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双两个包子下肚,总算是恢复了点力气,脑子开始转了。

她扭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后座,问:“就我一个人?”

“嗯。”杨平西看她一眼,语气揶揄,“害怕我把你卖了?”

他谑道:“你要是担心我是坏人,刚才就不应该吃我买的包子。”

袁双乜他,“我是觉得就拉我一个人太亏了,我要是你,就会在景区门口多拉几个人一起回藜阳,这样还能多赚点儿。”

“你不是赶时间?”杨平西的手指轻敲了下方向盘,又说:“这个点,要坐火车回去的早就走了,没走的也肯定联系好了车,拉不到人的。”

“而且,不快点上路,晚点可能会下雨。”

“下雨?不会吧。”袁双转头望了望天,“今天天气挺好的啊。”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

袁双本来对杨平西这话还将信将疑,直到上了高速,眼看着乌云合聚,云脚越来越低,最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让人措不及防。

雨势很大,天地间霎时朦胧,四周的山峰在雨里被泅成了一幅古朴的山水画,意境幽远。

杨平西降低车速,把雨刮开到最大,还是没能赶上前车窗玻璃被雨水覆盖的速度。雨水连成片,像是天然一层帘布,蒙住人的眼睛,车外能见度骤然变低。

“这是依萍又去陆家要钱了啊。”袁双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看向前方,她视力很好,但这会儿都看不清哪里是路。

“车不能再在高速上走了。”杨平西微皱着眉,时刻观察着路况,说:“我们在下一个出口下去。”

杨平西把车的前后灯打开,小心地行驶着车辆,从最近的高速出口离开,在出口处的休息站停下车。

“在这等等吧,山里的雨下不了多久的。”

下了雨,气温骤降,袁双白天还热得出了一斤汗,这会儿却觉得凉了。她抬手把防晒服的拉链一拉到底,双手抱臂搓了搓。

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防晒衣还能保暖。

杨平西见她冷,把车里的暖气打开。

“我还是第一次在夏天吹暖气。”

“藜州早晚凉,下了雨气温会很低。”

“那冬天不是很冷?”

“嗯,冻骨头。”杨平西说:“你可以冬天再来趟藜州,感受一下。”

“我是飞机迫降才来藜州的,你可别咒我。”

说到这,袁双忽想起件事,她拿出手机打开购票软件看了看,还是没抢到票。

“怎么车票这么紧张,都赶上春运了吧。”她嘟囔了句。

“你在抢票?”

“嗯。”

“去哪的?”

“回北京。”袁双扭头看他,“你不会铁路局也有朋友吧,能帮我出张票?”

杨平西嗤的笑了,“我还没那么大能耐。”

“你要是去近点的地方,我还能帮你找个车,北京就没办法了。”

袁双幽幽地叹口气,“实在不行只能飞回去,总不会那么倒霉,回去还碰上强气流吧?”

“难说。”

袁双恶狠狠地瞪了眼杨平西。

“天气预报说之后几天天气都不太好。”

袁双刚才说自己是迫降的,杨平西想到了昨晚看的新闻,问她:“你昨天才到藜州?”

“嗯?”

“就要回去?”

“嗯。”袁双说:“本来是要去云南的,现在胆儿都被吓破了,没心思玩了。”

杨平西垂眼,“我怎么觉得你玩得挺开心的。”

袁双低头,见杨平西在看自己今天在景区买的伴手礼,轻咳了下说:“来都来了,总不好空手回去。”

“再说了,藜州最出名的景点都看了,其它地方的景色应该不会有大瀑布这么壮观吧。”

杨平西淡淡地看袁双一眼,说:“没去过怎么知道?”

人往往都有乡土情结,袁双觉得杨平西肯定也有,在他心里,藜州肯定千好万好,她不和他犟这个嘴。

在车里坐了一阵,果然雨势渐小,世界变得清晰了。

杨平西开车掉头,到高速入口时收费站的工作人员和他们说,极端天气禁止通行,道路具体开放时间要等通知。

袁双懵了,“啊”了声,说:“那我不是回不去藜阳了?”

杨平西又把车掉了头,想了下说:“高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放,走国道吧。”

“走国道要多久?”

