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 柳月萱仍在顶着那道粗浑的男声鬼哭狼嚎,无非看着殷凡,险些绷不住淡然的神色, 眸中浮起些许笑意。

“好。”

手中寂尘珠金光亮起, 金弓正要成形时,祭坛上黑雾似乎有所察觉,突然从柳月萱身上出来, 浮于祭坛上空。

封血魔尊见状惊道:“苍霄, 你到底召唤出了个什么东西?”

这团黑雾, 怎么与他们魔修的气息颇为相似?

再看方才被黑雾附身的柳月萱,此时已是表情呆滞, 状若痴傻。

这时,黑雾中传来阴森的笑声,声音中又隐隐透了一丝蛊惑之意:“你们将本座召唤出来, 本座可实现你们的一个愿望……”

“你们是想让本座帮忙除去那个叫景凡郁的小辈,还是想要飞升之法?只能选一个。”

“自然是除去景凡郁。”苍霄神情凛然道。

“等等,”几位魔尊突然出声,明禹魔尊道,“苍霄你想除去殷凡, 我们可没答应,当然是选飞升之法。”

他们之前答应苍霄一同对付殷凡, 是因为殷凡手中有他们需要的某个东西,但东西的价值, 怎么比得上飞升之法?

两方争论起来,皆神色愤懑, 言语激烈, 明明都是宗门之主以及一方魔尊, 此时却像失去了理智一般。

他们身在局中看不明白,暗处的无非和殷凡却看得清清楚楚,此时一层薄如烟云的黑雾正笼罩在祭坛附近所有人上空,众人只顾争吵,却没发现祭坛中央的黑影愈来愈凝实。

无非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下一瞬寂尘珠脱手而出,金光绽放,化作一口金色巨钟,钟上刻印着各种佛家法纹。

“咚——”

极具穿透力的钟声响彻云霄。

猛然听闻这声钟响,正在吵架的各掌门和魔尊心神一振,突然清醒过来,再看从自身上浮起的淡淡黑雾,心底明白了什么,不由得齐齐往后退去。

一人心悸道:“这到底是什么……”

方才他们竟像是被控制了一般!

殷凡见状面色凝重,看向无非:“师兄可知道此物是什么?”

无非思忖片刻,道:“我曾在佛灵宗藏经阁内一本古书中看到过,人有欲望,修士亦有心魔,天地间有一物名为障魔,便是以欲望为食,不死不灭。”

这个祭坛,应当就是镇压障魔之用。

眼前的黑雾,仅仅这么一会儿,就比刚召唤出来时壮大了数倍。

唯有他玲珑心境,不受障魔影响,而殷凡手上戴着他的佛串,亦能抵挡一二。

“这金钟,还有那支金箭是从何处而来?”终于有人疑惑道。

若非有金钟金箭相助,他们现在或许还沉沦在黑雾之中难以清醒。

“没想到被镇压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记得本座的名字……”这时,黑雾中又传来了声音,阴冷入骨。

祭坛前众人闻言正疑惑时,就见一团黑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冲向某个方向。

正是无非和殷凡所在的位置!

幸甚无非和殷凡早有防备,眼神冷然的同时迅速出手,泛着金光的箭支与灼寒交替的炽寒剑一同迎上那团黑雾。

白衣佛子和玄袍魔尊的身影自然也暴露于众人眼中。

“殷凡魔尊,和佛灵宗的佛子……”

众人看着无非手中的金弓,眼神震惊,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的金钟和金箭就是佛灵宗的佛子出手相助。

“不是说……佛灵宗的佛子是化神期修为吗?”

看无非身上的气势,这分明是大乘巅峰期修为!

