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坏人呢。”

温池雨捏着笔,安静的在最里面写卷子。

沈赴野坐在她旁边,电脑里游戏开着,但他漫不经心地没怎么玩。魔龙网吧里不少人都知道他游戏打得好,见他闲着,时不时有人过来找他搭话。

“野哥来一局呗。”

他懒洋洋窝在椅子里,摇了摇头,“不玩。”

“别啊。”对方吊儿郎当扫了眼旁边的温池雨,“带妹呢啊,带妹也不影响玩游戏啊。”

“真不玩。”

对方还不死心的劝他,他这下索性懒得连反应都没有了。

阿阔抱着一堆零食和几杯奶茶从外面过来,他斜眼扫了眼那人,“滚滚滚,自己玩去。”

然后顺势将一杯奶茶和几包薯片放到温池雨桌上。

温池雨一怔,抬了下头,细声细气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阿阔难得见到这么乖的妹子,他多看了温池雨几眼,回自己位置,眼睛还盯着温池雨看。她今天穿着白色的裙子,长发随意的扎了下,松松垮垮垂在脑后。她坐得很端正,眼睛也不乱看,好像写作业就是最大最重要的事情。

从来了到现在,几乎一个下午了都是这样。偶尔遇到难题,她停下来,笔尾抵着下巴,眉头微微皱着。本来注意力还在别处的沈赴野,侧身靠过去,垂眸看了两眼,伸手拿过她的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两行,有时候或者直接勾勒条辅助线,也不多说什么,就又靠回来。

“好乖啊。”

阿阔不自觉的感叹了下,然后胳膊抵了下沉赴野,“哪儿弄来的啊,这年头这么软的可少见。”

沈赴野在看手机,没搭理他。

阿阔眼睛转了转又说:“我能追不?”

沈赴野慢慢抬眸看了他一眼。

阿阔这下老实了下来,但没过几秒贱贱的自顾自笑起来。

那个下午,温池雨后来不知道怎么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很黑了。她身上盖着沈赴野的卫衣,她抬头看了看旁边,沈赴野不在。

阿阔正在游戏里疯狂厮杀,他忙里抽闲的给她指了个方向。她看过去,发现他站在门口在打电话。

她走过去脚步很轻,看见他指间夹着烟,语气几乎差到恶劣,“不是都结案了吗?不见。”

“爱怎么想怎么想,他们不信调查结果我有什么办法?”

“沈舟伊,这个事情我不可能妥协更不可能道歉。”

他说完挂了电话,烦躁的情绪无处可处宣泄,只沉着脸抽烟。烟头刚按灭,手里手机又震起来,他气压低地扫了眼来电,脸上更沉,但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却还是接通了。

温池雨已经走到离他很近的距离,她没特意要听,可他手机里疯狂暴躁的咒骂声,音量实在太大了。

她一愣,脚不小心碰到旁边的广告牌,然后不自然地仰头去看沈赴野。

沈赴野察觉到动静,回头看见是她,皱了皱眉,没动。

手机那头的人疯狂骂了几分钟,见沈赴野根本不理她,她又吐了几句脏话,才不情不愿罢休地挂断了。

通话是结束了,但那种尴尬的气氛还在。

温池雨扯了扯她身上他的外套衣角,表情自然,像是没听到刚刚那一幕一样。

她问:“你饿了吗?”

沈赴野垂着眸,不冷不淡的看着她,静了会儿,他扯了下唇,“你要吃什么?”

温池雨想了想,“米线好吗?”

她又想到什么,看了看周围,见没人,但声音还是比刚刚小了点,“你有钱吗?”

这小心翼翼又谨慎得不得了的模样,像极了在极力维护他的面子。

沈赴野眼尾拉起,又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认真,是真的在担心这个问题。他盯着她,若有所思地想到什么,长手一伸将她扯近了点,然后不轻不重捏住她的后颈,像捏猫咪那样。

温池雨下意识缩了下,头顶传来他声音,“胆真大啊,故意的吧,嫌我穷是吧。”

“放心,养女人的钱缺不了。”

温池雨被他扯回到店里,稀里糊涂的,后来也没去吃米线。

沈赴野和他,阿阔、刺猬头还有其他几个男生,一群人浩浩****跟着去了家烧烤店。

七七八八点了满满一桌,阿阔似乎还觉得不够,“野哥请客,大家都别客气啊。”

然后他还觉得不够,打了几个电话,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男男女女。其中一个染着粉发的,一来直接坐到阿阔怀里,她笑眯眯的和对面温池雨打招呼。

“我叫小兮,阿阔前女友,你呢?”

