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县衙的一处房间内,周怀将写好的书信折起,吩咐秦卫道:“找个可靠的人,快马加鞭交给郡主!”

 “诺!”

 办完事情后,秦卫又走了进来,站在周怀的身旁不语。

 正准备躺倒休息的周怀无奈,没好气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郡马,朝廷会放过欧阳兴吗?”

 “呵呵,怎么可能?欧阳兴必死无疑!”

 周怀毫不犹豫,淡淡道。

 “可是,赵正赵大人为他求情不说,他也的确是个好官。属下觉得,欧阳兴不应该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好官?呵呵。”

 见秦卫一脸不解,周怀也懒得继续躺倒,索性坐起,摇摇头道:“对江陵县的百姓来说,他的确是个好官。可是对整个朝廷,乃至对于整个大晋来说,他却比千百个贪官都要可恶!别说现在的晋帝司马旦,就算是再昏庸的君王,也不可能放过他!若是此事不严办,法纪何在?国将不国那是必然的事!”

 “属下不太明白。”

 见秦卫还不明白,周怀淡淡道:“欧阳兴盗取军粮救助自己治下百姓,看似善举,功在江陵,但是却祸在全国!我问你,若是因为缺少这批军粮,而导致西北被北狄或西戎攻破怎么办?若其他郡县在遇到这种事情时,也学欧阳兴这样做,那会怎么样?你想过没有?!所以,欧阳兴爱民,但是他只爱江陵之民而不爱国家之民。任何统治者,都不可能容许他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秦卫沉默了,过了好久,他忽然咬了咬牙,轻声道:“属下刚刚得到消息,欧阳兴大人的老父老母,还有妻子和年仅八岁的女儿全都在这次洪灾中被活活饿死。原因是欧阳兴大人将自家的存粮大部分都发放给了那些饥民。而他唯一的儿子从外地赶回来后,当场与他翻脸,并立誓断绝父子关系。”

 “......”

 周怀轻叹口气,默默的看着秦卫。而秦卫,也静静的看着周怀。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的心中都有一杆秤。哪怕秦卫跟欧阳兴根本不认识,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摇了摇头,周怀靠在**,淡淡道:“放心吧,欧阳兴未必会死。不过,前提是一切顺利的话。”

 秦卫眼睛一亮,低声道:“谢过郡马!”

 语气前所未有的真心实意,秦卫知道,自家郡马,鬼点子特别多,而且对朝廷法度根本就不当回事。

 所以,能救欧阳兴的,恐怕就只有自家这个以前自己瞧不上眼的郡马了。

 随即秦卫见周怀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就悄悄的退了下去。

 看着紧闭的房门,周怀好笑的摇了摇头。

 其实不用秦卫说,周怀也准备这样办。欧阳兴虽然不是个称职的晋朝官员,但是却的确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不过,前提是不会危害到国公府。否则,周怀也只能坐看欧阳兴被斩。

 一会后,灯光渐熄,大半个县衙都陷入黑暗之中。只有赵正的房间还灯火通明,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第二日下午,押送欧阳兴等犯官的车队缓缓的行驶在官道上,尤其是经过鄂西山的时候,众人更是感慨连连。

 打了个哈欠,周怀看了看周围紧紧跟随的百姓,摇了摇头。

 江陵的百姓,还真是淳朴。一晚上的时间,竟然足足挤出了三万石粮食!加上县衙内的两万石,竟足足有五万石粮食!

 要知道,案子过去已经足足两三个月之久了!而这段时间,地里的稻谷根本还没有成熟。

 不过最终,周怀还是只带走了三万石粮食,给江陵百姓留下了两万石。毕竟,周怀也不是那么冷血的人。这一点,倒是让赵正稍稍对其改观了很多。

 看了眼如临大敌的于聪,周怀撇了撇嘴。在路上劫囚听起来主意很棒,但纯粹是傻帽行为。

 那么多驻军在这,谁会来送死?

 摇了摇头,周怀策马到于聪身边,笑道:“于校尉莫要紧张。我看这些老百姓并没有什么恶意。”

 于聪挑了挑眉,抱拳道:“职责所在,不敢轻疏。”

 好笑的摇了摇头,周怀隐晦的看了看左右。于聪心领神会,低声道:“伯爷放心,左右都是可靠之人。”

 点了点头,周怀淡淡道:“于校尉对欧阳兴还真的不错。刚刚若是我没看错的话,那名兵卒给欧阳兴提供的伙食竟然还有肉类。”

 于聪默然,轻声道:“末将的双亲皆住在江陵,涝灾期间,全靠欧阳大人相助。”

 周怀了然,随即有些不解道:“于校尉为何不以军粮助之?”

 “涝灾发生后,末将一直未曾放弃救助江陵乡亲。奈何人微言轻,送去的粮食实乃杯水车薪。”

 周怀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的确,指望一个小小的驻军校尉,救活一个县的百姓实在是太过为难他了。而且于聪能够冒着杀头的危险私下里以军粮救助江陵县已属难的。毕竟,这件事若是曝光,他也是必死无疑!

 沉思片刻,周怀忽然不怀好意道:“其实本伯爷还有一事不解。江陵东北处有一寺庙,名曰白马寺。我看那些和尚似乎是不缺吃食,你们为什么没想过抢大户?”

 哪知,于聪却大惊,低声道:“伯爷莫要乱说。那白马寺主持乃是高僧,在本地素有威望,而且平日里没少行善。不过这几年潜心修佛才没有再问俗物,全都交给他的大徒弟打理。”

 挑了挑眉,周怀没想到那个和尚竟然这么有名,看来忽悠赵正去一趟还是歪打正着了。

 “况且,陛下信佛。若是谁敢对佛门作出那种事情,抄家灭族都是轻的!”

 好吧,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摇了摇头,周怀跟于聪又聊了几句,随即转身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悄悄的将一张纸条塞入于聪衣袖中。

 于聪心领神会,在路上趁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才偷偷打开纸张,随即脸色变了变。深呼口气,于聪双手轻轻一震,纸张就化成了粉末,飘散与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