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好像变态了的杜若,崩溃的捂着脑袋站在在水中,刚“啊”一声,又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动作间,憋出了一气儿的咳嗽。

 缓过劲儿,杜若脑中似是有一条线,将最近奇怪的记忆,串到了一起。

 头顶间或不断的痛感、当初跑进鬼门关被黑袍人强硬塞到嘴巴里的奇怪东西……她好像,找到了罪魁祸首。

 “完了完了,肯定是当初被乱喂的东西,不是没什么吗,怎么办怎么办,好像要出大事了。”这头顶的豆芽是什么东西,寄生草吗还是啥,会不会有一天吸收完自己的养分,就让她死翘翘了。

 许多乱七八槽的念头划过,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杜若终于在潭水中惊惶的抬起了头。

 哗啦一声,潭水中终于冒出一个满脸头发的面具女,双手举至头顶疑似献祭,让整个美轮美奂的云霜涧瞬间凝滞在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杜姑娘,你还好吗?”远处许乌听到动静,亮着嗓子喊了一声,一下惊醒了胡思乱想的杜若。

 她赶忙捂住头顶,发现根本望不到那边的二人,歇了一口气,大声回话,“许值务,我没事。就快好了,马上马上。”安抚完许乌,杜若扒拉开满脸的头发,借着月光,在水中仔细看了看头顶。

 吃完那种子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多月,没想到就碰了下水,瞬间就长出这么高的丫来。

 照这速度,发芽开花结果子岂不是...呸,结什么果子。

 这肉丫,看着有小半个拇指高,四分之一的手指头粗细,像花又不像花的样子,贴着头皮的地方是肉色,再往上,反而是绿色。

 四处捏一捏,都是肉感,杜若感觉手上的触觉很轻。

 反正没什么感觉......干脆掐掉吧。

 这念头一起,杜若当即心一横,食指和大拇指怼住那小苗的根部就用劲儿掐了一把。

 “啊啊啊啊啊,草草草...”一瞬间从头顶传来的剧痛,让杜若忍不住一边爆着粗口,一边原地溅着水花跳了起来。

 远处的闻左和许乌对视一眼,听着风中传来的奇怪女声,终是忍住了冲动没有过去。

 这个杜若,从见到她第一次起就觉得奇怪,敢在宰父仁面前撒泼骂令主的,几十年来她还是头一个,这当头洗个澡还这么奇怪的,也,很少见。

 “许乌,杜若所在世界的女子,都是这般吗?”少有言语的闻左开口问道。

 闻左虽然和许乌都是往返阴阳界的黑白值务,但是闻左向来喜静,所以一般都是许乌返阳,他在阴间配合他。

 因而杜若待的世界,闻左还没有去过。

 许乌实际上也很少去杜若所在的那个世界接引亡魂,他回想了下当初帮杜若寻找身体的一路上……

 当时正值春季,街上来往人众多,但大家都行路匆匆,高楼大厦、绿植广场,好像都无甚奇怪的地方,像杜若这般咋咋呼呼的女子,他也未曾遇到过。

 回忆完毕,许乌肯定的回了一句:“并不都是这般。”

 闻左扭头看了看他,没有再问什么。

 那头杜若轻轻揉着长了草的头皮,被那剧痛狠狠刺激了一顿,总算冷静了下来。

 早知道这么疼,就轻点掐了,她一边揉一边朝岸边磨磨蹭蹭的趟水过去。

 感情这草就像她的肉一样,捏捏没啥,掐一下贼疼。

 感叹完,她寻了个干净的石头上坐下,翻捡着包裹中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还好当初马大哥娘子细心,给她准备了衣服,虽然没几件,但也是此刻的救命稻草了。

 头顶这草,眼下她是没什么法子处置了,日后若是没死透,这份送衣的人情,说啥也要还了去。

 原来这些日子感觉头变长了不是错觉,头顶痒的也不是脏了的原因,都是因为要长草了……现在头发还是湿湿的,脑袋上那一苗窜出来,就显得特别明显。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将头发在头顶盘了个髻,发现不是很能遮得住,想了想,又拿出一件小衫把头顶围了个严实,照照水池,感觉遮掩的差不多了,总算鼓起勇气去找许乌和闻左。

 “……”

 许乌和闻左看着越走越近的杜若,有点愣。

 这姑娘手中拎着湿哒哒的衣服,灰尘扑扑的样子看着是洗干净了,只是这头顶...