黑雾自然不敌无非和殷凡两人的联手,就在众人松了口气时,祭坛上的柳月萱看到殷凡却突然疯狂:“景师兄……”

声音嘶哑怨恨,如同从地狱中而来:“景师兄,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我如此喜欢你,你为什么推开我……”

无非看着她癫狂的模样,表面淡然自若,幽深的眸底却隐含一丝猜疑。

推开?传承大墓中他们直接与柳月萱等人分开,何来推开之说,倒是原书的七情花剧情中,主角意志坚定推开了她……

这个柳月萱,莫不是觉醒了书中记忆吧?倘若如此,她之前的种种奇怪行为,反倒是都能解释通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有合理之处,他眉心微蹙,此事还需找个时机验证一下。

“喜欢?”这时,殷凡嗤笑一声道,“本尊可不瞎,你当本尊看不出你眼中的贪婪……”

虽不知柳月萱眼中的「贪婪」图的是什么,但总归是心思不纯。

柳月萱闻言猛地愣住,随后更加疯癫,表情狰狞,身上骤然涌出大量黑雾与障魔合为一体。

见状,无非的玲珑心倏地跳了下,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寂尘珠化作的金弓。

不过须臾,黑雾便猛然壮大了一圈,发出餍足的声音,随后掩藏在黑雾中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殷凡身上。

“原来他们想除掉的人就是你这小辈,还算是气运滔天,欲望也够深厚……”

说着,黑雾中心突然剧烈翻滚起来,黑雾愈发浓郁深沉,仿佛在孕育着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

见此一幕,一股强烈的不妙预感萦绕所有人心头。

渐渐地,涌动的黑雾中心凝聚出一颗圆润发亮的珠子,黑色珠子出现的瞬间,无非瞳孔微缩,当即扯了殷凡的手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那珠子划过一道黑色光芒,离得近的苍霄等人和三位魔尊以及柳月萱首当其冲被浓浓的黑雾笼罩其中,随后黑雾继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弥散开来。

避之不及,无非神色微凛,在被黑雾笼罩的前一刻,手中寂尘珠一分为二,一半置于殷凡手中,一半他自己留着。

现如今,障魔已经生出障珠,障珠力量太强,佛串起到的作用不大,寂尘珠或可抵挡一二。

紧接着,就被浓浓黑雾拉入迷幻之地,昏昏沉沉间,一道声音传来。

“有点意思,本座竟然看不出你的欲望……”

“不过,佛修总是比旁人多上许多不必要的悲悯之心,有意思,本座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那一场景了哈哈哈……”

聒噪!

无非面无表情心中吐槽,随后思绪坠入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五感才重新回归,唇边触及一抹凉意,甘洌的水流入口中,无非喉咙一动便咽了下去。

下一瞬,双眼紧闭的佛子忽地睁开双眸,待看清给他喂水的人后,不由得一怔。

此处是一个山林中,无非躺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林中偶尔传来几声悠悠的鸟鸣,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平凡。

不平凡的是眼前的人,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富家小少爷,身姿挺拔,颇有灵气,活脱脱就是缩小版的殷凡。

无非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小少爷见他醒了,露出个惊喜的表情,眼睛明亮:“你醒了?”

不待无非出声,他自顾自说:“你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要不是被我发现,你就被林子里的大老虎吃了……”

“多谢你。”无非轻笑了下问,“你叫什么?”

小少爷被他的笑晃了下神,顿了一会才道:“我叫景凡郁,我爹是天清城城主。”

果然……

确实就是小时候的主角,此时还未发生屠城一事,眼前的景凡郁还是个备受宠爱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只是……不知障魔造出这么一个幻境到底是要做什么?

“哥哥你叫什么?”小景凡郁问。

哥哥?

无非眉毛几不可察地扬了下,道:“我叫无非。”

小景凡郁点了点脑袋,好奇问:“无非哥哥,你怎么会躺在这里?”

“和师弟走散了。”无非声音微沉,感受了下寂尘珠的位置,却是无果,眼底不禁多了抹暗沉。

忽地,他表情顿了下,他看向小景凡郁问:“今日是几月几号?”

小景凡郁还以为他在草地上睡迷糊了,说:“今天是九月初九,对了,我该回去了,不然爹要派人来找我了!”

