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地狱的风貌远比杜若想象的还要恶劣数倍,众人有楚江王开路,一路无人打扰,只有嚎啕狂风和风霜雨雪交错拜访。

 有蓝晶舟做抵御,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楚江王对杜若这架飞舟感触颇深,“杜姑娘,你这飞舟不是凡品,我殿里有托阮家用盾云波铁造的一架,依旧扛不住这地狱内的恶劣天气,没想到它一路如履平地,居然连波动都没多少。”

 蓝晶舟的来历也不方便告知,杜若也就打哈哈的应了声是,“楚江王,江白不是说你来这里寻找呃……你妻子,怎么一转头坐上了阎王位置,还中了噬魂兽的阴毒?”

 楚江王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失去记忆在前,当阎王在后,关于江白和江墨的记忆,也是因为执掌阎王殿后才慢慢回想起来的。”

 杜若听的咋舌,“话说回来,楚江王你从阳世来此不过几百年就当上了阎王,我有一位好友,同你一样受了噬魂兽的阴毒,但他也不过只混了个一城副司。”

 细想起来,这楚江王的阎王之位,来的也太快了些,按理三五百年里,宰父仁升迁的速度才比较正常。

 楚江王被杜若这问题问住了,“第二殿内的阎王位置自我来前就一直空着,当时我身受噬魂兽阴毒,若是当个普通阴魂,也许没过多久就会被送走往生,我不甘心,于是就去报考官差,一路从阴差做到阎王顺风顺水,还真没怀疑过这件事有什么奇怪。”

 杜若听的失笑,“楚江王,你的意思的别人轮不到的升迁空职,每到你就刚好缺一位,如此才一路顺着升到了阎王?”

 楚江王摇头,“中间也还是跳了几级的,如今看来,一切还真是蹊跷的很,但我记忆混乱,各种疑点却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杜若眼睛一亮,“楚江王,我有法子恢复你的记忆!”

 杜若想到的,还是当初左飞千留下来的法子。只是这法子最关键的地方,便是要将当初伤了楚江王的噬魂兽抓住。

 楚江王听的格外激动,“杜姑娘,在的,在的!当初我初登阎王时,叶善司曾特意前来拜访过我,她带的贺礼,便是伤过我的那只噬魂兽!”

 又是叶善司!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

 杜若心中升起一丝诡异的猜想。

 “那可真是太好了,左娘子留下的法子不算难,我当初为了帮助旧友恢复记忆,特意将东西都集齐了,咱们先去接了江白和江墨,等事成了就试试。”

 楚江王俯身行了个大礼,“杜姑娘又替我寻子,又助我寻回丢失的记忆,这恩情我没齿难忘!”

 杜若打哈哈的一笑,“客气了客气了。”都是叶善司送上门来的人情,她纯属白拿。

 如今想来,叶善司这个人还真是个妙人。

 杜若与楚江王对视一眼,均是哈哈大笑。

 江白与江墨池还在顶着号啕狂风赶路,被装在清静桂月伦里的暗影蛟龙看着这兄弟俩身残志坚的模样,为自己拘了把老泪。

 照这样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六桥?那位救苦救难的杜姑娘到底在哪儿?

 飞舟内的杜若应景的打了个喷嚏,“楼湘,还有多远?”

 “再过一个时辰就到地方了,那处设着阵法,还有几个留下看守的阴魂,到时候我先下去打声招呼。”

 一行人很快到了楼霄当初藏匿的位置,结果却只看到了空无人烟的一处空阵。

 “还真让他们兄弟两个逃掉了。”杜若咂舌,当即抽空回到百草鉴拖摘星猿再给她来一卦。

 摘星猿拒绝,“你顺着来路找找不就行了,那两个小子如今身有残疾八成没好利落,能走多远?”

 杜若顿时恍然,“你说的是!你提醒我了,我手里还有天香丸呢!”真是骑驴找驴了,杜若临出百草鉴又问一句,“对了,愿血之毒的解药如何了?”

 摘星猿摸了摸胳膊,“再有个把月就差不多了,你要多少?”

 “很多,最好能有方子。”

 摘星猿点头,“知道了。一个月后来拿吧。”

 杜若如今对一些身带业障的人很敏感,她顺着摘星猿的大袍子一下就看到了他已经蔓延到后背的业障毒雾。

 “摘星猿,你躲在百草鉴里怎么还沾上了业障?”

 摘星猿知道迟早瞒不过她,“我本就不是这幅身躯,借着它活了这么久,已经逆了天意,业障是迟早的事。”

 “没有办法吗?”

 “如果能找到我的原身,说不定还有些办法。”

 “原身?你原来……不是一只猴子?”

 “你不是都知道我叫谷布苏,我当然不是一只猴子!”摘星猿被噎的气仰。

 杜若摆手,“行啊,我这可真是忙完一遭又来一遭,你等着,我接了江白他们就帮你找你的原身。”

 摘星猿看杜若风风火火的走掉,独自一人叹了一口气。

 “若有那么好找,我哪里还需要如此苟活?”

 有了天香丸,杜若几人顺着一条窄道,于一座茶肆内擒获江白和江墨池。

 “大腿!你终于来了!”江白一贯的地痞语气张嘴就来,却没有起身迎上来。

 杜若看的有些心酸,“哎呦喂,你们两个怎么混成这幅鬼样子?”

 江白看着还好,衣裳是破了些只腿边放了一枝棍子;可旁边的江墨池却让人简直不忍直视。

 衣衫褴褛,臂膀处自上而下以奇异的姿势弯在背后,脚下半截小腿还被两截木板钉着,若不是两个人都在喝茶,就是站在旁边拿碗,怕也是有人会给钱的。

 “倒霉,遇到了楼霄,不过还好捡了命回来。”江白对他们二人的遭遇不愿细谈,刚要再与杜若装一句可怜,猛地看到杜若身后转出来的高大人影,整个人顿时定住。

 “……爹?”先喊出声的,是他旁边的江墨池。

 江邵天看到一对儿子这幅惨状早就眼含热泪,当即也不顾二人衣衫有味儿,一手一个紧紧搂住放声大哭。

 “儿啊,是爹不好,没能早些遭到你们……害你们,你们,在此处受难……”

 父子相见,已隔数年,三人都酸着眼眶。

 杜若就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嘴。

 “楚江王,别哭了,你没看你俩儿子残的残废的废,赶紧让开,我先看看。”

 “楚江王?你说我爹,是楚江王?”江白止住了眼泪。

 是他们听说的那个……楚江王?江墨池也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