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样子?”身着经理服饰的男人忙不迭地询问,拿捏着点头哈腰的姿态,活像主人身旁忙前忙后的宠物。

明明长相不算丑,配上这话,无故生出了鄙陋之意。

楚迟似乎对男人挤眉弄眼的面部感到嫌恶,没搭理这句话,抬了抬眼皮,不耐道:

“让他过来。”

男人的笑容僵了僵,不敢确认楚迟口中说的人究竟是谁,内心忐忑,小心翼翼地等着楚迟的下一句话,不敢轻易出声。

有钱人的钱最好赚,心思也是最难猜。

楚迟撑着额头拧眉回想:“那个叫什么…居、居……”

他刚卡壳,男人就急忙补充出来:“居亦。”

这回没让楚迟多说话,他偏头跟一旁的侍者吩咐两句,接着继续殷勤地忙前忙后,抢侍者的活抢得不亦乐乎。

“知道您念着居亦,特地没给他安排人,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他也知道自己的存在惹人烦,悻悻闭嘴,退到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谁知一候就是半天,他眼睁睁看着楚迟的脸色越来越差,却只能干着急。

这个居亦,真以为自己是个货色了。

他笑容几乎快挂不住:“应该是什么事耽搁了……”

说着,沙发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几乎是立刻的,楚迟把视线停留在手机上,但碍于包厢中不止他一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拿起来看。

等经理挺着脊梁静默良久后,他才悠悠把手机握在手心,用目光对经理下达驱逐令。

经理登时了然于心:“我去催催,指不定撞上什么难缠的客人了。”

按理说,最难缠的客人可不就在眼前。

楚迟单手拿着手机,大拇指一下下在屏幕上滑动,不知在看什么,唇角愉悦地微扬,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经理受宠若惊,拉开门退出去,不忘轻轻合上门。

奇了怪了,什么东西能让这种脾气臭的大爷这么快消气。

他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眼瞧着慢慢走过来的男生,脸色当即又冷了下来,但此时又不好多说:

“客人在里面等你。”

故意放慢速度的居亦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头颅昂起,端得一副清高姿态,似乎很不屑与其交谈。

已然把自己当成了贵客,偏生还没人能训斥他什么。

在居亦欲进去的时候,经理忍不住扯出他的袖子,提醒一句:“别耍什么小心思。”

谁知居亦蹙眉退开,还有意拍了拍袖子:“我有分寸。”

……

楚迟暗暗思忖着时机,一个身影出现,立在沙发前,为了保持距离,并未第一时间贴近他。

他抬眼看去,与此同时后背往沙发椅上靠,嘴边的弧度被压了下去。

居亦这双眼睛生得不错,有些雌雄难辨的意味,收起刻意勾人的秋波婉转,也算出尘,按理说是他满意的模样,但此时,他看着只心生厌烦。

之前觉着没什么大问题,如今一看,漏洞百出,僵硬不自然,连作为一个伪装品都不合格。

不够,差得太多了。

楚迟目不转睛地盯着居亦,视线从上至下缓缓移动,仿佛在怀疑自己以往的眼光。

端详的目光看得居亦有些不安,面上的淡然瞬间维持不住,新增了份惶恐,下一秒楚迟的话就让他如坠冰窟。

经过一阵深思熟虑,楚迟悠悠叹了口气,丝毫不留情面地说:

“太假了。”

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被直截了当地戳穿,居亦的脸色很是不好看,一层轻薄易扯下的面孔如高楼坠倒崩塌,他跨过两人之间的小茶几,向楚迟的身上贴去。

矜持不是这里人的风格,从来都不是,他试图唤起楚迟的欲望,却是徒劳。

就算轻轻啃咬楚迟的嘴唇,也只能增添很快恢复原状的咬痕。

这种陌生的感觉,就像——

他在草坪中遇见一个女孩,女孩诱引他过去,他果真做了,怀揣万分向往情绪,为自己勇敢越出的第一步感到庆幸欢喜,迫不及待地把女孩拥入怀中,絮絮叨叨以后的生活,甚至因为拥有了她深感自豪,却陡然发现怀中的身体——冷若冰霜。