“无非哥哥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让爹帮你找师弟。”

无非面上带笑道:“好。”

眸底却划过一抹暗沉,九月初九重阳夜,就是天清城被屠城那天。

跟随景凡郁进了天清城,城门守卫、浣洗衣物归家的农妇见了景凡郁,都热情地同他打招呼。

“少城主回来了,今天又偷跑去哪儿玩了?”

“怎么还带了个这么俊俏的大师回来?”

……

从天清城城民身上流露出的是生活幸福平安喜乐之感,他们说的话中也是充满了善意,即使是面对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无非面上淡笑回应,心底却不禁微微心疼,景凡郁与天清城的城民关系越是亲切,见到他们一个个惨死眼前时便更难过……

也无怪乎,他会一念入魔了。

到城主府时,下人们正在准备晚宴,颇为热闹,但城主夫妇却不在府中。

护卫:“城主与夫人去城东见一位贵客,暂时不在府中。”

说完还嘀咕了一句:“还挺巧,城主跟夫人去见的也是个大师……”

只是不如少城主带回来这个长得好看。

护卫嘀咕的声音不大,小景凡郁不曾听到,回了句「知道了」便带着无非去他的院子。

而无非则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有股异样掠过,障魔幻化楠`枫出的幻境真真假假,但祭坛周围唯有他一个佛修,因此,城主夫妇在天清城被屠城这日曾经见了一个可能是佛修的贵客,这事,极有可能是真。

小景凡郁回房去换衣服,给无非安排了个房间让他先歇着。

无非让奉茶的侍女去门外等候,待房门关上时,他闭上了双目,神识飞速跃出,目标正是城东。

神识如潮水般由城主府,一路覆盖至城东,停留在客栈上空,将下方的场景收入眼中。

一对身着华服的夫妇,应当是景凡郁的父母,而对面的确是一个佛修,是……

无非神识动**,忽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抹错愕。

那个佛修……是师尊?师尊怎会出现在天清城?

看面貌气息修为,无非确认自己没有认错,殷凡父母所见的贵客确是师尊无疑。

无非思绪转动,面上神情却仍是镇定,手中转着佛珠的速度也不急不缓,据他所知,师尊确实不知道天机命盘的预言以及屠城一事……

因此,师尊应当是因为其他事,在魔修屠城之前来过天清城,还见了殷凡父母一面。

正思索着,房间内忽然一阵轻微的动**,淡淡的魔气漂浮半空中。

这是?

无非稍稍敛了心神,感受着熟悉的气息,目光落在那些魔气之上。

魔气愈来愈多,无非抬手布下一层结界,静待攒动的魔气中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

“无非师兄。”殷凡收敛了魔气,看向面前的佛子,笑得人畜无害。

殷凡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血气,不难猜测他方才经历了什么。

“师弟是如何找来的?”无非神情稍显柔和。

殷凡伸出手,掌心上浮着个金色的珠子:“是师兄的寂尘珠带我来的。”

自然,在寂尘珠带殷凡来找他之前,定然是还发生了某些事情,但殷凡不说,无非也就装作没看出来。

这时,门外传来小景凡郁的声音:“无非哥哥……”

刹那间,身边的魔尊周身魔气猛地动**了下,略沉的声音似乎是咬着牙传来:“无非哥哥?”

无非似笑非笑看着他:“魔尊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殷凡冷哼了声,从出现在这房间的那刻起,他就察觉出这里是何处。

但是,即便是当年的自己,也不能如此,更何况……

“一个拥有我记忆的幻影而已,怎能比我与师兄更亲近?”

