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冰冷的机器运作声流淌过寂静空气,有规律地催促着,在空旷如器皿的实验室四周震**开来。

金属咬合声和碰撞声令人心生寒意。

“听说——”

男人挑了挑眉,望着面前坐在实操设备上的青年,声音凉薄而低沉,“你对我的身体感兴趣?”

谁对你感兴趣。

青年皱了皱眉,想反驳:“不——”

话未说完,一根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抵在他微张开的薄唇上,示意他噤声。

青年偏过头躲开,眸中清亮:

“你在我这待一个月了,到底想干什么?”

好歹也是个掌权人,有这么闲?

“陪我玩场游戏。”男人靠近了些,取了根连接管在指尖绕转把玩,“结束之后我这个人随你研究。”

“怎么样?”

尾音上扬,绵绵缠绕上来将人禁锢住,听了便不免会心生臣服之意,似乎把明暗割裂,化身沉沦角色。

青年垂落在器械上的手攥了攥,移开视线敛着眸子思忖了一番。

这个条件的确诱人。

尽管游戏可能并不是什么游戏。

时间的隔阂被拉长,青年还是松了口:“什么游戏?”

话音刚落,他感受到力气明显在流失,整个人不自觉地发软,渐渐失去自主意识,大脑变得模糊、空白。

他依稀知道男人正在注视他,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夹杂着一句:

“游戏……人间。”

……

子夜,名为新竹巷的酒吧内。

酒杯相撞,晶莹的酒水打旋摇晃,激**人心、不似真实,奢靡流连,更具蛊惑和欺骗性。

介于清吧和酒吧之间,气氛道不清叙不明,角落独自静谧,开辟于喧闹中。

几个混混模样的男生翘着二郎腿,围着茶几坐了一圈,一同盯着站在一旁穿着校服而显得格格不入的少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那是个极漂亮的少年,**在外的皮肤冷白无瑕,似上品佳玉,无端让人联想到柔和细腻的月光,嘴唇覆着薄薄一层脂红,拂去了几分死气。

眼尾像被人用墨捺了一笔,只让人觉得,这么一双眼睛要是活起来,便真是含情脉脉。

可惜他一低头,眼被额前的碎发稍稍一挡,本就黯淡的眼睛更是空了,映不进光。

佴因将四周形形色色的眼神收入眼底,接着一眼看到了桌上凌乱摆放着的老特其拉。

现在的人进酒吧都一个路子?

他不再绷直着腿,放松了些:“有事直说。”

总不能一直道歉。

处在中心位置的闻亦柊忽地松开手中的酒杯,让玻璃杯自然下落,炸裂开来,杯中残留的酒液溅落在鞋上。

周围人吓了一跳,唯有佴因面不改色。

闻亦柊思索良久,爽快决定:

“我不勉强你,喝完这几瓶酒,你说那事就当没发生过了。”

他好像很遗憾地补了一句:“不过分吧?让大家乐呵乐呵而已。”

是不过分,估计这几瓶酒刚下肚下一秒新闻就出来了。

佴因抬了抬眼皮:“等我喝完,估计这酒吧未来几天都清净了。”

额前的碎发扎得佴因眼睛周边痒痒的,他随手往上撩了撩。

“我不介意。”闻亦柊微微向前把手肘靠在膝盖上,脸上挂笑,“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不喝也行。”

佴因一言不发地等他补充完下一句话。

“把这些酒的钱都结了吧。”闻亦柊边说还边善解人意地伸手比了比酒的价钱。

暗沉沉的光线下佴因没去分辨是多少钱。

这都不重要,反正他结不起。

他倍感头痛,深觉自己是脑子抽了,刚刚在门外就该转头就跑才是。

谁知道他之前随便一戏弄,就遇上了这传说中经常见血的校霸。

其实也说不上戏弄。

思绪回笼。

……

“我说过,这破学校我压根就不想进来。”

走廊上传来的男声充溢着抗拒和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戾气。

佴因看着眼前的叛逆期少年,太阳穴突突地跳。

果然给他的活就没有轻松的。

把这种人带去教室,简直异想天开。

男生微低着头,看不太清表情,灯光斜照过去,描出他可与成年男性比拟的线条坚硬的下颚线,厌烦地喝道:

“让开。”

佴因秉着责任心没动:“跟我去教室。”

再次出声时,男生语气已经带上薄怒:

“我他妈去不去教室关你什么事?”

