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先生,要点什么?”酒保笑着问这个走近吧台的男人。

男人有一张英俊的脸,半长的黑发披在肩上,眉眼隐约有些锐利,但灰色的眸子中带着一种难以抹去的颓丧,冲淡了那种危险感,让他看起来像个不得志的艺术家,一看就是会被异性搭讪的类型。

酒保也算是见多了来酒吧寻欢的人,他一见这个男人就知道他很容易就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啊?啊,”月影辉有点慌张地点点头,低下头去看吧台上的单子,“让我看看……”

竟然是新手吗?酒保有些诧异地想,看他这个长相,这个年纪,完全不像啊……

但月影辉确实是第一次进酒吧,他在少年时期忙着打工,长大了也是日日为生活奔波,从来没有空享受这种放松的生活,他颓丧的神情当然也不是因为什么艺术,而是他真的要去死了。

但是死之前他总可以喝一杯。

月影辉对酒吧那些奇奇怪怪的鸡尾酒名字一窍不通,他看了半天单子,最后还是用手指点在最上面一行:“就这个……金汤力吧。”

还真是个新手。酒保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惊讶,笑着对他点头:“好的先生,请稍等。”

几分钟后,酒保将酒放在月影辉的面前,男人拿起酒小心地抿了一口,大约是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喝了一大口。

这样英俊却又青涩的alpha可真是少见,正好现在不忙,酒保便和他搭话:“先生是来旅游的吗?”

月影辉看他一眼,点头:“是的。”向着另一个世界出发的旅行。

这个角度看起来更帅了,酒保忍不住想。

“我们这里有意思的地方可是很多的哦,”酒保便说,“比如后面那座山,有很多人会去徒步,当然也得做好准备,每年在里面迷路的人也不少。”

“我正打算明天去呢,”月影辉笑了笑,“我应该不会迷路的。”反正只要爬得够高就好。

“看样子先生对自己的方向感很有信心啊,”酒保笑道,“我就不行了,在城镇里走路都会迷路的。”

“哦,”月影辉又喝了一口酒,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点了点头,“这样啊。”

早知道他是个新手的酒保并不意外,继续道:“先生是第一次来酒吧吗?”

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神情:“啊,很明显吗?”

没错,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酒保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道:“并没有,但我毕竟是在这里工作的嘛。”

“这样啊,”月影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我是第一次来,”他扫视了一下背后热闹的环境,“还有点不太习惯……”

“没事的,”酒保安慰他,“第一次总是不习惯的,以后就好了。”

月影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杯中的酒已经要喝尽了,于是对酒保说:“能再给我一杯吗?就这个,Gin……”

他话才说了一半,突然感到一阵微凉的风划过后颈,于是猛地停住了,转身向后看去。

有个男人刚刚推开酒吧的门走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银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脚踝的位置,半张脸都掩在黑色的礼帽之下,只露出一点白到苍白的皮肤,看不清长相,但光是气质就能感觉到这是个气场很强的男人,看起来和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

月影辉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酒保吹了声口哨:“好大胆的omega,**期竟然还敢进酒吧。”

Omega?这个男人是omega?月影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股微凉的气息不是来自外面的冷风,而是这个银发男人的信息素。

风雪一样凛冽的信息素,完全不像是omega,但却因为**期而染上了暧昧的气息。

酒吧里当然是不缺alpha的,这样一个**期的omega出现在这里,含义不言而喻,omega还在扫视酒吧的环境,一个看起来半醉的男性alpha已经走上前去,调笑着说:“哟,美人儿,来找男人了?要不要我……啊!”

男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银发的omega握住他的手毫不留情地反剪过去,然后像拎起一袋垃圾一样把这看起来有快两百斤的alpha拎起来扔到一边。

他甚至没说一句话。

轻易地解决了一个alpha之后银发男人继续扫视酒吧,他凶悍的举动明显吓到了酒吧里的人们,也把因为**期omega的出现而带来的暧昧气息冲了个干净,月影辉听到酒保明显地抽了一口凉气,而他自己的注意力却全在omega修长苍白的手指上。

月影辉不得不承认……他在心动。

和他那些幻想着温婉贤惠的小妻子的同性们不同,从青春期,刚刚分化的时候起月影辉就向往这样的omega,强大,锋利,高傲,宛如天边孤月,一直到现在他做梦的时候梦到的依然是这样的人。

而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他梦想的具象化,甚至在他的梦里都没有出现过这样完美的存在,就连信息素都是这样的合适,他把人扔到一边的动作简直是在往月影辉心上砸。

偏偏是现在,在他被现实毒打了十多年的现在,年少时的梦突然以一种毫不绮丽的姿态闯到他眼前。

假如……月影辉想,假如十年前遇见他,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可他已经不是那个敢于幻想摘月的少年,他甚至不敢试着去攫取一毫月光,和所有避开银发男人目光的胆怯的alpha一样,他已经丧失了做梦的勇气。