闻言,无非轻笑了下,道:“自然是不及你。”

方才回城的路上他就发现了,幻影虽与殷凡本人长相记忆相同,但到底只是障魔根据众人记忆所化,细枝末节处给人的感觉仍与本人颇有不同。

门外那个,自然是不及眼前这个真实,惹人怜爱。

既然已经寻到殷凡,无非也不用再置身幻镜之中,他在门外之人进门前,留下一张「多谢搭救,有事先行离去」的纸条,便同殷凡一起掩了身形。

等小景凡郁和侍女离开院子后,无非和殷凡的身影出现在隔壁的房间中。

房间被侍女打扫得干净整洁,墙上挂着两幅图,一幅群鸭戏水,一幅鱼跃浅溪,画风略显童稚。

无非留意到殷凡看到墙上的图时稍稍异样的神色,眸光微动,凝眸看向两幅图角落里的印章 待看清后,唇角略微上扬:“魔尊的画技不俗。”

殷凡眼中划过一抹赧然,强掩下去,微微抬了抬下巴道:“佛子若是喜欢,改日本尊为你作上一幅。”

闻言,无非眸中浮起些许笑意:“那就,有劳魔尊了。”

无非随手拿起桌案上摆放的竹简,翻开后,殷凡也靠近旁观道:“这书是我幼时读的,早已忘记了七七八八,障魔居然还能将内容显现出来……”

虽不知障魔是如何做到,但无非和殷凡心底对他的忌惮愈发深厚。

这时,两人耳边突然传来几道声音,像是侍卫的抱怨声。

“真是的,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疯子,见着少城主就往上扑……”

“少城主还是心善,还让咱们给她准备吃的……”

“先找个院子关进去,让人看着,别扰了今晚的晚宴。”

疯子?

无非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同殷凡相视一眼,极有默契地一同闪身去了声音传来的位置。

这里是城主府一处极偏僻的院落,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在夜色中微微有些渗人。

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对面前摆着的食物视而不见,两只手抓着个馒头按出深深的坑,口中念念有词:“景师兄是我的,我的……你答应过的……是我的……”

无非眯了下眼:“是柳月萱。”

侍卫口中的「疯子」确实就是柳月萱,但是什么叫「你答应过的」?谁答应了柳月萱什么?

殷凡面无表情:“看样子是疯了。”对此,殷凡毫无触动,柳月萱接近他本就不怀好意,如今疯了也是咎由自取。

夜幕渐深,无非两人不再留在城主府中,而是掩了身形气息藏身城主府上空。

炽寒剑上,白衣佛子端坐着,对面的魔尊则姿势随意。

无非垂眸无声看着下方的小景凡郁,眼睛微微眯了下,暗暗思索。

思索间,身边熟悉的气息靠近:“他有我好看吗,无非哥哥?”

声音中含着丝丝醋意,尤其是那声「无非哥哥」喊得怨念颇深。

无非心中失笑,收回了目光,神情中不可避免的带上一抹浅淡的笑,指着下方道:“你且看他周身气息。”

殷凡定睛看去,只见顶着他的脸的那个幻影周身漂浮着点点灵气,随着幻影的呼吸将灵气吸收入体,见此一幕,他不由得也面色稍稍凝重。

“不是真的万灵之体。”无非开口道,“但能做到这一步,亦是不可小觑。”

初见时,无非没立刻怀疑小景凡郁的身份也是因为这点,之后随他回天清城的路上才察觉出一股违和感。

障魔应当是从殷凡的记忆中窥到了些许关于灵体的信息,如此,此处幻境便更真实了几分。

但对与之相熟的人来说,本人与幻影还是能看出不同。

知道无非不是单纯在看那个幻影,殷凡神色才恢复正常。

无非转了几下佛珠,想到什么忽地顿住,问他:“那一日,师弟的父母是否曾在晚宴前去城东见一个贵客?”

闻言,殷凡点了点头后,若有所思问:“师兄怎么问起这个……”

“此处幻境虽然真真假假虚实难辨,”无非解释道,“但是既然你的记忆中有这段,那么十有八九是真实发生过的……”

“师弟找来之前,我看到了你父母去见的那个佛修。”

听得「佛修」两个字,殷凡微怔了下后问:“佛修……是谁?”

无非缓缓转着佛串,声音极轻:“是我师尊。”

说罢他微微抬眸看向殷凡,却在与之对视时忽地顿住。

殷凡嘴角含着抹笑,双眸熠熠生辉,在浅薄的夜色中格外令人心中微动。

这种反应是无非所没有料到的,他转着佛珠的手顿住,问:“为何这般看着我?”

