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告天寻得无名女尸后,又在田埂附近仔细搜索了一番,可惜未见任何形迹可疑的人物。

如今,死者身份不明,老僧不知所踪,现下已无线索可循,楚告天只得暂时折返以期从长计议。回程的路上,他沿途做了些记号,打算等白天与师兄弟再来查看查看,顺便将尸体好好安葬。

楚告天:“?”

他回寺院的时机好巧不巧,正赶上阮棂久与唐少棠二人谈话,听得二人说着星星,却分不清他们谈的是天上星辰,还是良人心思。

只是这无意间的一听,便是进退两难。

推门而入,不妥,原地不走,也不妥。

此刻,最令他头疼的竟还不是自己的去留,而是他有理由相信,院子里的那两位高手,恐怕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分明发现了,却依然故我,旁若无人地谈天。

楚告天不由感慨,这二人虽看着性格天差地别,但在对待外人的态度上,却始终保持着惊人的一致——我行我素,不屑一顾。

院门外的楚告天尚在踟蹰,院门内的人已经推门而出。阮棂久略过多余的寒暄,劈头就问:“你发现什么线索了?”

楚告天来回打量二人淡定从容的表情,万没想到尴尬的只有自己,立刻把思绪拉回正事,说道:“两位随我来。”

说着,三人便一同出门。

夜谈被人撞见,阮棂久自己是丝毫不觉得难堪的。

他甚至边走还边回头瞥了好几眼唐少棠,上上下下欣赏了一番。

许是色令智昏,他现在只觉得对方极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缺点。如此佳人愿意与自己同行,怎么想都是极有面子,足以沾沾自喜的事情。

故而,他坦坦****地把骄傲二字挂在脸上,若不是顾及到自己好歹也是个人物,如果因为身边有了个人就到处显摆实在是有点蠢,他险些就要当街拉人聊上一聊了。

唐少棠不急不慢地跟在最后,待阮棂久终于依依不舍地收回了不安分的视线,他才看着对方的背影轻轻地眨了下眼。

天将明未明,漏下几缕朦胧的天光,晃过他眸底浅波流转。

他见识过各种目光,饱含期许,怜爱,惋惜,恳求,失望,畏惧,乃至憎恶……

但引以为傲的目光,还是头一遭。

他想着,若是能被这样的目光长久地注视,或许自己真的会变得不同,变得开始相信,原来他值得,也配得上世间美好。

但此时的他却已经知晓,这双明眸的主人,恐怕无法活得长久。

“……”

唐少棠手指微微蜷曲,渐渐在袖中握紧。

若是他顺着对方的心意,装作一无所知般地与他相处,或许他能收获一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这本该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幸事。

但如今,他不想要了。

唐少棠绕出昏暗深微的墙影,随那个背影走入混沌的天地。

他只想要面前的这个人,能一直像今日这般好端端地看他想看的星星,看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长久的岁月。

无论他们之间,是否会回到当初的势不两立。

无论这段岁月,他还是否愿意邀他相陪。

……

以三人的轻功,走回田埂藏尸之处并不费时。天仍未亮,楚告天俯身拨开杂乱的稻草堆,一名紫衣女子的尸体出现在众人眼前。她下垂的手臂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触目惊心,似是旧伤。

唐少棠:“?”

他眉头微蹙上前一步,细细打量紫衣女子半晌,略一愣,方才道:“她是霓裳楼的弟子。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叫做玉湘。”

上回粗略一瞥,是发现这紫衣女子与绿衣女子去寺庙换取落花意。当时他没能一眼瞧出对方是谁,直到此时细看她条手臂上的疤痕,才忆起这个儿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

……

当时的唐少棠已经是个不哭不笑的冷漠少年,受楼主器重的同时,所受训练也更为苛刻。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要求参与一个训练耳力的游戏,赢家可以获得奖励,输家则要受惩罚。

游戏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人掷色子,一人猜点数。

在他出现之前,有人连赢十场,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正是玉湘。

四四方方的色子,在她手上仿佛成了最听话的玩意,想要多少点,就出多少点。

轮到唐少棠猜的时候,他一次未错地连答了三回,后用获得的奖励换取了离场的权利。

临走前,玉湘从容的表情有了裂痕,隐隐渗出哀色来。他还模模糊糊地记得,她转身领罚时,几乎是不自觉地走得离相熟的人很近。为此,她手臂狠狠地挨了一鞭。

打她的人还教训她说:“玉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么优柔寡断依恋他人,要怎么当好一个杀手?”

……

除此之外,唐少棠对玉湘印象不深。

但他知道这个不被霓裳楼看好的杀手,后来被派去做了什么任务。

唐少棠:“她的任务与无寿阁有关。”

阮棂久心领神会,接话道:“她要查的是何季永。”

说来也巧,阮棂久不久之前才见过玉湘。

他先前派十文去查何季永的账,不过是调虎离山转移注意力的小把戏,十文哪里看得懂账,他能看懂账上的几个大字就不错了。

阮棂久也是趁着何家被十文查账闹得鸡飞狗跳的间隙,在何府四处悄悄溜达。

阮棂久:“我在何府见过她。”

他曾在何府远远地看见这位紫衣女子与一位绿衣女子有说有笑地在院子里散步。

阮棂久摊手道:“老和尚,落花意,赵佑运,紫衣女子,何季永,这都联系到一块儿了。”

真是一团乱麻。

楚告天:“且慢,你们是说她是何府的人,也是霓裳楼的人?而她的目标是无寿阁,又是何季永。你们是说何季永与无寿阁相勾结?但暂时看来,杀她的人应该是害死前任住持的假和尚,假和尚难道是何季永背后的人,他莫非是无寿阁的大人物?”

唐少棠与阮棂久两人自顾自地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漏过了不少两人已知的线索。楚告天迷迷糊糊听了半晌也拼不出全貌,只能凭借只字片语推理出个大概。

阮棂久嫌弃地摆摆手,断然否认:“呸,他算什么东西。无寿阁没有这么个玩意儿。”

他虽然自认无寿阁算不得什么好玩意儿,但毕竟现在是他在当家做主,要说无寿阁的不是,也得先问过他。

更何况,无寿阁的大人物,总共就那么几个尚在人世。绕来绕去,岂不就绕到自己这个阁主头上了?

楚告天大惑不解。

这位阮公子如何能这般信誓旦旦地确定对方不是出自无寿阁?

他似乎与师弟是旧识,身手诡谲口气狂妄,究竟是什么来历?

莫非与无寿阁……

唐少棠突然开口道:“此中关系一时很难说清,先找人。”

唐少棠适时地向楚告天补充说明了从小沙弥处探得的情报。听罢,楚告天点头同意。

他此行是来捉拿忘恩负义的假和尚,当务之急应先将人拿下才是。

楚告天:“既然假和尚可能与何府,赵府都有联系,我们先去哪处?”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答。

阮棂久:“赵府。”

老和尚与赵佑运往来更密切,且落花意怕是唐少棠的一块心病,当先去赵府将此事弄清。

唐少棠:“何府。”

何季永与无寿阁关系密切,若生了异心,于无寿阁阁主而言必会后患无穷,当尽早除之。

楚告天:“不如我们兵分两路?”

阮棂久:“……”

不分。

唐少棠:“……”

楚告天:“这……我一路,你们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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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十二点了,终于码好了。

我更新的这么不规律,应该不会有人熬夜等,不过写好了就放出来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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