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旁坐着的, 赫然就是佛灵宗的掌门,镜观。

他的目光在两人相牵的手上一扫而过,随后看向无非:“为师听闻, 你入魔了?”

无非:“确实如此。”

镜观微皱了下眉:“天生玲珑心不生心魔。”

无非面无表情, 周身开始溢散出点点黑雾,他道:“师尊,我确实入魔了。”

虽然还是难以置信, 但无非周身的魔气的确是毋庸置疑, 镜观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然而, 他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竹院中陷入一片死寂之中,无非神色泰然, 直接拉了殷凡在对面坐下,两人的手始终未曾分开。

见此一幕,镜观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道:“随我回宗门,为师想办法帮你除去心魔。”

无非不置可否, 他千方百计的「入魔」,这心魔, 又岂是轻易可以去除的。

他一边捏了殷凡的手指把玩, 一边漫不经心道:“弟子倒有几个疑问想先请师尊解答。”

似乎猜到他要问什么,镜观道:“你的身世, 以及寂尘珠的来历,为师不能说。”

闻言, 无非眸中暗光一闪而过,道:“弟子想问, 师尊的俗家姓名是什么?”

未曾预料到的问题, 镜观忽地顿住, 竹院又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看这反应,无需回答,无非也猜到了,他低笑了一声:“师尊不必说了,弟子已经知晓答案。”

当初,初次见到陆飞渊和云槐二人时,他便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后来才反应过来,这股亲切感恐怕不止和他的身世有关……

还因为,细看时,陆飞渊与他师尊还略有几分相像。

如今,师尊不肯说自己的俗家姓名,无非便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师尊应当也是姓陆……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这个天生玲珑心的佛子,不仅不像书中所写那般毫无戏份,反而隐藏了个十分大的秘密。

“弟子还有一事,心怀疑虑。”无非道。

镜观:“但说无妨。”

“弟子意外得知师尊曾经去过天清城,师尊,可是与景师弟的父母相识?”

话音落下,无非便察觉殷凡身体微微僵了下,只是一瞬间,却也被他捕捉到,他抬手覆上殷凡的手背,轻抚着。

镜观则神色顿了下,没想到无非问的是这件事,再看殷凡的神情,显然也是已知晓此事。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道:“非是相识,而是受人之托将一样东西送予天清城城主夫妇。”

一样东西……

既然师尊没有说这样东西是什么,那便是和他的身世一般,也是不可说之事。

“还有一件事。”无非抬眸,神色悄悄严肃。

只要不是什么身世之类的问题,镜观倒是还能回答,他问:“何事?”

无非的目光移至殷凡身上。

殷凡顿了下,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心中缓缓升起某种猜测。

而对面的镜观见此一幕,心中也升起某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无非举起两人相握的手,道:“我与景师弟情投意合,日后定是要结为道侣的,此事还需告知师尊一声。”

他就知道!

镜观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此时为入魔之态,待除去心魔后,天生玲珑心不动情,到时你要如何?”

无非眸色深沉,缓缓道:“师尊怎知我的心魔不是他?”

此言一出,不止镜观愣住,殷凡也瞳孔一缩,双眸紧盯着无非。

镜观:“这……”不可能,玲珑心不生心魔,无非入魔只是因障魔力量太过强盛的缘故,这心魔……

他眉头皱得极深,后面的话却不知为何没说出口,最后叹了口气:“罢了,随你自己心意行事,日后莫要后悔就是。”

无非微微笑了下:“多谢师尊。”

镜观点点头,起身:“看来你也不会随我回宗了,为师先回宗门。”

“师尊且慢。”无非忽地出声,随后召出寂尘珠,道,“师尊且看一眼弟子的本命灵器。”

闻言,镜观虽眼含疑惑,却还是凝神看了看寂尘珠,片刻后瞳孔一缩,随后立即压下这抹震惊,道:“为师明白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后道:“你们小心行事。”

待镜观离去后,方才一直不曾说话的殷凡才抬眸看向无非,黑白分明的眸中暗藏执念:“师兄的心魔是我……这句话是何意思?”

竹椅发出轻微的声响,殷凡起身逼近坐着的佛子,声音微沉:“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四目相对,无非唇角微勾:“你想……”

话未说完,唇上忽然撞上来一抹柔软,他微微一怔,随后轻车熟路地揽上殷凡的腰身,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反吻回去。

竹椅不堪忍受两个人的重量,发生「嘎吱」一声闷响,下一瞬,无非将怀中的殷凡抱至石桌之上,跻身过去,双唇仅仅分开了一瞬,连口气都没喘完就又紧贴在一起。

忽然,唇上轻微的痛意传来,无非置于殷凡腰上的手不由得一紧,淡淡的血腥气在口中传渡。

良久后,两人才微微分开。

无非唇上赫然多了一个浅浅的口子,他不甚在意地舔了下,随后力道极轻地捏了捏殷凡后颈,轻笑:“真将我当食物了不成?”