殷凡一手支颌:“我很高兴,师兄对我坦诚以待。”

他心中清楚,镜观掌门没有参与当年那件事,但其在屠城之前与父亲母亲见面的行径仍有可疑之处,因此,他很高兴无非没有隐瞒此事。

无非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垂眸淡淡笑了下道:“此事,待离开焰灵界后,我会亲自找师尊询问清楚。”

垂下的眸中稍显幽深,无非在心中过了遍殷凡的名字,眼眸愈发暗沉,诸多情绪翻涌。

主角还真是……让人想要狠狠怜爱一番。

夜色渐深,下方的城主府中,城主与城主夫人携手归来,殷凡的父亲中年模样,长相偏硬朗,而母亲则温婉柔美。

殷凡的面貌则结合了两人的优点。

两人的身影出现在城主府的那一刻,无非察觉到殷凡的气息微微颤了颤,转着佛珠的手不由得顿住,抬起眼看过去。

此时,殷凡正微微垂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周身却笼罩着一股有些明显的阴郁氛围。

无非略思忖下,抬手轻覆在他的手背上,略带安抚意味,心底轻叹了口气,虽然殷凡嘴上说着这些都是幻影,但真正见到了逝世多年的父亲母亲还是不免触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城主府内灯火通明,无非两人不远处的虚空稍稍动**,在某个瞬间有数道气息忽地出现,转瞬又掩藏了痕迹。

夜晚微凉的风吹过城主府大门上悬挂的灯笼,灯笼微微晃动,风中似乎也带着点令人不适的血腥气。

该来的都来了。

随着城外气息的逼近,殷凡的身体愈发僵硬,无非手掌稍稍用了点力道,低声道:“魔尊难道不想亲自护住父母族人以及这天清城诸多城民?”

殷凡闻言怔了下:“师兄的意思是?”

“我与师弟一同护住这天清城上下。”无非缓缓道,眸底划过一道暗芒,殷凡入魔的执念源于当年屠城一事,后来虽手刃北域魔尊报仇,但执念却未消散……

虽然这是障魔制造出的幻境,但若是让殷凡再经历一遭当年之事,且在魔军手中救下天清城城民,总归是有益无害。

至于障魔的目的,无非如今也能猜出几分来,不过是借着屠城一事将殷凡与苍霄等人执念激发,借此饱餐一顿。

他心中还有个想法,需障魔配合实验一番。

夜更深了,一轮明月洒下清冷的光,下方城中的灯火冲散了那抹清冷,却冲不散殷凡眉目间的冷意。

城外魔气冲天,黑压压的魔域大军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倾轧而至,守城的护卫远远望见,急忙让人去城主府传话。

凡人之力如何能对抗残暴嗜杀的魔域大军?

早已死去的北域魔尊站在大军正前方,而某处虚空中,一双双眼睛冷眼看着下方,已经可以预见到即将到来的血腥场景,却依旧无动于衷。

无非瞥了一眼藏身虚空的苍霄等人,眼中掠过一道寒光。

不是单纯的幻影,苍霄等人貌似是被障魔用了什么手段困在了幻影体内……

这时,北域魔尊带领的魔修大军已经逼近天清城,城内已经初见慌乱。

在一个魔修即将踏入天清城范围的前一刻,无非募地出手,寂尘珠上金光一闪,化作一张金色灵罩将整个天清城笼罩其中。

而殷凡也没闲着,手中执着炽寒剑,剑身一会儿灼热一会儿寒气刺骨,更有丝丝缕缕的魔气环绕其上,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金色灵罩在夜色中极为夺目,引得天清城城民纷纷抬头去看,恰好看到城主府上空的两道人影。

一个身着白色佛衣的,掌心泛着点点金芒,与笼罩天清城的金色灵罩相互辉映,另一个……

另一个手中持剑神情冷然的,怎么和他们少城主如此相似?

城主夫人扶着夫君的手臂,眼含惊讶:“郁儿?”