 “许姑娘,你这头上怎么还包上了?”许乌心直口快,没忍住问了出来。

 顶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脑袋的杜若,走的万分紧张,话都没过脑子就出去了,“我,草...不是,许值务,我刚洗完头发,怕着凉,啊哈哈,着凉。不用管我,不用管我。”

 说罢,杜若找了个和他俩有点距离的地方,直直坐下,在平板上将衣物摊开晾着。

 “...”许乌有点小委屈的看了一眼杜若,又看着闻左。

 闻左莫名异常的示意许乌这是怎么了。

 许乌摆摆手,垂下眼神,生了点气闷。

 这个杜若,她那世界他好歹也是去过几次的,我和草这两字放到一起,可不就是在骂他。

 不就嫌弃了她一次,还打着什么着凉的借口。

 偏生他听懂了,闻左却不知道个中缘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憋着。

 他暗戳戳的给杜若记下了这笔账。

 一夜无话,早起杜若从梦中醒来,看到许乌闻左早就收拾好了,却没有喊她起来,连忙不好意思的收好摊晾干了的衣服。

 一行三人再次出发。

 因为要遮掩头顶的草,杜若忍着闷,那小衫包了两日的脑袋都没扯下来。

 反倒惹得许乌总是投来奇怪的眼神。

 又硬挺着走了三日,杜若也自觉地不妥当,终日被盯着实在脸皮厚不过,借着歇息的空当,寻了个静处,扯了半截衣料当作发带将头顶的草虚虚遮住,只露出头顶的发髻,总算显的正常些。

 没了异样的眼神盯着,杜若总算舒了一口气,也能够振起精神专心跟着许乌闻左赶路。

 二人一路配合着杜若,隔个五六日便歇小半天,终于在第二十日后,看到了无量城的城墙。

 这无量城环水而建,与五阴城风景很不同。五阴城在杜若的印象中,与阳世里的古城很像,老式楼屋,青石马路,唯一不同的便是来往的阴魂穿着装扮打扮大多是衣袍衣襟,所以初到五阴城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少异乡生魂的孤立感。

 可这无量城,不仅城门外围就绕了特别宽的一条护城河奔腾汹涌的四处而去,城墙下还开了很多矮宽的门洞方便城中河水来往互通。

 三人还没进城,就能在城外看到无量城中很多拔高的楼层露出尖尖的房顶。

 杜若跟着许乌和闻左二人,顺当的进了城门。

 闻左带着手续到门口处和巡检的人交接,杜若则和许乌二人停在原地等他。

 进城内看这些建筑,因为临水而上,竟比五阴城处的建筑还拔高了很多。屋顶大多是三角攒尖顶或是四角的尖顶,也有那种圆顶和盔顶样式的,杜若看了一圈,发现这些建筑都有个相同的特点,就是顶尖屋斜。

 而且入目所及的建筑,无一例外均建在水上,要说这无量城是水上城也都不算过分。

 城门处通着的街道,便是无量城的主道,叫做雾江街。

 从雾江街再往远处,分叉出去的道路除了几条主道,就都变作了桥梁,高低横亘,连接起了整个无量城的交通。而在这四通八大的桥梁之下,不时有一些青石阶梯从岸边高台一路而下,延伸到黄泉水平齐的地方。

 随着江水汩汩而过,河水上四处停着的筏子和船只也一起上下漂浮,一时间看过去,很有种江南小镇的风味,但加上城中建筑别具一格的风格,以及来往阴魂传递的古朴气息,这无量城,就显出了几分经久悠扬的神奇之处。

 杜若敏锐的发现,此处的筏子船只,竟然都不是木质的,远看过去,还闪着金属的光泽,看着,像是铁制。

 闻左在前终于同守门人交接完毕,回头招呼停在马路上的许乌和杜若。

 杜若看着那船只走了神,没听到。

 许乌走过去同闻左说了几句,回头见她没跟过来,喊了一嗓子,这才让杜若回神跟上。

 “许值务,我方才看城中的船只都不是用木头做的,为何?”

 许乌一听这问题,就笑了。

 “杜姑娘,整个阴间,可是木比铁贵,你不知道吗?”

 “可是咱们路过的暮灵岭那处,不是遍地的枯木残枝也无人拾捡么?”

 “暮灵岭处的枯木,都是冥水木,并非我所说的普通木头。杜姑娘有所不知,冥水木乃是阴间最常见的一种树,也是除了曼莎珠华以外,另一种在阴间能够自行生长的植株。这冥水木,千树千态,却都是生无绿叶,形如枯死,三年生,三年死,唯一能区别出它是生是死,就只有冥界下无根雨的时候。死了的冥水木,遇水则融,而活着的,则会驻立原地。但是如果这木被砍伐,也会如同死去一样,遇水则融。所以它虽然很多,但是无甚用处。”

 杜若像是听神话一样张大了嘴巴。

 这冥水木,居然这么神奇的么,路过暮灵岭的时候,她还以为就是普通的枯木而已。没想到那漫山遍野的枯木,竟这么神奇?

 “许大人,那现在无量城造船都是用什么啊?”

 闻左看杜若和许乌跟是跟过来了,又唠个不停。干脆咳嗽一声,引得杜若和许乌停了话头,齐齐看过去。

 “既然到了无量城,咱们就先将杜姑娘送到渡口去吧。”闻左朝许乌说。

 许乌这才被提醒了一样,赶忙应到,“是是是,耽误了这许多天,确实该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