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我一下叫出了声,头回见到这新鲜事,这大姑娘身手比猴儿都灵。眼看她蹿房越脊不见了踪影,后面呜呜渣渣追来了一群人。

我和范胖子赶到院子里,舅姥姥双手叉腰也在院中站着。

我俩看得莫名其妙,范胖子忙问他舅姥姥道:“这是咋回事舅姥姥?”

舅姥姥打了个唉声说道:“这是村东头老张家二丫头,说是得了癔病,也不知道招着啥了,是老猫还是狸子?成天上蹿下跳的,她家给她请了跳神的。这嘴儿说今天晚上跳大神呢,这二丫头咋又跑出来了?这不,她家人往回追呢。”

我和范胖子又连忙进屋问海叔:“刚才那丫头是怎么回事?”

“胡黄白柳四大家,咱们东北都是这些修炼得道的草头仙。”海叔道:“这丫头看样子是被什么畜生附了身,这畜生到是挺凶。”

“我舅姥姥说她家今天晚上给她找的人跳神,咱看看去不?”范胖子没看过这新鲜事,跃跃欲试。

我问海叔道:“我也总听老人讲跳大神、跳大神的,到底啥意思?”

“跳大神、出马仙,都说是女真人的萨满教传下来的,其实现在汉人的跳神和萨满的跳神也不挨什么边儿了。”海叔道:“人说南茅北马,南茅就是茅山术,北马就是出马仙跳大神了。”

我连忙赞道:“海叔真行啊,就没您不懂的。”

“哈哈,这可没啥了不起的,老人都知道这跳大神。”海叔连连摆手:“就是狐狸、黄鼠狼、蛇什么的修炼成精了,也可以说是成仙了,附在人身上给人看病、抓鬼。跳大神的一般是俩人,叫大神、二神,也有叫大仙、二仙的。”

“既然是胡黄草头仙,也就没啥了不起吧?”我听海叔解释完就感觉请来狐狸看病好像也不是什么神气的事。

海叔摆手道:“这可不能乱说,人家胡黄两家地头熟啊,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农村有点儿大事小情找人家还真就管用。只是靠这行混饭吃的人太多了,难免良莠不齐,这跳神也是被这些混事儿的败坏了名声。”

“走吧、走吧,咱们也去看看去。”范胖子伸手就把海叔往炕下拉。

“行啊,这跳大神的不怕生人看,看看就看看去,也叫你俩长长见识。”海叔下炕穿鞋,跟着我俩就往外走。

这老张家院里站了能有二十多人看热闹,我心说看来这农村也真是没啥夜生活的娱乐活动,看个跳大神就来了这么多人。不少人是站在窗户前往屋里看,我和范胖子拉着海叔就站在了屋门口。

只见刚才蹿房越脊的丫头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也不知道她家人费了多大力气才算把她抓回来。桌子上摆一个用五彩纸和秫秸杆扎成的彩幡,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坐在炕上,她身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拿一面鼓。

“那女的就是大神了,男的是二神。”海叔小声道:“那鼓叫文王鼓,鼓槌叫武王鞭,也有叫霸王鞭的。请来的神仙会附在大神身上,二神算是助手,负责帮兵迎送打点。”

只听得二神敲起文王鼓,开口唱道:“日落西山抹黑了天,苏武牧羊这一去十九年。匈奴的大王把豪言放,公羊产子方得转回还。文官上朝要把那忠言谏,武将出关尸骨难全。文天祥丹心照青史,陆秀夫投海命丧厓山。有多少忠良将埋尸荒野,怎比我脱凡尘得道成仙……”声音不大,却甚是悠扬。

那大神披头散发低着脑袋,随鼓点浑身发抖。张家二丫头拧眉怒目,牙咬的嘎嘎直响,双臂用力绷了几下,她家人赶忙过来将她按住。

那二神又唱道:“钢刀压颈方知这人生苦短,死到临头才晓得来路艰难。金银万贯能买几日阳寿?良田千顷换不回命丧黄泉……”

我越听这唱词越有道理,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哪位高人传下来的,实在可说是发人深省。我斜眼往旁边一看,海叔却从兜里掏出一块红手绢,两头系成个套握在手里。

我奇道:“咋的了海叔?”

