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路上,吕布同戏策并肩而行。

 “将军,你真要帮曹性说媒?”戏策好奇问了起来。

 吕布目光笃定,虽然说媒这种事情他也是头一回,但既然关乎曹性的终身大事,怎么都得走一遭才行。

 回到郡城,两人按照曹性所说的街道方位,走至一家合着大门的屋檐。

 吕布站在门口,呼了口气,轻叩两下木门。

 “娘亲,曹性叔来了!”正在屋内‘舞刀弄剑’的小男孩听得动静,顿时双目放彩,将手里木刀一放,麻溜的往外边跑去。

 “隽(jun)儿,你慢点跑。”

 正在织布的女子也随之起身,口中担忧的喊了起来。

 小男孩跑到门背后,仰起脑袋,伸手够不着木栓,踮起脚又努力试了试,却还是差上一大截,便朝屋内急着喊道:“娘亲,你快点,快点啊!”

 女子颇为无奈的走向门口,看着儿子满心欢喜的模样,心中竟不由泛起一抹醋味儿:隽儿对他的那个‘曹性叔’,似乎比对自己都还要喜欢呢。

 外门打开,站在屋檐下的一高一低两道身影,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两位,有什么事吗?”她的语气里透着疑问。

 “这位是郡守府的主簿,奉命来巡访百姓生活起居。”

 吕布介绍起戏策,在后者充满惊愕的眼神中,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了起来。随后又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主簿的护卫,姓吕。”

 戏策在寒风中彻底凌乱了,这和之前说好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喂!

 他本着一颗打酱油的心,就是想来凑凑热闹,看吕布是如何做媒。

 结果倒好,吕布一开口就直接把锅强行甩给了自己。

 看着吕布朝他眨巴起眼睛,戏策感到万分惆怅的同时,却也不得不接着将这出戏给演下去。

 做梦都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有被吕布坑的一天。

 四岁的小男孩挡在女子面前,生怕眼前的两个男人欺负了娘亲。

 束有发髻的女子将男孩拉回,随后右手压于左手上,双腿并拢屈膝,低头施礼道:“见过两位官爷。”

 眼前两人并不似以往见过的府兵官吏,而且从气势和衣衫打扮,也都不像官府里的人。

 但两人的目光纯粹,没有丝毫杂念。不像其他孟浪之徒,总是喜欢将目光不安分的在自己身上乱瞄乱瞟。

 犹豫小会儿之后,她还是将两人迎进了屋内。

 长宽仅有两丈的屋子里燃着火盆,这是戏策最喜欢的东西。

 再加上四面墙壁俱是夯土所筑,保暖效果明显,将整个屋内烘得暖乎乎的。

 戏策找了个位置坐下,扫视起屋内。

 当他见到床榻前摆放的织机时,上面那匹粗布尚未完工,顿时有了几分兴趣,问道:“一天能织几尺?”

 “有时七八尺,有时十三四尺。”她如实回道。

 戏策初步估计了下,按照每天八尺来算,以现在的布价,一年下来,估计能卖个七八千钱。

 这对寻常人家来说,已经称得上是一笔巨款。

 然而事实却并非这样。

 纺织的这些布匹,大多是用来给家人裁制新衣。等翻年到了春耕时节,不管男女,几乎都要下地农耕,撒种培苗。

 不种地,就没有粮食。

 在那个质朴的年代里,土地才是活下去的根本。

 当然,百姓存不起钱的主要原因就是,朝廷苛杂的赋税。

 除此之外,世家豪族对土地的兼并严重,致使底层百姓丧失大片农田。

 别说存钱了,能够吃饱穿暖,就已经是最大的奢求。

 小男孩在屋里来回跑动,挥舞起手里木剑,哼哼哈嘿,把自己幻想成战场上的勇猛将军。

 吕布走了过去,饶有兴趣的说道:“你这柄木剑不错。”

 小男孩也不怕生,如视珍宝的举起木剑,满脸自豪:“那是当然,这可是曹性叔给我做的。”

 “曹性叔?”吕布有些忍俊不禁。

 小男孩以为吕布是在小瞧他的曹性叔,拧巴起小脸,愤愤不平道:“你知道什么,我曹性叔可厉害了,他一个人就打跑四个大坏道。”

 “哦?还有这事,来,讲给我听听。”吕布来了兴致,曹性可没跟他讲起过这段。

 原来那一日曹性在郡城里醉了酒,本想回营,却稀里糊涂的走到了这家门前。

 那时正有四个痞混蹭在门口,朝里边说着各种阴秽不堪的下流话语。

 曹性当时就不爽了,虽说他以前也是地痞混子,但至少没干过欺负女人的营生。

 他认为,这四个渣子是在给地痞这个职业抹黑,借着酒劲二话不说,上前就动手干了起来。

 结果嘛,自然是那四人被打跑,曹性也挨了个鼻青脸肿。

 屋内的女子向曹性到了谢,并细心给他受伤的地方敷上了草药。

 也就是这么个小小动作,令曹性怦然心动。

 他人生里第一次觉得,也许,自个儿该娶个婆娘了。

 第二天,曹性从狼骑营带了七八个壮汉,去将昨个儿那四人挨个狠揍了一通。

 他向来是呲牙必报。

 再后来,曹性就时不时的去看望这对母子,干些力气活,也不求回报。

 好逸恶劳的家伙,一转眼变成了勤勤恳恳的老实人。

 这是吕布万万没想到的。

 那边的戏策还在询问田土农桑和平日里的吃穿,吕布不由轻咳上两声。

 戏策会意,待眼前女子耐心的回复完后,他故作疑惑道:“怎不见你家夫君?”

 女子眉目淡然,平静的说着:“三年前便死在了战场上。”

 她被人拐骗至此,对这个地方以及那个占了她身子的男人,实无半点好感。

 后来,男人赴了战场,再见时,已是一具连长相都看不清的血淋尸体。

 留下他们这一对孤儿寡母。

 她哭过,也怨过。

 可又能怎样?

 到最后还不是要咬着牙,努力的活下去。

 戏策缄默了片刻,在吕布的‘眉目传情’下,又开了口:“既然一个人担负起太累,为何不另觅良缘呢?以你的条件,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怕隽儿不喜欢,也怕别人待隽儿不够好。”女子虽然年轻,却已有了儿子。

 作为母亲,无论何事,首先想到的永远都会是自己的孩子。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