或许比起他,死亡是更好的归宿。

楚迟不为所动,如在观望一场独角戏。

“是有更好的替代品了么?”居亦倍感无力,对没了常客的未来恐惧无比。

和楚迟相处的时间不短,他自然知道楚迟的脾气,便不敢再继续把手搁置在其身上,自暴自弃地滑落在沙发上,因此看见了楚迟亮起的手机中呈现的图片。

看清照片里除楚迟外的第二个人后,他顿时愣住了。

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描述起来别人都觉得夸大其词的人。

的确如言所说,是冷淡,不是矫揉造作的矜持,是看似无意的疏离感,是高岭之花的柔和,不是有意的欲拒还迎。

在刚开始,他还对这修辞进行了一番嘲弄,怀疑是楚迟异想天开。

让他模仿这般人,简直是羞辱。

“不。”楚迟作莫名状,“是原装。”

后面再说了什么居亦没听清,整个人陷入恍惚。

直到沙发的人已经没了踪影,他才倏地回神,惊起一身冷汗。

……

倾泻而下的漫漫月光洒进卧室,温和冷凝。

“他看上去是不是挺安分的?”闻亦柊反问,“你再猜猜,他第一次是在多少岁,又是和谁?”

“和我无关。”佴因并不打算知晓,“也和你无关。”

显然事与愿违,闻亦柊不会因此闭口不谈。

闻亦柊把脚踩在另一只椅子沿上,压低声音,自问自答:

“楚迟那一家子,本就是下流出来的,玩得开,最爱以戏弄小孩为乐。”

“戏弄”二字被他刻意强调。

“就好比说,”闻亦柊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会儿,“最常见的就是提前进行性教育。”

“他们不以为耻,把小孩子的惊奇疑惑当成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的确是笑话。

佴因:“只是性教育?”

“与实践相结合。”

那些画面在脑中成形,逐渐清晰,闻亦柊厌恶地皱起眉头:“次数多了也就腻了,可惜——”

他骤然停住,改口道:“可恨的是,他们腻了,更不幸的是,楚迟有个妹妹和哥哥。”

“他们担心异性之间会出事,所以……”

闻亦柊断句断得恰到好处,虽然话说得不清不楚,佴因却明白得极快。

佴因沉默良久,简单闷出一句:“你也有过?”

“……”

蚌埠住了。

万万没想到。

“我性冷淡,用不着。”

佴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闭上眼不再看他。

闻亦柊反而坐立难安起来。

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误会变得更深了。

佴因躺着躺着,手臂上忽然有了温度,他猛地一睁眼,和不知不觉扑在他身上的人四目相对。

他面不改色。

“什么时候能开始补课?”闻亦柊满脸写着严肃,仿佛要跟他开展什么学术探讨大会。

“下下个星期。”佴因答,“这周有竞赛。”

第一回 见补课这么积极期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的确是天大的好事。”

耳边冷不丁冒出一句听上去没头没尾的话,佴因从枕上微抬起头。

“我能去吗?”闻亦柊轻咳一声作掩饰,“以参赛者的身份是不行了。”

早已摸透闻亦柊心里那点小九九的佴因内心毫无感觉:

“不能。”

闻亦柊深深叹了口气:“我们三好学生还真是忙。”

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抱怨。

闻亦柊不死心,伸手把佴因侧着的身子扳正:“真不能去?”

没等回复,他就咕哝起来:“什么破竞赛,连带家属都不让。”

“你算哪门子家属?”

还挺会给自己安称号。

佴因本就发着烧,困意上来了一发不可收拾:“况且,这话你该跟主办方说。”

“对啊。”谁知闻亦柊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作势就要去拿手机。

“咔嚓”一声,灯亮了,白光一时显得刺眼。

佴因忍无可忍,单臂撑起身体,微收眼眸,望着眼前的人咬牙道:

“可、以、陪、同。”

“那地址——”

“改天发你手机上。”

“考多久?需要给你备点吃的么?”

“不用。”

“在这之前给我补两天课?”

“别得寸进尺。”

套路失败。

闻亦柊弱弱反抗:“……那一天?”

边说,他把佴因从肩头滑落的被子拉了回去。

“过几天,我去找你。”佴因深吸一口气,秉着早行动早完事的想法。

“行。”闻亦柊欣然同意,“在学校对面那间屋子,离这也不远。”

他压根没思量到有什么问题,只想着早点定下来,怕佴因下一秒就改口说不干了。

……

太蹩脚了,果然无论什么东西,盗版就是盗版。

楚迟伸手从额前把头发向后捋,侧头随口般对一直在门口候着的经理道:

“以后给他找点活干。”

经理不由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连声应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楚迟低头在手机上设置了个定时帖子,满意地看着页面自动跳回,举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封城了,只能码字了(敲键盘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