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屁股掰开!”我面前这五位面面相觑,齐刷刷的掰开了屁股。警察拿着强光手电筒对着屁股一顿乱照,我隐约看见五张通红的脸。

当然,屋子里这些人都逃不过这一劫,也包括我。万幸的是我和范胖子是后来的,轮到我俩时屋子里已经没几个人了。照完屁股警察扔给我们一人一套衣服,我们捡起衣服穿上就开始签名按手印,都弄完后,被人带着来到一间叫“过渡仓”的屋子。屋子里大概有几十人,先来的都躺在**睡觉了,我们后来的没有床,就只能睡地上了。折腾了半宿,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早上是被人叫醒的,看了看墙上的钟,7点。我们几十人排队洗脸刷牙,范胖子除了又和我说了两次对不起之外就不说话了,我也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些什么。走过来一个老兵模样的人,叫我们列队,全体蹲下。他站在前面就开始讲什么注意事项,例如见到管教就必须立刻蹲下并叫“管教好”,不然会挨踹等等等。接着又带我们练习口号,类似“认真改造、重获新生”什么的。

一直喊口号喊到8点多,嗓子喊哑了估计拘留所里的管教也全都上班了。一个衣服背后写着“收教”的人开门把我们领到走廊,又开始告诉我们注意事项,说完就把我们带到离这个楼不远的楼房。

进门一看这也是个大屋子,里面摆着不少桌子,坐了一百多人。我和范胖子径直走到一张没坐几个人的桌子前坐下,肚子饿的直叫,估摸着这屋算是食堂?应该有饭吃了?

扩音器响了:“订了早餐的学员排队领取早餐。”

完了,我和范胖子哪知道还有什么订餐?我想看样子这早餐算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只见大约能有二三十人站起来走进了旁边一个屋子,我伸脖子往里一看,哦,原来那才是食堂。那几十人一人端着一碗吃的在食堂就吃上了,食物的香味飘进来,我更是饿了。同桌的几个人受不了,已经趴在了桌子上,收教去领早餐之前对趴桌子的人大吼一声:“起来!腰挺直!”那音量实在不小,吓了我一跳。

我第一次进来对什么都好奇,就一直往食堂里看。眼看他们差不多都吃完了,收教点了根烟,没几秒钟,食堂里的几十人也都吞云吐雾的抽上了。这情景实在胜似仙境,引得我们外面这些人都往里看。

猛然间收教一声怒吼:“草泥马你订早餐了吗?!滚出去!妈的!没订早餐还敢跑来抽烟!?”随着叫骂声一个人灰溜溜在食堂跑了出来。

没饭吃的人坐着没事干,很多人就开始聊天。你是哪人啊?怎么进来的啊?关几天啊?我一听这可真是五花八门,有上访被抓进来的、打架的、赌博的、吸毒的,反正应有尽有。

我同桌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声音不大,也凑热闹说道。“打城管进来的。”

这中年人身材健壮满身的肌肉,皮肤黝黑面带憨厚。“打城管啊!厉害啊大哥!”同桌几个人一片赞叹声,纷纷投来崇敬的目光。我心说你们这是不知道,范胖子还是打了公安局长的儿子进来的呢。但打城管这事儿还是挺有意思,我就问那中年人道:“老哥威武啊!说说咋回事?”

中年人被我们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用手直挠头。这老哥姓关,他可实在不简单,当年打过对越自卫还击战,还亲手拗断过一个越南兵的脖子。退伍后就在工厂当工人,九十年代下岗了,一家老小要他养,没办法就找到一个做生意的老战友,一直在战友那打工。前几天晚上出来遛弯,看见四五个城管抓一个卖苹果的老太太,苹果撒了一地,老太太也被打倒。关大哥好心肠,上前拉架,哪成想这些城管伸手就打。这关大哥是退伍老兵不说,还练过几年少北拳,城管哪是他的对手?三下五下就被他放倒两个,就这样被抓进来了。

关大哥说到这儿也难免唉声叹气,说人家打架大都交了罚款就放人了,最多拘留五天,我这打城管就变成了十天。罚款五百不说吧,还被警察和城管敲诈了五千块的医药费。关大哥说他家孩子上学需要不少钱,这五千五百块他打工得赚好几个月。当年战壕、猫耳洞咱都钻过,抓我拘留吃点儿苦不怕,就是心疼这几千块钱啊。

同桌几个人有的劝老哥别上火,钱是人挣的,你这也算为民除害。还有人责怪他,说大哥你这是多管闲事啊,自己生活还成问题呢,以后可别这样了。关大哥不知道回答什么是好,只一个劲儿的傻笑。

