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叔!”进门的正是海叔和范胖子,我微微欠了欠身道:“刚才我还和小九说您呢,您这来的可真够快的。”

海叔看都不看小九一眼,直奔我床前,双手扶着我的胳膊道:“怎么样?疼劲儿挺不挺得住?”关心之情见于言表。

“哈哈。”我打了个哈哈,心说恐怕小九要挨海叔的骂。连忙道:“没事,躺几天就完事了。”

“你可拉倒吧。”范胖子撇嘴道:“少装屁了,刚才我们都问了大夫了,肋条折了两根,腿也折了……”

我暗骂这个死胖子一点儿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连连朝他使眼色。范胖子摸摸鼻子,剩下的话也不说了。

“你啊!”海叔狠狠的瞪了小九一眼,坐在床边打了个唉声道:“子乾他爸本来就不同意他干这行,现在闹成这样,我这可咋和我兄弟交代?”

小九低着头在一旁不敢说话。我忙打圆场道:“咱不能光看贼吃肉不知道贼挨打是不?哈哈,这么长时间跟着海叔钱没少赚,吃点儿苦头也是应该的。”

“吃点儿苦头?”海叔摇头道:“你可知道你被我家这丫头带着捅下了多大的祸事?要不是闫老哥……唉,哪是吃点儿苦头那么简单。”

“这一道上可憋死我了。”范胖子也不客气,弯腰在我病床下掏出一瓶矿泉水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咂咂嘴道:“这老头儿一路唉声叹气,坐了好几个小时火车,我问他你们到底咋回事他也不说。于子乾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们遇见什么了就被打成这样?”

“我也是刚听小九说的才知道。”我叹气道:“应该是个过世多年日本阴阳师的亡魂、好家伙,一出手就放出两个式神……厉害!厉害!”

我见海叔双眉紧锁,低头不语,便伸手推了他一把道:“海叔,这阴阳师麻仓辰雄和当年镇海真人新京大战有没有什么牵连?您说老真人交代下来的大事到底是什么?事到如今该和我们说说了吧?”

海叔长叹一声半晌不语。猛听得门外一人高声道:“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缩头乌龟!?你陈达海非要把别人都害死吗!?”

这次进门的却是闫德彰师徒二人。只见闫德彰左臂缠着纱布,他徒弟更惨,从左脸到脖子殷红的三道血痕。这血痕没入衣领,不知道到底伤没伤到前胸。一见他二人这副模样我也暗暗吃惊,闫德彰的本事我是见过的,举手之间无生神教几十个教众就屁滚尿流,哪成想他们师徒也吃了大亏。

“闫大哥来了。”海叔连忙起身道:“这几个孩子的事可多亏了大哥了。”

“少废话!”闫德彰白了海叔一眼,自己拉了把椅子大喇喇的往床前一坐道:“孩子都是好孩子!怪的是你非要藏着掖着坏了事,有什么不能说的?”他那徒弟依然是横眉立目满脸的官司,站立于闫德彰身后。

我本想坐直了和闫德彰说话,哪知身子动了动肋骨就隐隐作痛。只好躺在**龇牙咧嘴的说道:“多谢闫大叔了,怪我没出息,连累您和您徒弟都伤成这样。”

“说那都没用,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死不死都和我没关系。”闫德彰斜楞着眼睛看着海叔道:“这前因后果是你讲还是我讲?”

我心说闫德彰这张嘴实在是太臭,刚才还说孩子都是好孩子,我这要谢谢他,他还弄出这么几句,这不是出力费劲还落不下好名声吗?他爱说啥就说啥吧,总之看这意思是要讲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我可得听个明白。

“好,就说说吧,都说出来大家心里弄个痛快。”海叔一拍大腿道:“你是大哥,你给孩子们讲讲吧!”

闫德彰接过徒弟递给他的矿泉水,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开口讲起了海叔一直不肯讲的故事。

那年长春城外一场大战,怀揣镇海真人给的小黄布包落荒而逃的那个小道童就是海叔的父亲。他咬着牙没头没脑的一路朝前跑,冷不防前面黑影一闪,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大师哥!”小道童吓得一激灵,猛然停住脚步,定睛仔细观看才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闹了半天这人正是当年随张作霖而去的镇海真人顶门大弟子,闫显月。