温池雨正在和水,被呛了个正着,“温…温池雨。”

小兮看到她这个表情,在阿阔腿上,得逞一样,笑得花痴乱颤。

阿阔嫌她粘着热,拽她去旁边自己坐好,她不满,“干嘛呀。”

沈赴野从隔壁买烟回来,在温池雨旁边坐下,看了眼她,低声问:“怎么了?”

温池雨还没说话,小兮大剌剌地插话,“你家的啊?胆子好小,真好玩。”

沈赴野微挑下眉,又扫了温池雨一眼,他懒散的哼笑了声,“小吗?”

温池雨垂了垂眼睛,刚刚要说完的话,又忘了。她捏着筷子,低头继续吃面前刚刚外卖送过来的三鲜米线。

咬断第二根米线时,她忽然想起,刚刚他是不是没有否认呀?

唇角悄悄翘了一秒,可后一秒她又想起他一贯的作风,会不会只懒的,女孩的唇角又垂了下来。

阿阔和其他几个男生一直在大声聊他们聊游戏里的事,沈赴野基本只是听着,说得很少。他似乎没什么胃口,都没怎么吃,只一个劲喝啤酒。

温池雨余光一直看他的酒,忽然她左手的胳膊被一个温热的物体抱住。

下一秒,她耳边传来小兮的声音,“男人都不爱被管。”

“特别沈赴野这种男人,管是管不住的。”

温池雨一怔,不知何时,小兮已经凑到她身边,还满脸挂着那种‘我懂的’那种笑。

“不是…”

“不是什么?你难道不喜欢他啊?”小兮手肘轻抵了她胳膊,“骗不了人的,不过……”

温池雨眨了眨眼睛,“…不过什么?”

“他这种看起来很难搞定的,其实玩最花了,你这样的……你没谈过吧?”小兮盯着温池雨已经有点红的脸,笑了笑,自来熟得拿出手机,“一看就是,我们两加个好友呗,以后可以多交流交流。我看咱们两挺聊得来的,我虽然读书不行,但男人还是……”

温池雨被她噼里啪啦说得拒绝不了,拿出手机。

小兮:“我扫你。”

温池雨听话的,低头操作,忽然身后有人靠了过来,他声音沾着酒气,比平时听起来更懒散,“瞎学什么呢?”

小兮乐呵呵的直接回他,“泡男人呗。”

他拖长尾音哦了声,靠得她更近,气息弥漫过来。

温池雨脸颊发烫,但她假装自己很镇定,镇定的通过小兮的好友。

忽然,他手指又轻轻捏了下她的后脖颈,懒洋洋的低笑,“小女孩,作业写完了吗,就思春啊。”

“写完了。”

他好像很喜欢捏脖劲这个动作,温池雨觉得她被他手指碰的,不止脸烫了。

但沈赴野没发现,反而还将放在她后脖颈儿的手指,加重了两分力气。

“那就能使坏了?”

“这就算是坏事吗?”温池雨问。

“都要学想男人了,还不算啊。”

温池雨温吞的哦了下,然后眨了眨眼睛,想起之前那个梦。

她脸更红,看向已经被阿阔拉走聊事的沈赴野。

“我已经做过比这还过分的了。”

那晚后来温池雨接到了个周岁穗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哭得很凶,说现在就在佳美,问她在哪里。

温池雨看了眼才吃到一半的他们,“我马上回去,你等我十分钟。”

那是时间其实才晚上九点多,温池雨说有事得走。她拿起椅子上的书包,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热闹人群里,那个游离在外,一直在很静喝酒的沈赴野。

明明他脸上在笑,但温池雨还是能感觉出,他心情真的好差啊。

**

“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池雨一进门就看见周岁穗红着眼睛坐在柜台旁,温秋正在安慰她。

周岁穗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看到温池雨又涌了出来,她抱着温池雨,“池雨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吗?我不想回家了。”

“可以呀。”温池雨拍了拍她的背,想到什么,“你爸爸回来了吗?”