“小心着点儿。”海叔小声道:“恐怕这大神二神今天要栽跟头。”

话音没落只听得张家二丫头撕心裂肺一声高喊,她双臂猛振,“咔嚓”一声振断了身上绑着的绳子。两个家人按她不住,被她甩得向后就倒。

二丫头飞起一脚把二神踢了个跟头,二神哗啦一声撞倒桌子趴在了地上。二丫头也不管那满身发抖的大神,直奔大门就要夺路而逃。

海叔向前一迎,刚好和二丫头撞了个满怀,顺手将红手绢往二丫头手腕上一套,二丫头身子猛然一震噗通摔倒。海叔假意相扶,又快速拉回手绢揣在兜里。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看样子别人似乎也没发现其中端倪。

二丫头家人赶忙上前架起二丫头放在炕上,海叔一挑大拇指赞道;“大神、二神好法力!你们看,这丫头的病应该是好了。”

众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二神在地上爬起来看了海叔一眼颇为尴尬。那二丫头“啊”了一声转醒,看着身边不知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海叔低声道:“咱们走吧。”带着我和范红兵转身就走。

回到舅姥姥家海叔拿出那团红手绢,用手指按在桌上口中念念有词。念罢把手绢一抖,叠了叠揣回兜里。

“这是咋回事?”范胖子刚才看跳神看的起劲,没注意海叔的手绢法术。

我问海叔道:“难道这大神、二神也是混饭吃的骗子?”

“不是、不是,看样子他俩请的应该是黄家兵马。”海叔苦笑道:“只是这请神请了这么半天,这畜生却是不等他们的。”

范胖子用手一指海叔的裤兜道:“海叔你这手绢法术是怎么回事?”

“这本来是道家斩妖术的前半段,其实连半段我都没用全。”海叔边比划边道:“再念咒三十六遍,用剑把手绢斩了,这畜生就算了账了。念他也没害人性命,与我们又无冤无仇,我训斥几句就放了。”

我挠挠脑袋,对海叔说道:“咱们爷仨藏在这里左右也没事情做,海叔明天开始就教教我们本事吧,这什么都不懂可真憋屈。”

海叔点头道:“嗯,我本来也是这么盘算的,明天就开始教你们。”

听见外面有人敲院门,舅姥姥开门带进来两个人,进屋一看原来是刚才的大神、二神。

“多亏了老师傅了。”二神抱拳给海叔鞠了个躬道:“我家三代指着胡黄两家吃饭,这饭碗差点砸在我手里。”

海叔赶忙道:“老头子多管闲事耽误了二位的法事,大兄弟别见怪就好。”

“这话让您老人家说的。”大神接过话来:“您老出手帮忙,还保全了我们两口子的脸面,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这点钱您老拿着。”二神掏出五、六百块钱递给海叔:“我们两口子出门身上也没带钱,这是刚才张家给的,我们也实在没脸揣回去。”

“这你可就是骂我老头子了,你们两口子这情我领了,钱是说什么都不能要。”海叔把钱推了回去。

这大神、二神推辞不过就把钱又揣了起来,问了海叔姓名,又留下了他们的手机号,就起身告辞。

“海叔,我们两口子这就告辞了。”二神拱手道:“您老有用到我们两口子的地方,一个电话过来,我们一定赴汤蹈火。”

“好说好说。”海叔道:“大兄弟言重了。”

从第二天开始,海叔就教我和范红兵学本事。哪个是画符,怎么叫念咒,从浅到深一点一点的教。只是这符实在种类繁多,也着实难画。这咒语也颇为绕口,不知事到临头是否念得周全。海叔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熟练不熟练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了。

一晃就过去了六、七天,我自己估摸着这几天学的本事一般的小场面也应该能够应付了,但资历经验却是学不来的,以后真的还得多向海叔请教。

这天一大早范胖子出去遛弯儿,没一会就急三火四的跑回来,进门来杀猪似的大喊:“出事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