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杨平西带着袁双去了北门售票大厅,买了两张观光车的车票。在黎山镇定居的人免票,景区的检票员认识杨平西,看到他也不拦,袁双跟着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景区。

古桥景区和大瀑布景区一样,里头有好几个景点,各个都隔得远,需要乘坐观光车才能到,否则走上一天都逛不完。

杨平西领着袁双去了乘车点,上了旅游大巴,那司机认识他,见了他就打招呼,说:“嚯,小杨啊,好几天没见着你了,上哪儿去了?”

“黎阳。”

“难怪去店里喝酒也没见着你人。”司机说完看向袁双,饶有兴趣地问:“这姑娘是谁啊?”

“朋友。”杨平西简单地应了话,回头让袁双找个位置坐下。

袁双就坐在司机后边靠窗的位置,杨平西在她身边坐下,又和司机攀谈了两句。

车坐满后就发车了,大巴沿着山脚下蜿蜒的山路缓缓行驶,袁双转头看向窗外,一条绿汪汪的大江映入眼帘,像一条绿丝带。

她想这就是藜江了。

大巴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古桥,袁双跟着杨平西下了车,走两步就看到了横亘在碧江上的一座七孔桥。

上午太阳已高升,阳光倾洒在江面上,映射出粼粼的波光。古桥上站满了游客,江水两岸人也不少,旅游团的导游站在岸上,挥舞着小旗子,用喇叭点著名。

袁双低头去看江里的鲤鱼,嘀咕了句:“喂得真肥。”

“要不要帮你拍张照?”杨平西见边上的姑娘都在摆姿势拍照,便问了句。

袁双抬眼,兴致缺缺,“都是人,拍了也不好看。”

旅游季到了,最近游客是越来越多了,杨平西说:“本来想带你夜游的,晚上景区里没人,很安静,但是光线不好,看不到什么景色。”

“晚上还能进来?”

“本地的可以。”杨平西看她,“有兴趣?”

袁双点点头,她还没晚上逛过这种地方,自然想体验一回。

“以后有机会的。”

杨平西说得漫不经心,袁双却觉得他这话一语双关,一时又想起了刚才在旅店他说要她留下的话。

袁双跑了神,还是边上导游的一喇叭把她吓回了神。

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得拍几张打卡照,袁双拿出手机对着古桥随意拍了两张,余光见杨平西走到一旁接电话,她听他喊了声“大雷”,就知道是旅店有事找了。

等杨平西挂断电话,袁双走过去问:“旅店有事?”

“嗯,出了点小状况。”

“那你回去忙吧。”

“你自己……”

“我多大人了,再说,之前去大瀑布我不也是一个人走下来了吗?”袁双很干脆,朝杨平西摆摆手,说:“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挣钱。”

杨平西失笑,也不和袁双假客套,交代了几句:“古桥有六个景点,每个景点都有观光车,这次不用错峰,按路线走就行。”

袁双点头。

“走栈道的时候别离水太近,容易掉下去。”

“嗯。”

“去‘水上森林’就按景区规划的路线走,别往山里面跑。”

“嗯。”

“如果要坐船,一定记得穿救生衣。”

袁双听杨平西事无巨细地叮嘱她,好像她是第一次出门的小孩,忍不住开口说:“杨平西,你早上才说我有能力,现在就质疑我了吗?”

杨平西愣了下,随即笑了,说:“我是怕你人生地不熟,会出事。”

“我这么大个人儿了,能出什么事?”袁双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嫌弃道:“我要开始玩了,你赶紧走吧。”

杨平西笑一声,说:“小心点。”

袁双朝他挥挥手,敷衍地道别,见他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啧”了声,问:“又怎么了?”

杨平西从兜里掏出手机,低头点了两下,走回去说:“加个好友,有事好联系。”

袁双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杨平西都半熟了,却连对方的微信都没有。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扫了码加他。

杨平西的微信名就是“耕云”,头像是店里那只阿拉斯加犬的照片,袁双扫了眼,点击添加。

加上好友,杨平西就走了,袁双等他走远后,才找出他的微信,翻看起他的朋友圈来。

杨平西发朋友圈不怎么勤快,半年仅有几条动态,每一条都和他养的那条狗有关。

3月22日,他发了张阿拉斯加犬的照片,问:狗丢了,有没有人看到?

4月18日,他又发了张狗的照片,问:狗又丢了,有没有人看到?

5月28日,他还是发了一张狗的照片,问:有没有人看到我的狗?

6月15日,他仍然发了一张狗的照片,说:狗丢了,看到的人麻烦联系我。

袁双看笑了,敢情杨平西的朋友圈就是发寻狗启示的地方,这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开的是叫“耕云”的宠物店。明明是个旅店老板,朋友圈里却没有一条宣传旅店的动态,简直不务正业。

“这人。”袁双摇了摇头。

她此前一直觉得杨平西不够精明市侩,不是做生意的料,可这两天她看旅店的住客还是挺多的,难道是风水好?

