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有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有些一直想不通放不下的事情才会豁然开朗。
伴随着丧尸王晶核爆炸所带出的能量波动，苏余没有疼觉，只是感觉身体突然一轻，抬眸便看到了上方同样在爆炸中身陨的灵魂。
青年灵魂状态的眉眼显然更为精致，唇红齿白，漂亮的桃花眼波澜不惊让人望而生畏，如瀑青丝非常随意的顺着肩头滑下，为其本就无可挑剔的容貌平添了几分慵懒的美，做工细致的墨色衣袍完美的勾勒出青年修长挺拔的身躯。
对方有些茫然的漂浮在空中，浑身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矜贵和清冷。
过了片刻，青年像是才反应过来此时的处境，他转眸看到身侧的苏余，少年的容貌青涩而又熟悉，苏木怔了一下，“……阿遥？”
苏余听他这话，登时就反应过来了。
对面跟他说话的青年，并不是从三百年后穿越过来的苏木，而是拥有无数次轮回中某一世记忆的苏木。
每个人死后，都会重新投入轮回，经历无数次不同的人生，而在灵魂状态则会想起每一世的记忆。
过多的输入量只会导致魂体产生暂时性记忆错乱，所以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应该是轮回中某一世的苏木。
苏余摸了摸自己和少年洛北遥如出一辙的脸，微微扬唇，“真羡慕他。”
羡慕洛北遥每一世都能和苏木相知相爱，携手白头，而他只有这短短的一世，苏木却连多余的目光都不愿施舍给他。
苏木不懂他在说什么，眸中浮出几分惑色，“什……”
他话还没说完，少年的灵魂便陡然凝固，如同破碎的镜面，裂痕越来越密，最后发出一阵清脆的碎响，苏余的魂体散作无数紫色的细尘，将清冷矜贵的青年整个人笼罩起来。
魂石的炼化无疑是非常痛苦的。
献祭者需要借助契约之力，打散自我意识，才能形成精纯的混沌力量。
灵魂体五感清晰，苏余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魂体一点一点崩碎，清明的意识也在逐渐涣散。
他原本以为，喜欢一个人，就算对方不喜欢自己，只要把人留在身边，迟早有一天也能培养出感情。
但是他没有足够的力量留住苏木，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所以这是他最后能为苏木做的一件事了。
当初他确实一心想着，如果斗不过洛北遥，就拉着苏木一起死，这样他们也能永远在一起了。
可惜真到了下手的时候，苏余看着对方满头是血倒在面前，却没有感到半点高兴。
他后悔了。
和苏木一起魂飞魄散就能在一起，只是他一直以来麻痹欺骗自己的借口。
他不想苏木死掉，但是他已经下手了，来不及了。
也许是当时执念太深，他居然跟三百年后的心魔融为一体，因而脱离洛北遥的身体，变成了后来的夏允生。
三百年后的心魔知道很多关于洛北遥的秘密，比如六只丧尸王，比如位面天道以及脱离世界之外的神明。
苏余终于知道，为什么苏木会在日渐相处中喜欢上洛北遥，却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了。
太过偏执阴暗的爱，只会换来对方的反感，像苏木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来说，他的性格恰好撞在对方的雷点上了。
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却一直在伤害。
如果早点明白，苏余也不想把事情发展这样。
可是他生来无父无母，因执念而生，承天地运势诞生魂体，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去好好的喜欢一个人。
于是他错用了最蠢的一种办法，然后连朋友都没做成。
苏余杀不死洛北遥，也舍不得苏木死，更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苏木和别人在一起。
所以他精心算计，带着苏木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丧尸王的身体终归是个祸害，苏木如果想跟洛北遥在一起，只能重新投入轮回获取新的身体。
苏木不会知道他背地里偷偷做了什么，对方只会记得他满口谎言，到了最后关头还不忘拉着自己一起死。
苏木会讨厌他，然而他却一点都介意这些了。
因为至少苏木还会记得曾经遇到过这么一个讨人厌的家伙，他还能在对方的记忆里多待一阵，如果运气好的话，仗着这张和少年洛北遥如出一辙的脸，苏木会一直记得他。
苏余被困在一个狭窄的结界里，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四肢的存在了。
脑海里最后一丝清明消失之前，苏余有点开心，仿佛还有身体还能露出笑容。
就算是失去自我意识化作魂石，只要能陪在苏木身边，他也知足了。
好歹他也吸收了那么多只丧尸王的能量，所以作为魂石，他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就耗尽力量消散吧。
他喜欢苏木，很喜欢很喜欢，可是因为曾经做过的错事，他再也没有勇气说出那三个字。
我爱你。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