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朝堂下来,吕布带着盖有天子玺印的圣诏,去到城外军营。

 由于昨夜的一场宿醉,以致日上三竿,都还有很多人没有醒来。

 吕布也不着急,先是在高顺的陪同下巡视完一圈,等到晌午,诸将陆续醒后,才将他们叫来集合。

 原野上,全军将领到齐,士卒们也在各自将军的统率下,整整齐齐的站成许多方阵,目光齐齐望向前方。

 吕布唤来大儿子吕篆,将竹简递给他,意思不言而喻。

 吕篆自是会意,双手接过之后,将竹简打开,他目光先是扫视了一遍,声音朗朗,清亮中又不乏浑厚底气。

 “天子明诏,在此敕封诸位有功之士。”

 “奉圣天子之意,封高顺为征北将军,箕陵侯,食邑万户!”

 在无数羡慕的眼神中,高顺大步走出,双手抱拳,沉声应下:“高顺领旨谢恩!”

 “奉圣天子之意,封马超为征北将军,昭武侯,食邑万户!”

 听得自己名字,马超大步出列,脸上不掩锋芒,同样拱手抱拳:“马超领旨谢恩!”

 “奉圣天子之意,封黄忠为镇南将军,邓侯,食邑万户!”

 “黄忠领旨谢恩!”

 “奉圣天子之意……”

 “…………”

 敕封的诏书,吕篆足足念了有大半个时辰。

 不仅高顺、黄忠、宋宪这些跟随吕布多年的将领得获赐爵,就连眭固、张青牛这些贼匪出身、半道子加入吕布麾下的将领,也都尽有封赏。

 “眭白兔,你听见了没,老子也封侯了!哈哈哈……”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张青牛狂喜大笑,使劲摇晃着身边死党的肩膀,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亭侯,但在此之前,这是他是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眭固也是一脸笑容,几番生死,今日终成正果。

 “父亲,你在天之灵看见了吗!儿子我啊,终于出人头地了!”

 毋丘俭跪在地上,眼含热泪。

 心酸的语气,无不令人为之动容。

 鬼晓得,他这年是怎么从生死边缘里熬过来的。

 敕封完武将,接下来就是文官。

 文官的敕封大体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就是逄纪、陈宫等人,跟随吕布时间久,又有过不少好的献言献策,他们这类人,要么是跻身朝堂身居要职,或者是下至地方,任一郡之守。

 总之,不会亏待了他们。

 第二类则是王楷、贾逵之流,虽然没有太多的建言献策,但也有可圈可点之处,可以派到地方,做一方县地之长。

 第三类则是郭嘉、贾诩、司马懿等人,由于他们之前明确表示了不想掺和朝堂政事,所以吕布只予以了闲职,食国家俸禄,但基本都不干事儿,他们也因此乐得清闲。

 至于最为重要的戏策,吕布准备等他出关以后,再征求其意见。只要戏策开口,哪怕是三公九卿,也是板上钉钉,任其筛选。

 “我等叩谢主公!”

 敕封完毕之后,众人皆是面向吕布而跪,诚心叩拜。

 若不是跟对了主公,他们哪里会有今日。

 吕布看在眼里,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朝跪下的众将抬了抬手,语气中触动不已:“大伙儿都快些起来,这些年我们荣辱与共,生死同舟,若非有你们的鼎力相助,孤也不会有今日之辉煌……”

 敕封完将领,吕布又拿出一卷竹简,同样让吕篆继续宣读。

 这卷竹简的内容,大抵是关于底层士卒的最新政策。

 从即日起,凡是想要参军入伍的新兵,最基本的要求,年龄必须达到十六,而不是原先的十三。

 军侯以下的士卒,有超过四十五岁者,必须到各营主薄处登记,离营返乡。

 到时,可以凭借军中开具的文书,回到祖籍所在的县乡,领取二十亩田土,以作耕地。另,从参军之日算起,每有一年军龄,便可多得十亩田土。

 换算下来,只要不是四十岁以后才入的行伍,加上战役中积攒的功勋所得,最少都该有百亩之地。只要勤加耕种,足够几代人衣食无虞。

 先前听得参军年龄限制还好,当听到年满四十五岁就得强制退伍时,很多老卒顿时就忍不住了,大声喧哗了起来。

 “大王,您这是嫌弃我们这些老东西了吗!”

 “我们还能打,我们还能再战!”

 “大王,请你不要赶我们走,我们想要留下,想要继续为您效命,哪怕战死沙场!”

 “大王,大王……”

 声浪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这要换作平常,各营领军的将领肯定是早就喝骂制止,甚至拿起鞭子狠狠抽上几鞭,也不无可能。

 但此时,所有的将军,似乎都变得沉默了下去。

 他们戎马半生,从来都是居无定所,岁月和青春全都献给了军营。军营与他们而言,才算是真正的家。

 不少人的眼眶已经红肿起来,有的甚至开始暗自垂泪。

 平日里,总觉得训练辛苦,打仗更是拿命在拼,恨不得早些逃离这个束住他们的牢笼。

 可如今,真到了要与军营说分别时,他们才知道,自己心中是多么的不舍。

 吕布看在眼里,但他不得不铁石心肠:“这些年,你们跟着我吕布,辛苦了!如今天下已定,四海升平,你们也该衣锦还乡……”

 “大王,我们不走!”

 “对,不走!”

 老兵们倔犟得如同老牛。

 老兵们固执己见,吕布却并未就此松口,他大声说着:“老哥们,看看你们的两鬓,皆已白发横生。你们跟着我吕布征战多年,如今我给不了你们高官厚禄,更不可能为你们赐爵封侯。我能做的,只是让你们衣锦还乡,回到老家能够娶上一房婆姨,然后生几个崽儿,好好的享一享福。”

 “如若真是挂念吕某,那就等你们的崽儿长大了,到时也叫他们前来参军,以报国家!”

 说完,吕布便从高台转身,再也不去看这些老卒。

 四十五岁,在他们这个年代,已然算得上是长寿。

 其中不少人,可能已经没有几年活头。

 吕布之所以遣散他们回家,是希望他们死后,可以葬在故土的青山之下,夜枕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