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床头的手机便嗡嗡振动个不停。

初阳早已升起,厚重的深色窗帘遮去明亮的熹光,将整个房间变成漆黑一片,一缕刺眼的光线穿过缝隙, 照亮床下地板的一角。

散落满地的纸团, 被撕掉的各种颜色的包装纸, 揉成一团的皱巴巴的衬衫, 胡乱摆放的鞋子。

漫长的一夜过去,空气中似乎依然飘散着浑浊的气息。

手机又发蓣卌出两声嗡嗡的振动,像闹钟一样不停地呼叫着沉睡中的两人。

在手机振动了将近第十声后, 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从被子里伸出来,在床头慢吞吞搜寻了一会儿,软绵绵地垂在一边, 被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捉住,握了会儿, 将手腕捉回被子里,然后拿起床头的手机。

屏幕的微光映着霍召南的侧脸, 接连不断发来的消息落入他的眼眸中,看着那一个个文字,男人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明,适才反应过来自己拿错了手机。

再一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消息是林彻和顾仪发来的, 昨晚喝得烂醉如泥的二人,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先是林彻的。

【林彻:我没毛病吧?我让你老公的表弟喊他嫂子?】

【林彻:凉了凉了凉了……】

【林彻:你怎么没有阻止我!】

【林彻:星星, 你不会还没起吧?】

【林彻:靠, 你不会还没醒吧?】

接着是顾仪。

【顾仪:嫂子, 不对, 时星,我跟你说。】

【顾仪:昨晚那个人不是我,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同胞弟弟,没错,就是这样。】

【顾仪:你记得跟我表哥解释一下,真的不是我!】

这时候倒是知道叫表哥了。

霍召南回了一个字:【呵。】

刚才那截纤白手腕又伸了过来,叶时星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问:“是谁?”

明明只有短短两个字,却像使尽了全身力气一般。

“没什么。”霍召南把手机调成静音放下,将男生按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额角:“继续睡吧。”

叶时星还没睡醒,说话时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觉得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都很疲惫:“天亮了吗?”

霍召南脸也不红地撒谎:“还没,还早。”

怀里的人很轻地‘唔’了一声,声音又软又黏,不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他摸了下男生柔软的头发,在他眉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平江市近日气温回升,天气迅速热了起来。

叶时星被热得额头浸了层薄汗,伸手去掀被子,却是半点儿力气都使不上。他于是又保持原有的睡姿躺了一会儿,约摸过了五分钟,才慢慢醒转过来,睁开眼,盯着窗帘的方向愣愣出了会儿神。

另一边的枕头是空的,**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房间明显被收拾过,没了满地的纸团和包装纸,也没了皱巴巴的衬衫和七歪八倒的鞋子,和梦中的场景截然不同。

昨晚……

叶时星闭眼回忆着。

昨天晚上他陪着顾仪喝酒,喝醉后被霍召南带来了新家,霍召南给他放了热水叫他洗澡,他说霍召南不行,霍召南说他可以试试……

然后,他试了一个晚上,直到早上才停下来,被霍召南抱去洗澡。

等等……霍召南不是不行吗?什么时候又能行了?

这和传闻不一样啊。

他实在难以将昨晚那个如猛兽般的男人同平日那个一本正经、高冷禁欲的霍召南联系在一起。

许是昨晚消耗太多体力,叶时星这会儿肚子有些饿了,嘴唇也有点干。他试着摸索着床沿坐起来,刚一起身又躺了下去,只觉得腰仿佛断掉一般,不仅如此,某个地方也在隐隐作痛。

霍、召、南!

他倒抽了口凉气,重新躺回**,一扭头,男人的身影刚好出现在门口。

霍召南端着粥碗进了房间,把碗放在床前,走向窗户,拉开一半窗帘。

光线瞬间涌入视野,叶时星下意识抬手遮了下眼,听见男人问他:“饿了吗?”