这个时候,慢条斯理地扫视着酒吧里所有人的银发男人把目光落到他身上。

月影辉感觉自己仿佛被X光从上至下地扫视了一遍,这让他浑身僵硬,然后omega向着他的方向走来,他的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仿佛那点血肉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靠近了之后那股清冷的气息更浓郁了,月影辉看到了男人掩藏在礼帽之下的眼睛,他有一双冰冷的绿色眼眸,嵌在那张白到近乎苍白的脸上为之增添了更多素淡的凉气,他看向月影辉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更像是在打量什么工具。

他有点像传说中的雪女,月影辉想,也许我已经在山上了并且遇到了暴风雪,眼前的一切都是雪女为我捏造的幻觉。

这时候男人开口了。

“你,”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就是不太像刻板印象里的omega,“要去开房吗?”

“啊?”月影辉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被搭讪,“我?”

omega不耐烦地皱起眉:“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去找别人。”

月影辉不是没有被搭讪过,虽然他穷困潦倒又不解风情,但起码还有张好看的脸,能够引起一些人的兴趣。可是那最多就是在甜品店之类的地方,被女学生羞涩地喊住,交换一个联系方式什么的——他通常不会答应,虽然女孩子们总是很可爱的,但并不是他的类型——而不是在酒吧里,面对一个□□大佬式的omega,被喊出去开房。

更正,面对一个完全是他梦中情人的□□大佬式的omega,被喊出去开房。

“没有问题!”月影辉大声说。

他可能是太大声了,以至于酒保用一种不忍直视的目光看着他,这或许让他表现得像一个毛头小子,但是无所谓了,哪怕这真的是雪女的幻境也无所谓,他都是决定要去死的人了,难道还怕丢脸吗?

omega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他看着月影辉平静地点头:“走。”

好吧,酒保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个男人心想,果然脸才是最重要的,我就说他会有个美妙的夜晚——虽然第二天就不一定美妙了。

等等,他低下头看到那个空酒杯:那家伙是不是还没给钱??

月影辉精神恍惚地跟在银发男人身后走进酒店。

**期omega的气味原本应该是会激发alpha的征服欲的,但是不知道是这个男人的太特别,还是月影辉自己的问题,虽然他也产生了一些反应,但却没有那种特别强烈地试图侵占omega的感觉。

与之相反的,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失业是梦,酒吧是梦,小岛是梦,眼前这个omega当然也是梦,现实中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存在呢?可能他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正在工位上打盹。

但哪怕是做梦也好,希望这个梦能够久一点。

银发男人停下脚步,月影辉也跟着停下了,他花了一点时间反应,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酒店的前台。

他现在的样子确实很像进了幻境,以至于酒店服务员担忧地看了他好几眼,不过因为他特别积极地抢在omega之前付了房费,她就又把目光收回去了。

大概又是一个终于约到了女神……呃不,男神的舔狗。

身经百战的服务员很有经验地想。

男人拿了房卡,月影辉继续精神恍惚地跟着他,那种若有若无的风雪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眼前的银发在走廊幽暗的灯光映照下闪烁着微光,像是一道再虚幻不过的幻梦。

男人刷开房门,转过头来皱眉看着他,他的意思可能是让月影辉快点进屋,但精神恍惚的后者没有意识到,取而代之的,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没必要知道。”男人冷淡地说。

“可是,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月影辉问,“阿雪吗?”

男人皱起眉,似乎不太明白他怎么起的这个名字,他盯着月影辉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你可以叫我Gin。”

是因为在酒吧遇见的吗,所以用了一种酒做代号?月影辉这样想着,跟着Gin走进房间。

他想起了那杯金汤力,也许这是某种特别的缘分也说不定呢。

月影辉先洗了澡,然后Gin走进浴室,这间酒店明显就是为了这类事情预备的,浴室和外间的床之间只隔着一层毛玻璃,透过幽暗的灯光月影辉能看到Gin若影若现的修长身躯,屋子里还飘**着**期omega的气息,这让他更加迷糊了。

难道其他omega**的时候也是这样冷静的吗,甚至还能记得洗澡?他迷迷糊糊地想,生理课上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但这一切发生在Gin身上又仿佛很正常,也许他真的是雪女吧,雪女怎么会按照人类的规则生活呢。

Gin从浴室里走出来,他脱下了那身黑色的大衣,只穿了一件白色浴袍,而从宽大的前襟中**出来的皮肤看起来比浴袍还要更白,月影辉像是在做梦一样地看着他,Gin皱了皱眉,抬手关掉酒店那本来也并不明亮的灯,窗帘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被Gin拉上了,因此现在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这样的黑暗中,风雪的气息向着月影辉席卷而来,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在拥抱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