紧接着他又毫不避讳地嘲讽:“还真不愧是老师的好学生。”

佴因置若罔闻:“这时候保安在守,你出不去学校的。”

“我可以帮你。”

“我凭什么信你?”

男生表示不屑,这才舍得正眼看向面前的人,略微打量了下佴因。

在看清佴因的脸时沉默了。

虽然但是,这长得——

是真他妈好看啊。

“学校有后门,你不知道罢了。”佴因微蹙起眉,退后一步,转身就走。

男生见人快走远了,迟疑过后还是跟了上去。

反正他吃不了什么亏。

他揣着一丝狐疑,糊里糊涂地各种左拐右转。

“你到底行不行啊?”

佴因看到墙上挂着的牌子,松了口气,耐着性子搭腔:“快了。”

男生看佴因脸色不太好,舌尖抿了抿腮,还是闭嘴了。

直到他莫名其妙跟着人到了教室门口。

他意识到不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佴因走进去落座。

操,被耍了。

男生脸一黑,没来得及跑,讲台上的班主任早已捕捉到他,满脸和善地盯着他。

登时大多数人也收起懒散的样子,好奇地伸长脖子往外瞅。

佴因抬眼时刚好望见那个身影被迫站上讲台。

台上的男生身形修长却不羸弱,鼻梁高挺,暖皮少见的白,是极具攻击性的相貌,不乏阳刚之气,手臂上疑似挂着彩,没人注意。

“你先坐那个空位置,等会让委员去搬新的桌椅。”

面对威压强大的班主任,男生说话依然毫不客气:“不必了。”

“毕竟也坐不了多久。”

他不管班主任和其他同学的脸色,径直走到佴因旁边,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我就这么招人嫌?”见佴因紧绷着脸,他冷不丁问了句。

佴因垂眸握笔,只闷出一声:“嗯。”

属实是造孽了。

科任老师让他把人带到教室来,可没告诉他还要和这人熬过一节课。

男生嗤了一声:“被耍的又不是你,我还没报复呢,你生气个什么劲儿。”

佴因干脆不作理会。

反倒让某人不爽了。

男生坐下后有意般连带着椅子往后滑了一步,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尖锐的“嗞啦”声。

佴因写字的动作一顿,微微抿唇,没说什么。

谁知男生动作幅度愈发大了起来,肆无忌惮,噪音让人无法忽视。

佴因面无表情地划掉本子上的错字,对碰巧经过的班主任道:

“这位同学说他想站着上课。”

还有这样的?

班主任愣住了,下意识脱口一句:“站着好啊,站着好。”

“我什么时候——”男生猛地站了起来,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向后倾,“哐当”倒地。

被诬陷可不是什么小事,他得追究。

他跟被告人对上了视线。

幽深漠然,死水一般,眸光淡淡的,很难发现感情线的波动,仿佛被薄薄雾霾萦绕着。

男生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原告甘愿败给了被告:

“站着是挺好的。”

被告人显然也没想到。

再次被耍的男生陷入沉思,老老实实站了一节课后才离开。

……

男生正是眼下皮质沙发上坐着的闻亦柊。

他本以为可以顺利蒙混过关,权当这事没发生过,哪成想出来拿个药正好撞上了,稀里糊涂就被拐来了这。

佴因干脆不管了,转身就想走。

道歉?

关他屁事。

可惜还没走两步,就迎面碰到一波人,浩浩****,跟来砸场子似的。

其中一个棕色头发的人直接绕过佴因,拿起桌子上的酒就准备喝,不忘对着闻亦柊嚷嚷:

“还没开喝?桌子干净成这样,开茶话会呢。”

闻亦柊慢悠悠起身,抢走棕毛手中的杯子,自己灌了下去,再倒满,向从刚刚就没什么存在感的佴因递了过去。

他当然知道佴因没钱。

顿时佴因又成了焦点。

这下人多了,先前没敢说话的现在都打开了话匣子。

“这人谁啊,闻哥新收的小弟?”