闫显月当年跟着张作霖的保险队走了,整支队伍里和让最要好的却是那黑大汉汤玉麟。汤玉麟是张作霖一起出生入死的把兄弟,后来张作霖飞黄腾达,汤玉麟自然也跟着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竟然官居国民政府第55军军长、第五军团总指挥、热河省驻防军上将总司令,统帅20万奉军。闫显月一直跟在汤玉麟左右,一开始张作霖也想给他弄个官当当,哪知道他虽然离了师傅,却不失道家风范。平时道袍宝剑不离身,也未曾娶妻生子,这官却是说什么也不当的。

张作霖拿闫显月也没啥办法,只能任由他和汤玉麟喝酒胡闹。闫显月军营帅府出出入入如履平地,生活开销也由东北政府支付。无官一身轻,平时交友更是不拘一格,官商僧道甚至市井酒鬼都是他好朋友,倒也是自由自在。

哪成想风云变幻,日军炮轰北大营,张学良“不抵抗”致使东三省沦陷敌手。日寇得陇望蜀,得了东三省,就又打起了热河省的主意。

这热河省就是汤玉麟的地盘,想打热河省的主意自然就要先拉拢汤玉麟。日本当局指使傀儡满洲国政府派出特使,开出了高官厚禄的丰厚条件,引诱汤玉麟投降。

特使见到汤玉麟的时候恰巧闫显月也在场,几句话说出来气得闫显月“咯嘣嘣”牙关紧咬,拔宝剑就要斩杀使者,却被汤玉麟摆手拦下。汤玉麟对那特使高声骂道:“张雨亭是我拜把子弟兄,你们这些王八犊子把我兄弟害死,我没有那么混蛋,还要去作你们的官!?”骂完就将特使轰了出去。

因为丢了东三省的事,汤玉麟恨张学良入骨。再加上汤玉麟又是张学良他爹张作霖的把兄弟,怎会将那不成器的张学良放在眼里?张学良干瞪眼拿汤玉麟没啥办法,思来想去搬出了张作相来给汤玉麟当顶头上司。

张作相也是老资格,按辈分是张学良的大爷。这下张作相、汤玉麟两个东北的元老遇在一起闹了个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热河军界斗得是不可开交。

1933年日军趁着东北军将帅不和进攻热河,中国军队调动混乱,张作相脚底抹油就溜了。汤玉麟眼见着兵败如山倒,带着家小也一路跑到了承德,热河省仅七天就全境失守。

闫显月心不甘情不愿随汤玉麟先撤退到承德,再退至察哈尔。热河失守举国大哗,一时间张作相、汤玉麟成了众矢之的。日本人看出了便宜,秘密派人联系汤玉麟的儿子,策动汤玉麟叛国。民国政府得知消息以后以为汤玉麟真的要叛国投敌,随即发下海捕公文,全国通缉汤玉麟。

汤大脑袋摊上这事是连憋气带窝火,在察哈尔与吉鸿昌、方振武兵合一处,向日寇展开反击。继而主动放弃兵权,将所率兵将交予察哈尔主席宋哲元指挥,于日寇誓死周旋。

民国政府一看汤二虎是真抗日,说投敌是冤枉人家了。马上撤销了通缉令,并聘其为军委会北平军分会高级顾问。奈何失热河民愤太重,汤玉麟复出受到多方面反对。万般无奈,汤玉麟被迫宣布辞职携家眷隐于天津租界的别墅。汤玉麟旧部在抗日战争中,参加了宋哲元领导的29军抗日,打出了威风,一雪热河之耻。

闫显月怎能甘心在租借地混日子?辞别了汤玉麟只身返回东北。前后打听了两个月,总算是在长春拜见了老恩师镇海真人,也见到了两个小师弟。之后就孤身一人在长春附近寻找机会,一心要刺杀几个日本高官,报丧师失地之仇。

哪成想忽然间高屋毅率兵就包围了道观,闫显月闻讯赶来,从后院墙蹦进去,砍倒了两个大兵,救了最小的小师弟于道童就跑。等他找地方安顿好师弟,再回到道观可就傻了眼,人去楼空,师傅和陈师弟都没了踪影。

幸亏着有街坊看见了高屋毅带着老镇海走,大概给他指了个方向,这闫显月一路狂奔才找到这里,迎面遇见了刚刚逃出重围的师弟陈道童。

“师傅呢!?”闫显月急得满头大汗,忙追问道童道:“有多少小鬼子!?”

“那……在那边。”道童朝身后一指道:“出大事了!师傅让我先跑!”

“你藏在草丛里等我!”闫显月话不等说完,一猫腰朝小道童所指的方向跑了下去。

越跑越觉得阴气弥漫,影影绰绰间鬼魅丛生。闫显月口念北斗护身决藏在一棵大树之后,探头朝不远的空场张望。他不看还则罢了,这一眼看去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