想到这儿,袁双不由又想到了早上他邀她入伙的事。

之前她觉得和杨平西搭伙肯定亏死,现在看来好像不会,但即使没了这个顾虑,她还有别的顾虑。

袁双虽说不是什么top院校的高材生,但学校并不差,毕业后她凭自己的能力当上了大堂副理,自认能力也不差。虽说现在辞了职,但凭她的履历,只要她想,回北京再在好点的酒店找份工作还是很容易的。

以前在酒店受了气,或是工作累的时候,袁双也想过要开家民宿,自己当老板,但不过是想想罢了,她知道这不现实。如果她现在答应杨平西,就意味着要放弃这些年在北京费尽心力打下的根基,前功尽弃。

袁双仔细考虑了下,还是理智地认为留在藜东南不是靠谱的选择,杨平西赏识她,算他有眼光,但她只能对他说声抱歉了。

边上的旅游团集结完毕,在导游的一声令下,一齐出发了。袁双也不再站在原地,快步走在了他们前面,打算好好逛一逛景点。

藜江两岸都能走,一边是宽阔的公路,一边是狭窄的栈道。上午太阳斜照,公路上没什么遮挡物,直接曝晒在阳光之下。

袁双怕晒,就从古桥走到了对岸,借着树荫沿着栈道往前走。栈道没有扶栏,难怪杨平西让她别靠江边走,不过藜江的水淌得缓慢,江水也不是很深,倒不那么危险,她甚至看到有游客蹲在江边的礁石上玩水。

藜江江水绿中带蓝,与大瀑布景区湍急的江流相对,别有一番意趣。袁双打开游客模式,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拍几张照发家族群里,向父母汇报下自己的情况。

走了半个多小时后,袁双找了个石头坐下休息,她从包里拿出早上出门前杨平西给她的水,才喝了两口,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笑着朝她走来。

“小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拍几张照片?”高个儿姑娘问。

袁双想着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便盖上瓶盖,接过了她手中的相机。

高个儿姑娘摆姿势很专业,都不带重样的,袁双帮她拍了十几张照片,看得出来她很满意,道了谢后又殷切地问她能不能结伴一起走。

袁双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这姑娘不是真心想找人作伴,而是想找人给她拍照。

所幸袁双今天不赶时间,寻思着一个人走也是无趣,不如就和她搭个伴儿。

“我叫梦茹,小姐姐,你呢?”高个儿姑娘搭话。

“袁双。”

“那我叫你小双?”

袁双挑眉,说:“我可比你大。”

“我今年大学刚毕业,你不是吗?”梦茹问。

袁双摇头,“你看我像学生吗?”

“像啊,又年轻又漂亮。”梦茹眨巴眨巴眼睛说:“看着不比我大。”

袁双心想这姑娘嘴还挺甜,知道找人帮忙要把人哄高兴了。

袁双和梦茹结伴走完了古桥景点,因为聊得还不错,又一起乘车去了“水上森林”景点。

“水上森林”顾名思义就是水上的森林,森林里种的都是水杉,高大的树木挺拔冲天,根部却浸在水中。

袁双刚进景点就感到一阵凉爽,森林里修了小道,走在其中能听到周边细微的水流声,有些游客还会脱了鞋袜下去水潭戏水。

到了新景点,梦茹的“拍照瘾”又发作了,她兴冲冲地把相机递给袁双,袁双就找好角度帮她拍了几张。

“小双姐,你拍得真好。”梦茹翻看照片,忍不住夸了一句。

袁双不居功,只说:“是你上镜。”

“你觉得我上镜?”

“嗯。”

“那你说我去当模特怎么样?”

袁双忖了下,反问:“工作还没定?”

梦茹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耷拉着肩说:“我想当模特,但是我爸妈想让我回老家,找份安稳的工作。”

袁双愣了下,总觉得梦茹这情况似曾相识。

“我才不回去,安稳有什么好的。”梦茹赌气道。

袁双垂眼说:“你爸妈也是关心你,怕你吃苦头。”

“我知道,但是……”梦茹双手叉腰,意气风发地说:“我才21岁啊,人生还长着呢,现在不去尝试不去挑战,以后我一定会后悔的。”

袁双怔忪。

她想到了自己。

二十郎当岁的时候,袁双也和梦茹做了一样的选择,不顾父母的劝阻反对,执意要去北京,想在大城市里生活。

那时她还很有**,有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做事从不瞻前顾后,说去北京就去北京,才不管它是龙潭还是虎穴,但现在,她的热情好像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袁双蓦然发现,自己学会了权衡利弊,计较得失。这当然是件好事,说明她这些年成长了,但也丢失了一部分自我,她现在连尝试另一种生活的勇气都没有了。

对现在的她来说,北京和藜东南相比,未尝不是另一个意义上的舒适区。

她不过比梦茹大个5岁,就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袁双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天平已有了倾斜。

她从前在书上看到说西南有的民族会蛊术,她怀疑杨平西是不是对她下了蛊,不然怎么打从认识他开始,她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