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赴野觉得他真彻底完了。

那一阵天越来越冷, 很快到期末,卷子没完没了怎么都做不完。

期末是六市统考,成绩出来时温池雨排名很高。高敏将她叫过去, 夸了一番, 又让她好好准备京大的冬立营。

那天是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 她从办公室出来时月浔又在下雨。晚一会儿还有讲座和班会,温池雨被冻的, 从教室里拿出水杯去开水房接热水。

接好水出来时,刚好看见沈赴野走进了教师办公室。

温池雨脚步下意识停了下, 她看过沈赴野的各科成绩和排名,他来十一中每次考得都很随意,成绩不高不低。她翻过他卷子, 他题都是选择性写, 但写的都对。

“你打算混到什么时候?”高敏的声音从办公室传出来, “你自己看看这些分数,再混下去你确定自己不会真废了吗?”

光影里的沈赴野没说话, 在他对面的高敏愁眉不展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过了会儿, 又在说什么,温池雨没再听。

下午的讲座是老生长谈的高考相关,温池雨在小礼堂找了半天没看到沈赴野。倒是隔壁班的顾舟找她, 跟她说去京大冬立营的事情。

“京大今年冬立营时间定了。”

顾舟和她说了下怎么去北城的路线, 然后又说了自己的考虑。

温池雨听完点点头,顾舟看了她一眼, 觉得她有点心不在焉, 但没太在意, “那就这么说好了, 先坐车去市里然后动车去北城,晚上你把信息发我,我一起订票和酒店。”

温池雨说好,眼睛又看了看周围,他去哪儿了。

直到讲座结束,领了一堆寒假作业,温池雨都没再看见沈赴野。

冬雨淅淅沥沥到了天黑都没停,温秋去照顾胡苏林了,店里只有她一个人。天气很糟,没几个客人。

温池雨将信息发给顾舟后,就坐在店里,撑着下巴对着外面的雨发呆。

他那天的话说得很重,她都不知道他是在吓她还是在劝她。

店外忽然有女声在尖锐的辱骂。

温池雨一愣,本以为是隔壁五金店的,辱骂的口音一听就不是月浔的,而且仔细听还在叫沈赴野的名字。

她想到什么,连忙跑出去。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人很瘦头发被雨打得有点乱,穿着很普通,甚至有些不修边幅。

她听见动静向温池雨看过来,眼睛里面全是恨,“你认识沈赴野是不是?”

温池雨怔在原地还没回答,已经被她拉扯住,“你是不是认识沈赴野?他在哪?”

“我…… ”

温池雨被她的语气和表情还有用力的动作吓到,“我……”

“放开她。”

沈赴野不知何时出现,他冷着脸,见那人没动,又重复,“放开她。”

女人像是才看清眼前的人是他,立刻疯了一样扑过去,沈赴野扫了眼温池雨,“进去。”

温池雨没动,女人的辱骂更加不堪入耳,疯狂在打他。他还在看着她,不知为什么,温池雨觉得他眼底隐忍又脆弱像在求她进去。

温池雨脚步动了,走了几步,推开玻璃门,进去了。

雨声很小,风声也不大,店里更是安静。女人的声音太大,引得旁边店铺里的人也出来看,沈赴野一直没动作,任她打和骂。

后来天更黑了,那女人累了,嗓子哑了,他们两不见了。

只剩下温池雨,愣愣的看着刚刚那个廊檐下,回不过神来。

**

“酒店订了吗?”沈赴野问。

女人叫陆君梅,她歇斯底里地扇了沈赴野个耳光,“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沈赴野没什么反应走进身后酒店,往后看了眼陆君梅,“身份证。”

见她不见来,他拿出自己递给前台,前台是个女生,眼神狐疑看了看他们两,“标间还是大床?”

“随便。”

“住几天?”

“一天。”沈赴野说完皱了下眉,“她住几天就几天。”

“一天120,押金200,你这样的话不太好收费.”前台有些为难。

沈赴野抬眸看了她一眼,“押金多收点。”

前台想了想,同意了他的提议,然后将房卡递给他。

沈赴野拿着房卡走到门口,声音很低,“明天回去吧。”

“我凭什么走?要走的应该是你,你把我女儿还给我。”陆君梅说着说着情绪崩溃大哭起来,“那天死的怎么不是你啊,你为什么不帮她为什么啊。”

沈赴野垂着眸,将手里的房卡放到她衣服口袋里,就站在她面前任她发泄。

他安静就像个局外人一样,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一些才又开口,“房间是506。”

陆君梅又推了他一把,他被推到墙上,索性就靠着。

“你为什么不帮她不就救她?”

从那件事发生一年了,她见过无数次沈赴野,他态度总是这样,任打任骂像在赎罪更像在包容她或者说是可怜她。

但他凭什么可怜她,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

沈赴野低着头摸出根烟,打火机火苗窜起,要点火时他忽然动作顿了下,“你怎么知道没有?”

“有的话,佳佳她还会死吗?她死之前最后见的人就是你。”

沈赴野不出声,将烟点燃,眼睛透过烟雾看着黑透了的天。

酝酿了一天的细雨,雨势终于变大,他一根烟抽烟又点了一根,旁边的陆君梅还在哭,他问前台买了包纸巾递给她。

时间过得很慢,不记得几点了,前台换过一次班。陆君梅累到极点终于回房间了,他才发现这包烟抽完了,脚下一堆烟头。

他没有伞,走进雨里,孤零零的。

走到那个不能被称为家的房子前,有个人撑着伞正蹲在门口。

气温很低的黑夜里,她握着伞柄的手被冻得通红。沈赴野脚步猛地停下,看着那一团小小的身影。

温池雨察觉到什么,抬起头看见他,想站起来。但因为在这儿蹲太久了,腿已经麻了,一时没法起身。

她只能眼睛着急的看着他,神色里全是觉得他被人欺负了的担忧和关心。

心跳比风雨还大,沈赴野觉得他真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