他张了张嘴:“太亮了。”

一开口,才发觉嗓子哑得不行,仿佛得了一场重感冒。

霍召南于是又去将窗帘拉上,只留了一条窄窄的缝隙,可以看清楚房间内的场景。他回头问男生:“这样可以吗?”

叶时星这下不说话了,只点了点头。

房间很快恢复至刚才的昏暗,男生躺在**,睡袍半松半垮,斑驳的痕迹隐在其间,若隐若现。

霍召南扫了一眼,收回视线,回到床边端起粥碗:“喝点粥吧。”

叶时星点了下头,手伸向他的臂膀,示意他把自己扶着坐起来。肚子实在太饿,他决定等吃饱了再说。谁知刚一张口,便不小心扯到受伤的嘴角,没忍住发出嘶地一声。

霍召南:“慢一点,不急。”

叶时星:“……”

是谁昨晚像狗一样啃?

他听霍召南的话把嘴张得小了些,一口热粥下去,胃顿时舒服了许多。在霍召南的投喂下,他吃掉了大半碗粥。

还剩下一小半时,叶时星推开碗往后一躺:“不吃了。”

他看着男人说:“我要洗澡。”

虽然霍召南在事后给他做过清洗,但总感觉有些地方还是不太舒服,加上睡着后出了一身薄汗,只觉得全身上下黏糊糊的。

他动不了,只有指挥面前的男人。于是,霍召南放下碗去帮他放热水,放好后又抱着他去浴室。

一进浴室,叶时星便开始把他往外赶:“好了,你出去吧。”

霍召南却是没动:“不需要我帮忙吗?”

叶时星毫不犹豫地接过话:“不需要。”

事后霍召南帮他洗是因为他太累了,完全不想动,当时那种情况下也根本没想那么多,但现在不同,现在他们都很清醒。

见男生回得这么快,霍召南微微扯了下唇角,倒也没有勉强他,只说:“我在卧室里等你,有什么需要记得叫我。”

他都那么说了,叶时星便毫不客气地使唤起来:“那你帮我把手机拿进来,我到时候直接给你发消息。”

霍召南:“好。”

叶时星泡在浴缸里,把热水浇在脸上,用手抹了把脸,睁开眼时视线往下一扫,正好看见身上大小不一的痕迹。

昨晚实在是太疯狂了。

霍召南是,他也是。

但不得不说,其实霍召南还是不错的,至少他当时觉得很爽,而且他们也比想象中更契合。他本来就不喜欢动,为了这一晚,还特意做了准备,没想到这些准备全都被霍召南给用了。

叶时星泡了一会儿,想起睡梦中好像有人给他发了消息,拿起手机翻了翻,有顾仪发给他的,也有林彻发给他的,只有顾仪他给了回复,是一个简单的呵字。

一看就是霍召南发的。

顾仪显然认出了他,后面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顾仪:霍召南?】

【顾仪:为什么时星的手机在你手上?】

【顾仪:你把时星怎么了!】

前后态度迥然不同。

叶时星先回了林彻,说自己睡过了头,再去回复顾仪。

【叶时星:那个字确实是他回的。】

【顾仪:时星你醒啦?】

【叶时星:嗯。】

【顾仪:正好,你们的体检报告出结果了,我什么时候给你们寄过去?还是你们自己来拿?】

【叶时星:不是说做好事送过来吗?】

【顾仪:不了不了。】

【顾仪:我怕有去无回。】

叶时星忍不住笑了笑,顾仪昨天晚上喊了霍召南那么多声嫂子,估计这会儿连面都不敢见。

【叶时星:那我来取吧。】

【顾仪:怎么能让你专门跑一趟,我还是发给霍召南吧。】

【叶时星:也行。】

【顾仪:对了,我看过结果了,时星你放心,你没问题,霍召南也没问题。】

【叶时星:嗯,谢了。】

他现在也知道霍召南没问题了,因为他已经试过了。

不仅没问题,还好过了头。

浴室外,霍召南不一会儿也收到了顾仪的消息。

经过昨晚后,他才弄明白,他和叶时星的身体都没毛病,是叶时星误会了他,给他炖甲鱼汤,导致他也误会了叶时星。

也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听来的。

见男生进去了那么久还没出来,霍召南敲了敲浴室的门,问:“星星,洗好了吗?”

