后面配合方山派即可。

 却忽然发现一桩有趣的事,遂而放下了离开的心思,掉头朝着海岸线走去,抬起头看着远处黑暗蒙蒙,似有异样发生,他嘴角生笑,不喾风流。

 ......

 少年僧人终究走到了东海,一路爬山涉水,再是经历许多平凡却有无法抛却的事情,终于来了此地。

 看着一望无尽的东海,看着广阔无垠的天际。

 少年僧人不由发出一声感叹:“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也!觉宇宙之无穷,明佛法之深远。”

 说罢此句,少年僧人也不顾的地上的潮湿和肮脏,随意无比的坐了下来,俊秀的面庞被浩浩的海光照亮,头顶光溜溜的一片,没有一根烦恼丝。

 一走便是数月,乃至半年。少年僧人的鞋子早已磨破,大大洁白的脚丫子也露出来不少,沾染了无数污垢在脚指甲缝中,少年僧人低头看了一眼。

 再是看着远处粼粼的海水,心中微微一叹,遂而站起身来,欠身一弯,手中佛号顿起。

 “罪过,罪过,当真罪过。”

 不愿沾惹是非,不愿世间污浊,可此时却要去洗净自己的是非,让海面有污浊。

 少年僧人卷起自己的裤腿,将宽大的佛袍别在腰间,然后慢步走到海岸线的石头上面,看着纯洁的海水,轻轻的将脚放下去,弯下腰慢慢的清洗。

 用力很轻巧,用心很细致。

 片刻之后,少年僧人便洗干净了自己的脚,再次恢复了洁白。

 他抬起头,再是吟诵了佛号。睁开眼看着远处的海面,似乎有所发现。

 挣扎犹豫了一下,少年僧人并无想要去探查的动作,反而转身离开了海岸,走到了之前的位置,盘膝坐了下来,静静的闭上眼睛。

 佛者言,戒贪嗔痴!

 将才瞬间,差点起了嗔念。所以此时他才盘膝坐下吟诵佛号,为的就是洗净自己将才的不洁。

 等到少年僧人快要吟诵结束的时候,白衣翩翩的言念君出现在了少年僧人的不远处,一步一步轻轻的走过来,脚下还是没有出现丝毫印记。

 君子道走的极端,不愿世间留下一丝一毫的念想。

 少年僧人察觉了言念君的到来,却并未立即停下吟诵,等到最后一句诵完,才慢慢的站起来,缓缓转身朝着言念君的方向施了佛印。

 施罢,拿起之前杵地的禅杖,光着大脚丫子走向言念君。

 一人向东,一人向西,有想合之势。

 少年僧人率先站立住,凝眉看着眼前的言念君,堪堪施了一礼,问道:“居士为何寻我?”

 言念君拂了拂宽大的裙摆,颇具古君子之风,还了一礼,笑道:“大师如何知道鄙人相寻?”

 少年僧人微微一笑,说道:“天地之大,再于因果相续。一旦起了念,佛者便看得见,即我亦看得见。”

 言念君瞧着少年僧人老气横秋的话,不由展眉一笑,双手背在后面,侧着身子看向远处的东海,还是看得清楚天地之间的那一线。

 “既然大师瞧得见天地因果,不知对于未来几月的东海有何看法。”

 少年僧人低头看了看海滩的细沙,后面自己留下的脚印,自嘲道:“我在缘起时。看不透,看不透。”

 言念君顿时凝滞了笑容,瞥了少年僧人一眼,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