殷凡盯着那处被自己咬破的伤口,犹疑了片刻,又凑了上去。

熟悉的痛感传来,无非神色不变,任由殷凡作为,同时在他的颈后缓缓轻抚着。

渐渐地,痛意被一股暖流替代,殷凡微微后退分开。

唇上的伤口已然愈合。

无非嘴角笑意更深,他牵引着殷凡的手按上自己心口处。

殷凡顺着佛子的力道,掌心紧贴在他的心口处,隔着衣物感受到手下的震动,他抬眸道:“跳得很快。”

一声一声有力而微微急促的心跳声顺着掌心传入殷凡心中,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心跳仿佛同步了一般。

无非最终也没有解释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殷凡却好似已经知晓答案了一般,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

深夜,天剑宗。

今晚的夜色有些阴沉,清月被厚厚的云层遮住,连吹过的风都仿佛带上了一丝阴冷之意。

两道人影不着痕迹地掠过山门,朝着某处峰头而去,在天剑宗待了两百余年,殷凡闭着眼都能避开巡逻弟子。

“炼药峰。”

无非和殷凡在炼药峰某个峰头停下脚步。

柳月萱的祖父是炼药峰的长老,地位颇高,即使她疯了,也依旧单独住一个峰头,且有侍从照料。

前方隐隐传来说话声,无非两人迅速掩了身形气息后靠近,听着应当是照料柳月萱的两个女弟子。

“齐师兄今天没来……”

“柳师姐天天当着齐师兄的面念叨景师兄的名字,齐师兄能忍这么久才奇怪吧。”

“什么景师兄?那是魔域的魔头!掌门亲自下令把他逐出宗门,要是让其他人听到非把你送到执法堂不可……”

“对对对,是我口误,多谢师姐提醒,幸好此处只有你我二人……”

两人边说着边离开。

待那两人身影消失后,无非和殷凡悄然现身,走至窗外。

房屋中一片漆黑,离得近了,就听到柳月萱的声音从窗缝中传出。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除了这句,还时不时念着景凡郁的名字。

殷凡看向无非,传音道:“师兄觉得柳月萱有不妥之处?”

“有些猜测。”无非微微点了下头。

下一刻,两人身影出现在房内,在柳月萱看到殷凡而发疯之前,无非抬手布下一层结界,保证所有声音都传不出去。

柳月萱见到殷凡果然发疯了似的,口中念念有词,想朝着两人冲过来却始终被困在**。

无非这才看到她的双手双脚上皆被束上了细且坚韧的锁灵链,不伤身体却也令她灵力尽失。

看这情形,像是怕柳月萱伤人而为。

不过想想也是,若非柳月萱还有个身为炼药峰长老的祖父,那她此时就应该被关在镇魔狱而非此处了。

毕竟,障魔是柳月萱召唤出的,在天机命盘预言错误与柳月萱之间,苍霄怎么会承认前者,因此,不论真相如何,这个锅都需柳月萱来背。

思绪回转,无非没有犹豫,直接对她用了搜魂之法。

见状,一旁的殷凡眸中有些惊色,师兄他……何时学的搜魂之法?

无非收回手之后对上殷凡的目光,才反应过来,心道一声大意,他「入魔」之后一直同殷凡在一起,几乎未曾分开,因此,搜魂之法只能是「入魔」之前所学。

稍一思索,他道:“佛灵宗亦有搜魂之法,比寻常的搜魂术要更温和,我从前亦有学习,只是不曾用过。”

实则并非如此,佛灵宗没有什么搜魂之法,这是宗门从前除魔时搜出来的术法,无非是暗中学来的。

“原来如此。”殷凡却立刻就信了,随后问,“师兄可有搜出什么?”

他这般轻易就信了,无非反而微微皱了下眉,随后恢复正常神色:“先离开此处再说。”

距离天剑宗略有些距离的深林中,月光本就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好不容易倾洒下来的微弱冷光又被重重的树叶遮住,透不过一丝一毫。

昏暗的深林中,隐隐传来几声奇怪声响,似轻喃似低吟。

一棵粗壮的老树下,两道身影紧密相贴。

无非压着殷凡亲得凶狠,年轻的魔尊难以承受汹涌的攻击,双眸渐渐染上一层水光。

直到一声奇异的鸟鸣之声响起,无非才稍稍退开,但仍旧紧紧箍着殷凡的腰身,将他锁在自己与树身之间。

殷凡还略有些失神:“师兄怎么……”

他们刚从天剑宗出来,路过此地,谁知无非直接把他压在树上亲了上来……

无非眼睛微眯了下,抬手在他脸上轻抚着:“无他,想亲就亲了。”

他所说的话,殷凡却不加细想就信了,这样的魔尊,如何不让人想狠狠怜爱一番……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