叶时星在里面回答:“洗好了。”

霍召南又问:“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不用。”叶时星对着映在门上的高大影子说:“我一会儿就出来了。”

水快凉了,确实该出去了,再待下去就要感冒了。

叶时星扶着浴缸的边缘,试着从水里站起来,一抬腿才发现根本用不上力,他试了两下,最后选择了放弃,改为给霍召南发消息。

【叶时星:老公,进来帮我~】

消息发出去一会儿,浴室的门便从外面打开了,霍召南走进来时,男生正趴在浴缸边等着他。

“起不来了。”

明明不是在撒娇,却莫名让人心头一软。

霍召南直接把人从水里捞起来,用干浴巾帮他擦拭着身体,擦过那些痕迹时,下意识放柔了动作。

叶时星提醒他:“你的衣服湿了。”

霍召南说了句没事,问:“还痛吗?”

叶时星:“嗯……”

你觉得呢?

霍召南:“一会儿我帮你抹药?”

叶时星:“好。”

霍召南帮男生穿好睡袍,再把人抱出浴室,叶时星顺势用手勾着他的脖子,男人的胸膛温暖而宽阔,他歪着头靠着,仿佛还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霍召南去拿药膏了,叶时星趴在**,见他过来,指了下窗户的方向:“窗帘,没拉好。”

霍召南:“嗯?那一会儿怎么看?”

叶时星:“可以开灯啊。”

霍召南:“那就听星星的。”

叶时星想说不用开灯也行,但想了想自己的腰,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窗帘拉上后,房间瞬间伸手不见五指,霍召南开了盏床头的小暖灯,灯光昏黄,衬得整个房间朦朦胧胧。

霍召南拧开药膏说:“我开始抹药了?”

“嗯。”叶时星解开睡袍,把脸埋进枕头里,“抹吧。”

话音落下,一团清凉迅速匀开,叶时星感觉着慢慢揉动的手指,将险些从口中漏出来的轻吟悉数咽回去。

抹完药后,原本隐隐作痛的某处顿时舒服了许多,叶时星依然趴着,等到霍召南抹完了别处,才缓缓翻了个身。

霍召南问:“好点了吗?”

叶时星点点头:“但我还是有些好奇。”

霍召南:“好奇什么?”

叶时星:“你不是不行吗?”

昨晚他好像也问了,但霍召南并没有给他答案。

“嗯?”霍召南反问:“谁跟你说的?”

叶时星:“他们都这么说。”

他没提到林彻,只说上次生日宴上的那些豪门子弟:“之前去参加生日party,有个谁家的少爷,还说在医院看见了你。”

霍召南继续帮他抹着:“你信了?”

叶时星心想,对啊。

如果不是信了,又怎么会有今天。

叶时星:“第一次去老宅的那天,我看见厨房里炖了锅羊鞭汤,那名女佣说是给少爷炖的。”

所以给他端了过去?

霍召南微扯了下唇角:“霍家可不是只有我一个少爷。”

说得也是,霍家还有一个霍大少,不过霍召南的大哥……?

叶时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起上次霍北鸣请他喝咖啡,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霍召南又说:“现在呢?还觉得我不行吗?”

“谁知道呢。”叶时星看着他,有意无意地说:“说不定,昨晚只是因为你喝了酒?所以超常发挥?”

昏黄的灯光下,男生像猫儿似的半躺着,望着男人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仿佛一把小扇子,在心上轻轻地扇动着,黑白分明的眸子似笑非笑,勾人得很。

霍召南捉着男生的脚踝,依然是往日低沉醇厚的嗓音,听着却格外蛊惑:“我今天没喝酒,要再试试吗?”

叶时星没有说话,只很轻地笑了下,随后将手伸向床头的小暖灯。

啪嗒一声,灯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