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看清了盒内之物,果然是银树枝。

 只是此时银树枝却不再是平日里银树枝的样子了。

 它的周身竟浮动着一圈细密的金黄色符文。

 “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阵法,七阵合一,归于无形。除去天罗控灵阵、幻形拘灵阵、天罡焰印阵、上元落石阵,另外三阵竟连我都认不出来。”

 费老憋了数日的研究成果,此时虽只有寥寥数语,但却是惊天动地。

 杜若只曾在寮事茶楼中听过幻形拘灵阵,是传说中一种极其恶毒的阵法,能够拒人魂魄,而其他的几个阵法,她竟是听都没有听过。

 费老这几句话听下来,她就总结出一个意思。

 那便是这银树枝,并不普通。

 “费老,你该不会是说,我捡了一枝拘着魂魄的树枝回来吧?”

 怎么可能,九炎涧又不在离园内,她这一进一出,都是要经过离园大阵的,这树枝上的阵法,难道厉害到连离园大阵都无法检测出来了吗?

 “极有可能。”最震惊与此事的,其实是费老。

 想不到这世间,竟然有比离园大阵更厉害的阵法,而这阵法,此刻就在他眼前。

 他花了整整七日,才将最外层的阵法触动出一些痕迹,只是随后,这银树枝便是现在这副模样,任凭他再如何试探,都毫无回应。

 那些浮动的符文,有些他认得是阵法的痕迹,有些却夹杂着道法和佛家梵文的意境在上头。

 只可惜,他虽也算通晓一些鬼界阵法,但佛家和道家的阵法,却是涉猎不多。

 “这树枝,你当真是在九炎涧中寻到的?”费老再次同杜若确认银树枝的来处。

 “确实是,就在九炎涧的一个洞穴里偶然捡到的。”杜若分外肯定的回答到。

 只不过事关罗王蚁一事,她还留了几分未有言明。

 眼下这银树枝的身世纵然神秘,她却更想知道关于幻象的结论。

 “费老,那我之前提到的幻象?”

 “我怀疑,那幻象并非单纯的幻象,而是木源天象。”

 费老几经忖度,终是说出了他的猜测。

 “费老,难道不可能是这银树枝的自保幻象吗?不是有很多花都有这种特性么?”

 杜若不敢相信,这明明看起来就是一株长得奇怪的银色树杈子,不过开了一朵花,怎么就偏偏是木源天象呢?

 “我只能推断,倒也不能断定。但你说的自保幻象之说,确实站不住脚。要知道这银树枝七阵环绕,已经是世间罕有,又何须自保。我之所以能够激发它外间的第一层阵法,也是因为它原本就有了松动。想来它随你到离园之后得了些机缘,才能被我触动。”

 费老俯身又轻轻抚摸一次银树枝的外表,终于继续说道。

 “根据这种种推断,我有八成的肯定,那景象,就是木源天象。”

 费老言之凿凿的话,让杜若手中把玩的度尺,终于摔到了地上。

 此前她几度猜测,也只是将银树枝带来交给费老研究,并都没敢将幻象全盘托出,所以费老似乎还不知道这推断之言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杜若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问道。

 “费老,那剩下的两成推断呢?”

 费老闻言也抬头看她。

 “那我得先听听你那幻象到底是什么,才能断定。”

 杜若原本就在想着是不是将幻象的内容继续隐瞒下去,现下听费老一说,立刻没了隐藏的心思。

 当即就将那日自己看到的离园败景向费老全盘托出。

 费老听罢,却并没显得太过惊讶,反而是皱眉后深思良久。

 “你是说,在幻象最后,看到了花婆婆?”许久,他终于开了口。

 杜若点点头。

 “你随我来。”这一次,费老并未立刻解答杜若的疑惑。

 反而是带着杜若,出了膳堂,一路从黄泉分流乘船而过到了内河,又一直走到了立于白雾中的一栋叫做洛清阁的三层小楼中。

 杜若还是第一次看清内河迷雾之中的楼宇。

 此处的屋舍,并非想象中的那般神秘非常,相反……都很是破旧。

 就连眼前的这栋也不例外。

 费老挥出纳气环解除禁制后的一瞬间,陈旧的木竹味格外明显。

 费老推了一把大门,吱呀一声,老旧木竹门,颤巍巍的向内打开,露出了空无一物的大堂。

 他在门口,似是回忆般站了一会儿,才进去从门旁的角柜中,取出一个盛满了显影花液的罐子。

 随后站到空****的大厅前,捏了个诀,将其抛向空中。

 是雾雨诀,杜若认得。

 那罐子应了诀,在空中滴溜溜半歪着画出一道弧线后,便有细细的水流,如雾如雨从罐子走过的路上撒了下去。

 本来空无一物的大堂中,随着显影花液走过,逐渐出现了几幅生动如新的画。

 “这是……”杜若看清了那些画面,控制不出的惊呼出声。

 这些画面,可不就是她记忆中看到的灭园景象。

 只是……

 杜若走得近了些。这几幅,虽然大体相同,细节之处却多有不同。

 像这第一幅,房屋残旧,花草凋零,但园外的青碧砖墙,损毁的很少,画像尽头也并无人迹。

 第二幅,房屋楼舍依旧破败不堪,但园中草木却在凋零之中略偶现绿意,而画像结尾之处,还露了一方绿色衣角和一截木质水壶的喷头。

 第三幅,屋舍或有完好,园中百草却是几幅图中衰败的最厉害的,画面中,虽无人际,但在断壁残垣之上清晰的出现好几个不同大小的脚印。

 最后一幅,倒是与杜若那日见到的幻象,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画面结尾,并没有倒地不起的花婆婆。

 “这几幅,便是早些年,木源天象预兆过的景象。”费老一边说,一边将早先那朵干煸黄花拿出来,放置到角柜旁的显影花侧。

 显影花立即张开花囊,将一旁的干煸黄花尽数吸收。花轮的地方,在它吸收黄花之后,又多了一圈花纹。

 费老见时候差不多了,再次捏了个诀。

 于是杜若当日看到的画面,也同样出现在了几幅图的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