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大水了!”

 “发大水了!”

 “快逃啊!”

 袁绍在一阵极为嘈杂的呼喊声中,猛地惊坐而起。

 “怎么回事!”

 听得外边众多将士的惊恐呼喊,袁绍的脸色很不好看,心里头涌起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莫名的尤为烦躁。

 “主公,浊河突然涨水,冲垮了堤坝,正扑向咱们的大营!”帐外的亲兵跑了进来,神情焦急无比。

 什么!

 听得这个消息,完全不亚于一场晴天霹雳。

 袁绍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了,打着赤脚就往外跑,掀开帐帘一看,巨大的洪水掀起狂澜,扑向了营寨,四处肆虐。

 那些还在营帐中睡熟的将士,顷刻间葬生海底,一些醒来的士卒,想要与洪水搏斗,可一个浪头拍过来,帐篷、人、战马,全都没了……

 袁绍的营帐搭在后方较高的位置,他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陷入洪水之中,这股大自然的力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得了。

 袁绍面色惨白,脑子仿佛遭受重创,双目空洞,怔怔的张合着嘴巴:完了,全完了!

 我的二十万将士啊!

 “淳于琼呢!他是干什么吃的!”

 眼看着士卒们在洪水中痛苦挣扎,袁绍心中阵阵发痛,面目好似要吃人一般。在此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让麴义军掘了河堤,没想到还是失策了。

 “主公,请您赶紧撤离此地!”亲兵万分着急的劝说起来,那股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奔涌而来,很快就会淹没此地。

 再不赶紧走,他们也逃不掉了!

 袁绍气得脑袋发昏,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保住性命要紧。

 狠狠咬牙之后,他翻身骑上亲兵牵来的马匹,招呼其他小部分还没遇难的将士,呼喝一声:“儿郎们,随我撤离此地!”

 哒哒哒!

 哒哒哒!

 马蹄阵阵,洪水在身后肆虐追击,穷追不舍。

 袁绍马不停蹄,一路向北逃走。可洪水的冲击速度远比想象中的要快,袁绍快就明白了,这样根本逃脱不了,好在他急中生智,临时改变了逃跑路线,招呼起身后将士:“往大山上撤!”

 泛滥的河水固然凶猛,但总不至于将巍峨的大山也一同摧垮吧!

 于是,袁绍使出浑身解数,冲向最近的山峰,终于在被大水吞没前,爬上了山顶,及时躲过一劫。

 奔流的洪水从山下狂涌而过,咆哮冲向了清河郡内。

 翌日,连降多天雨水的天空,升起了朝阳,久违的金灿光芒再一次洒向了人间大地。

 袁绍站在山头,这位昔日的北方霸主,此刻看起来尤为憔悴,头发杂乱,身上的衣服也染满了泥泞。

 山下的洪水依旧汹涌,未有停歇之势。

 而追随在袁绍身边的将士,仅存不到千人,个个狼狈不已。

 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其中的愁苦滋味儿,只有袁绍自己能够体会。

 现如今,他们被困山上,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有慢慢等洪水退去。

 否则,就只能砍木头造船,划回冀州了。

 洪水肆虐数日,才渐渐平息下来。

 麴义见状,下令三军将士,把早就准备好的绳索和木板用上,在水面上架起浮板,然后踩在上面,向袁军的大营行进。

 然则经过洪水的狂猛肆虐之后,袁军的营寨早就没了踪影,水面上浮起许多木头和帐篷。放眼望去,除了屡屡可见的袁军士卒尸体,还有许多从远处飘来的百姓尸首,泡浮在水面上飘**,死相凄惨。

 这里,成了人间的修罗场。

 “作孽啊!”

 沮授在士卒的搀扶下,踩着浮板一路走来,满目皆是漂浮的尸首,无一活口。

 他闭上双眼,似是不忍再看。

 听得沮授的悲天悯人,作为此事元凶的麴义倒是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作孽的,战争本就是这样,这次,不过是多搭了些百姓性命罢了。可本将军不费一兵一卒,淹杀袁军二十万,如此功绩,可比当年武安君白起,定能名留青史!”

 唉~

 沮授唯有长叹一声。

 张郃带着士卒开始分散打捞尸体,一来是可以算作军功,二来,是因为麴义想要确定,袁绍究竟有没有死在这场巨大的洪水之中。

 若是死了最好,一了百了;若是没死,那他可得抓住机会,揪出袁绍,然后补上一刀,送他上路。

 总之,不能让袁绍活着回到冀州。

 “麴义将军,救我!救我!”

 此时,前方忽地传来求救的声音。

 麴义闻言望去,只见前方水面上有一道身影,抱着棵丈长的圆木,正发出求救的呐喊。

 听声音似是有些熟悉,麴义向前走去,靠近时才发现,此人不是别人,居然是袁绍手下的谋士之一,郭图。

 然而此时的郭图,却显得尤为狼狈,浑身湿透不说,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一片,再无半点谋士的风采,像是一个快要累到虚脱的难民。

 他死死的抱着这棵圆木,竟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

 “哟,这不是袁公手下的大参军郭公则么?”

 麴义故作惊讶,却并未让人将郭图救起。

 “麴将军,您说笑了,快些救救我吧!”

 郭图嘴唇发白,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死死支撑着身体,将左手艰难的递向麴义,想让他拉自己一把。

 在水上飘了这么多天,若非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他都快要虚脱过去。

 只是,麴义仍旧没有伸手的打算,他甚至蹲下身来,像是打量小丑一般的瞅着郭图,笑呵呵的说着:“你可还记得当年,我替袁绍打下冀州以北,本该由我统兵坐镇北方。你却私下进谗,说我心胸狭隘,当不得大任。”

 郭图神情一愣,没想到麴义会在这个时候翻起了旧账,可性命要紧,他只得赔笑起来:“麴将军,玩笑话而已,您莫要放在心上。我愿归降,生生世世忠于将军!”

 他实在快撑不住了。

 “不,你说得没错,我这个人,就是心胸狭隘。”

 麴义仍旧笑着,他缓缓站起身来,抽出了腰间佩刀,寒光刺眼。

 郭图似乎意识到了麴义想做什么,他好不容易才从洪水的灾难中支撑过来,哪能就这样死去,急得大呼起来:“麴将军,不要,不要……”

 麴义充耳不闻,鄙弃的瞥了最后一眼,落刀斩下。

 哧!

 流淌的鲜血混进了河水之中,郭图向后倒去,伸出的左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继而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