周岁穗身体抖了一下,“嗯,他还带了个别的女人回来,我不想呆在家里。”

温池雨接过温秋递过来的纸巾,帮周岁穗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可以的,你想在这住多久都可以别哭了。”

温秋也安慰了几句,然后让她们快点去洗澡然后回房间。

温池雨让周岁穗先去洗,找了一件自己没穿过的睡裙递给她。她出来后,温池雨拿着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周岁穗眨了眨眼睛,看着温池雨,“池雨你真好。”

温池雨摸了摸她的头发,“都这么久,他还还没放下。”

“他怎么可能放得下,我妈可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这对他来说可是一辈子的污点。我和你说,他每次看到我的眼神,都恨不得要杀了我一样。”

周岁穗抓了下温池雨的手,“你说我妈跑的时候,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跑,要把我留给他啊。他平时在外地打工,不回来还好,一回来我就好害怕。”

温池雨也不知道,她只能轻声安慰了几句,“考上大学就好了,离开这里就好了。”

“我也想,但我好怕我的成绩考不上啊,我又怕我考上了他不给我去上。”

“不会的,成绩的话我可以帮你补课,学费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温池雨去楼下帮周岁穗热了一杯牛奶,给了她后又不知道要怎么办。

枯燥的高三生,她绞尽脑汁想了想,“我先去洗澡,我找点题你先做着,不会的,我出来给你讲。”

周岁穗握着牛奶杯啊了声,又想到自己刚刚说的,“好吧。”

后来,她们两做了一晚上题。

凌晨一点半,周岁穗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瘫倒在试卷上,已经没心情难过了,现在最恨的是数学。

“不做了不做了,太困了,我要睡觉了。”

说着连忙跑上床,生怕温池雨再变出一套题来。

温池雨将桌子上的卷子整理了下,眼睛又看了眼手机。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他们吃完没,沈赴野他到底有没有喝多呀。

今晚在魔龙门口,那通辱骂电话里,‘恶心’‘人渣’‘败类’‘施暴者’‘杀人犯’一个词比一个词严重的往他身上砸。

那不是经常给他打电话那个女生的声音,是另一个年纪明显大不少,语气里全是恨。

温池雨捏着卷子,目光盯着手机,发了好久的呆。

**的周岁穗已经睡着了,温池雨又在想,所有想都离开的月浔,为什么他会来。

他是电话里说的那样的人吗?

温池雨想了很久,可实际上有些事情是不用想的,手机屏幕上,那封信息已经发了出去。

【你回去了吗?】

只隔了两秒。

或许两秒也没有,她手机震了起来。

温池雨看了眼周岁穗,将电话接通。

“喂。”

她怕吵醒周岁穗,声音放得很轻。

那边没出声,只有很重的呼吸声。温池雨想起她离开时,沈赴野已经喝了很多。

“你现在还在烧烤店吗?”

那头还是静的,他似乎动了下身,有衣服摩擦的声音,温池雨将手机更贴近耳朵些。

过好一会儿,他声音已经醉到模糊,“不在。”

“那和阿阔他们回网吧了吗?”

这次沈赴野没直接回,反而先笑了下,他声音被烟酒泡得很低沉沙哑,“人家不是教你别管男人吗?”

温池雨手心一烫,发现卷子已经被自己捏皱,连忙松开手。

她咬着唇,“我没管。”

他又笑,“还要怎么样管啊。”

温池雨不知道要怎么回这个问题,她觉得这样的他,她更加受不了,耳朵是麻的,手指是麻的。

“你是不是很醉了?”

他含糊得嗯了声。

“你旁边有人吗?”

她想知道他不在烧烤摊的话去哪儿了,可他一直回得断断续续的。

“沈赴野。”

他又嗯了声,隔了几秒,他情绪忽然变了,变得有点刺,仿佛陷入某种痛苦里。

声音也变得了,叫她的名字,有点凶,“温池雨。”

温池雨嗯了声,还问他,可刚准备开口,被他态度锋利强硬的打断。

“我们才认识几天啊,我要是坏人呢?”

“你是吗?”温池雨问。

电话那头的沈赴野似乎被问得怔住,静了很久后。

“他们都说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