“四个小时。”

“……”

现在已经七点,走国道回到藜阳都半夜了。

袁双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杨平西见她像是被雨打蔫儿了的花一样,不自觉地笑了声说:“可以边走边打听,要是高速开放了,从其它入口也能上高速。”

袁双闭上眼,认命道:“走吧。”

天色渐暗,暝色中山峦影影幢幢,国道的路比不上高速路好走,路窄弯多,虽然雨势小了,杨平西还是开得比较慢。

约莫开了一个小时,车拐过一个大弯,杨平西见对面接连来了几辆车,为首一辆车的远近灯光交替亮了下,他松开油门,退了档,降下车窗。

对面车的司机也放慢车速,微微探头冲杨平西喊道:“哥们儿,别往那边开了,前面山体滑坡,路被堵了,过不去,往回开吧。”

杨平西闻言把车靠边停下,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问了几句,没多久就转过头看向袁双。

“是真的。”他说。

袁双扶额,失语片刻才扼腕道:“我这回出门忘记看黄历了。”

“高速路开放了吗?”她问。

“还没有。”杨平西回她:“刚才下大雨,高速上出了车祸,估计今晚不会让车通行了。”

袁双没了主意,只能问:“那怎么办?”

杨平西问:“你赶时间吗?”

袁双想到还没抢到的车票,应道:“倒不是很赶。”

“那在平顺住一晚,明天再走?”

袁双看他,“走国道再开车回去?”

“嗯。”

袁双已经折腾了一天,其累无比,现在只希望有张床能让自己躺下,想到还要再奔波,她脸色都不好了。

杨平西看她,想了下说:“你要是不想回平顺,倒是可以在附近住一晚。”

“休息站?”袁双想到那个小得不能再小,只有个公厕和几个小馆子小商店的休息站,怀疑道:“那地儿有住人的地方?”

“有个小招待所,不过今天高速封路,国道又不通,现在应该都住满了。”

“那你说——”

“我们来的路上有个小侗寨,你要是愿意,可以去那住一晚。”

杨平西说完看着袁双。

袁双沉默,虽然经她观察,杨平西百分之八十是个好人,但听他说去小寨子,她心里还是犹疑不定。

“你要是不想去寨子,我们就回休息站,车里勉强也能过一晚。”杨平西像是看出了袁双的顾虑,又说。

车里又小又窄,要是平时袁双也就忍了,大不了熬个通宵,反正她也常上大夜班。但是今天她又是坐车又是走路的,微信步数都破了两万,现在累得是浑身无力头昏脑涨,再让她蜷在车里过一晚,明天人铁定会散架。

此时此刻就算是有块空地,袁双都想躺下休息,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叹口气就说:“你说的那个侗寨,远吗?”

杨平西扬了下唇,利落地挂挡掉头。

他把车往回开了一段,到了山脚下的一个小路口把方向盘一打,驶了进去。

山路崎岖迂折,弯多路险,路的另一边没有护栏,往外是黑黢黢不见底的山崖,路上一盏路灯都没有,黑灯瞎火的很是瘆人。

进山路上先是上坡,到了半山腰上又开始下坡,袁双夜里没有方向感,见走了这么久连盏灯都没看到,一颗心悬了起来。

她觑了杨平西一脸,夜色里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刚毅了,这是一张显而易见的男人的脸,她在想自己会不会轻信他了。

他是不贪财,但兴许好色呢?

袁双攥着手机,时刻做好拨紧急求救电话的准备。

“怎么还没到?”

“快了。”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孤男寡女共坐一车,袁双脑子里想到了很多耸人听闻的社会新闻,一时毛骨悚然,忍不住劝解道:“你一个大好青年,可千万别走上犯罪的道路啊。”

“什么犯罪道路?”杨平西专心开车,随口接了句。

袁双干咽了下,说:“虽然我长得还不错,但是你要是因为见色起意,葬送了前程,也太不划算了。”

杨平西“扑哧”一声,他起先还做摸做样地忍了忍,后面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袁双恼了。

杨平西收了笑,“今天是意外,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也不会大晚上地载一个女客走山路,你害怕,我也害怕。”

“你怕什么?”

“你怕什么,我就怕什么。”

袁双听杨平西这话的意思,他一个大男人反倒还防着她,怕她对他欲行不轨了?

她瞥他,冷哼:“没想到你还挺自恋的。”

“不是你说我是帅哥司机的吗?”

“……”

袁双被堵得无话可说,一番插科打诨之后她也没那么紧张了,看杨平西这不着调的样子,反倒像个好人。

“看。”杨平西忽说。

“看什么?”

杨平西挑起下巴示意,袁双顺着他的指示往他那头的窗外看。

路的另一旁不再是深不可见的山谷,在暗夜中,几处昏黄的灯火像是坠落凡间的星星,兀自闪耀。

“寨子到了。”杨平西说。

作者有话说:

故事不具有现实指导意义,出门在外要怎么小心应该不需要我强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