我又问同桌的这些人,这里面都能买到啥啊?烟能买吗?同桌一个据说是吸毒进来的人说他是这的常客,你问我就对了。这里你有钱啥都能买,饮料10块钱一瓶,桶装方便面最便宜,100块一箱,外面5块钱的烟这儿卖20块。我说那订饭订菜多少钱啊?吸毒男说菜是50块钱一碗,普通小菜都是这个价给你炒。你想吃点儿好的也行,鱼是200一条。你要是富二代就最好了,买只熏鸡、烤鸭来,也分大哥点儿吃,300一只。我说他们为啥不去抢呢?吸毒男说你可别逗了,这比抢都快!

我看了看范胖子,范胖子也看了看我,我俩进来时候连屁股都被翻遍了,哪有钱订早餐?买烟的钱都没有。也不知道那些警察把我被拘留的事告诉没告诉我妈,要是我妈知道了就能送钱来给我们买吃的。被拘留这事我到底是想让我妈知道还是不想呢?很纠结。

估摸着订早餐的人也吃的差不多了,扩音器又响了:“第二组排队领饭。”就这样一组、一组的去吃饭,我和范胖子、关大哥是最后一组,等轮到我们时差不多中午12点了。我如狼似虎的直奔食堂,一人打了一碗白饭,放饭的把一勺子稀汤扣在我碗里,我一看,汤上漂着几片菜叶。饿坏了,“咕咚”就来了一口汤,随即“噗”的喷在了地上。实在是要多难喝有多难喝,估计喂猪的话猪都不喝。没办法,硬吞了一碗白饭,把剩下的菜倒掉,回到位置上坐好。

这一刻我甚至很想念外面那些地沟油盒饭,范胖子好像也在昨天晚上的沉痛打击中缓过来了,和关大哥聊起来没完。“第一、二组抽烟的出来排队。”扩音器又响了,烟雾缭绕的仙境又一次出现。跟着就是三、四队往下排,我和范胖子傻了眼,没烟啊,抽啥?关大哥嘿嘿一笑,说你俩别着急,哥有。

吃饭、抽烟,所有人都完事了下午就被分到不同的仓里劳动,插塑料花。满屋子几十个大男人坐在那安静的插花,这种场面实在是难得一见。下午3点多广播响了,说各仓派两个学员上来。我问吸毒男说上去干啥?吸毒男说是找人去外劳。啥叫外劳?就是去院子里装货。幸亏我们仓里有关大哥和范胖子,体格粗壮一看就是搬货的料,仓长二话没说就叫他俩去了。

等他俩满身大汗回来时我们又已经开始吃晚饭了,晚饭和中午饭基本没区别。倒了菜汤吃了米饭我就和范胖子商量,刚进来时候让咱往家打电话,我怕家里知道就没打。要不行咱就往家打个电话?十天啊,没烟、没菜、没早饭实在是受不了。范胖子说这事是他惹的,电话就他打吧,他叫他妈送点钱来,我家能不知道这事最好。我点头表示同意,范胖子就喊报告管教!我想给家打电话!管教说你早干嘛去了?打电话也行,电话卡100块钱一张,能打3分钟。没钱就不能打电话,不打电话就没人送钱,我和范胖子陷入了死循环。

吃完晚饭继续插花,我对我目前所处的尴尬境地实在无可奈何。插花弄到了快晚上8点,我们被带回各仓睡觉。屋子里六张上下铺铁床,算是能住十二个人。我还算幸运,依然和范胖子、关大哥住在一个仓。仓长叫我们站好报数,报完数仓长大喊到:“管教好!306仓应到十二人,已到十二人。请管教指示!”管教连个屁都没放转身就走了。“管教辛苦了!管教慢走!”仓长声音洪亮。

我躺在冰冷的**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天下火车我不去“公司”就好了,直接回家,范胖子也就不能去北都了,撞不着那档子事我也不至于被拘留。再想想也不对啊,不被我们撞到的话范胖子岂不是白戴了绿帽子自己都不知道?不是还傻呵呵地攒钱买房子等着结婚?还是不对,他女朋友陪薛辛明睡完还能和范胖子结婚吗?想想也没啥不能的,薛辛明这小子女人有都是啊,就范胖子那女朋友也不是啥国色天香,陪人家睡一宿就以为能嫁入豪门了?到头来不还是得嫁范胖子?唉,实在不知道这女人都是怎么想的。

正在胡思乱想,猛然间走廊里传来女人凄厉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