“谁家小弟长这样啊,再说了,这一看就是好学生,不知道怎么被拐过来的。”

佴因不为所动,跟他僵持着。

闻亦柊弯唇,笑意不达眼底:“大庭广众之下,我们一群男的,总不会拿你怎样。”

“实在信不过,我把身份证押你那?”

当下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佴因知道逃不过了,把酒接了下来。

毕竟耍了人两次,喝酒总比被打进医院好。

思及此,佴因拿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妥协了。

酒而已。

他大步向前拿起一杯酒,仰头就灌了下去。

一片的说话声渐渐弱了,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灌酒的狼狈样子。

感觉不太好。

佴因丝毫没注意到周围杂七杂八的视线,在心里评价道。

辣意以不可抵挡之势蔓延到嗓子眼,牵连起一阵痒意,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灼伤。

他急促地呼吸了两下,再次拿起一杯,继续不要命地灌,重复之前的动作。

疼。

还涨。

到后面,佴因眼前开始晃动,已经有了无法忽略的醉意,甚至连杯子都拿不稳了。

在又一次猛灌后,佴因将空了的杯子重重按在桌子上,努力支起身子。

这时,脖子处突如其来的痛意使他恢复了思考能力。

他抬起头,直直对上了闻亦终毫无动容的视线,于是手上不停,拿起最后一杯满满当当的酒。

但在嘴唇即将挨到杯壁的时候,闻亦柊起身抓住了佴因不断颤抖的手臂。

惹得佴因诧异地看着他。

这人不会反悔了吧。

不仅是佴因,连周围化身吃瓜群众的小弟也愣住了,齐刷刷地看着闻亦终。

闻亦柊不慌不忙,微微弯腰。

他用左手捏住了一片青柠,再往拇指和食指根部撒了一点盐,最后把手递到了佴因的嘴边:“把盐舔掉。”

佴因不懂他的用意,自觉拿开了酒杯,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下意识低头照做。

这个姿势刚好能让闻亦柊看到佴因口中伸出的一截淡粉色的舌头。

他眸色暗了暗。

小玩意还挺会**人。

柔软的舌头划过粗糙的手指,闻亦终不可避免地手抖了一下。

等佴因把酒喝完后,他继而不动声色地把青柠片送到佴因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佴因觉得他的食指似乎抚过了自己的牙齿,整个人都瞬间清醒了。

闻亦柊又坐了回去,依然是那个大佬坐姿。

垂下的手指尖还沾着暧昧的津液。

旁边是一个长得挺清秀偏偏误入歧途的小伙,友好地向佴因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等佴因出了酒吧的门,汹涌澎湃的醉意几乎不用费力就能立马让他在大街上躺倒。

佴因强撑着打了辆出租车勉强回了宿舍,倒头就睡。

……

半夜。

月光投在门外的男生身上,映照出比例极为完美的身形和棱角分明的侧脸,从深邃的眉眼间依稀能分辨出年龄,但从气魄上看,这更像一个已然涉足社会的男人。

犹如暗夜中鹰击长空,狭长的双眸中透出强烈的目的性和渴望。

男人微微弯腰,捡起门缝间的钥匙,开了锁。

“咔嚓。”

门被缓缓推开,隐约可见**的少年以不安的姿势蜷缩着,难耐地皱紧眉头,时不时发出细细微微的呜咽声。

酒气还在弥漫,似乎连耳垂都被醉意染红。

男人沉沉叹了口气,蹲下身,从床沿牵起少年的手,与之十指相扣,放在唇边,轻柔地在少年手背落下一个个吻:

“小家伙,争点气,别让我等你太久。”

最后,他用手指摩挲少年锁骨处的红点,目光微微收紧。

作者有话要说:

沮丧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