下一刻,殷凡的身影一闪,与北域魔尊战在一起,两人出手便是极强的招式,丝毫不曾顾虑附近的魔修,剑光与血气碰撞间,每次都带走数个魔修的生命。

只过了数招,殷凡便回了炽寒剑上,眼神冷然,他尚在化神期时就能将北域魔尊斩于剑下,如今更是毫无悬念,已经没有了再试探下去的必要。

北域魔尊,必须死!

他站在无非身侧,双手掌控着炽寒剑,剑上孕育着可怕的气息。

炽寒剑即将脱手而出前,无非心念微动,一丝玲珑心力缠绕上剑身,融进攒动的魔气之中,分外和谐。

月上中天,炽寒剑在所有人眼中划过一道冷光,直冲金色灵罩外的北域魔尊而去,剑意与魔气相撞,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死了一片魔修。

炽寒剑摧枯拉朽般无视了北域魔尊的抵抗,直接贯穿他的心口!

剑势不减,直直插入魔域大军中,死伤一片,魔修纷纷逃窜。

倏然间,风停了。

除却无非和殷凡,虚空中的苍霄等人,以及魔域大军中的几个魔修幻影,其余人和物尽皆顿住。

淡淡的黑雾从各个地方漂浮起来,其中情绪万千,恐惧,怨恨,惊愕,不甘……

种种情绪欲望都化作了障魔的养料,恍惚之间,幻境与现实交叠,虚虚实实交错着,轰然一下幻境破灭,再睁开眼时眼前还是那个黑雾弥漫的祭坛。

黑雾中心的障珠愈发黑亮摄人。

“方……方才……”一个正道掌门声音微颤,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再看他周围其他人,也与之神色相似。

无非天生玲珑心,不受障魔控制,殷凡有他的本命灵器,也可抵挡一二,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们被障魔困在幻影体内,虽然意识清醒,却无法控制自身。

站在无非两人身后的符鸿舒了口气:“太可怕了,险些被尊主一剑穿心……”

封血几人和符鸿因为是魔修,比较倒霉地被障魔安排进了魔域大军之中,差点就被殷凡的炽寒剑给砍了。

幻境虽破,危机仍在。

无非望着祭坛上的黑雾,神色更显凝重。

“真是让本座看了一场好戏……”障魔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可惜本座低估了你们的实力,不然这场戏更添几分精彩……”

“现在,本座该享受最后的「美食」了……”

话音刚落,障魔就突然朝着殷凡的方向暴起,障珠裹携着所有黑雾尽皆朝殷凡袭来。

无非眼神一凛,下意识祭出寂尘珠,然而此时的障魔已非寂尘珠可以抵御,金光与黑雾相遇,只为无非两人抵挡了片刻时间。

就在障魔接近的前一刻,无非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在殷凡惊愕的目光中瞬间迅速将两人调换了位置。

“师兄!”

障魔来不及反应,黑雾迅速钻入无非体内,无非不禁闷哼一声,嘴角有鲜红的血液流出,表情微微挣扎,周身气质也从原先的淡然变得诡谲起来。

身上白光与黑雾交替显现,是玲珑心在抵御障魔的侵蚀。

殷凡扶住他,灵力不要命地传入无非体内,与障魔抗衡,勉强镇定的神色下隐藏着一抹慌乱。

一旁的符鸿则拿出了一枚震天雷在手上,警惕地看着苍霄以及封血等人。

苍霄等人本来还想上前,看到他手上的震天雷,齐齐顿了下,止住了脚步。

突然,无非身上黑芒一盛,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倒在了殷凡身上。

殷凡心中一阵惊慌,但话还未说出口时便撞进一双血色的眸中,猛地顿住:“师兄……”

他瞳孔微缩,眼前的白衣佛子红眸妖异,那双曾经极为通透的双眸如今竟是一片暗沉,将周身的淡然气质冲散了七七八八。

这双眼睛……

“师兄,你入魔了……”殷凡眼中含着惊愕,低喃道。

不是说天生玲珑心不生心魔,这是怎么回事?

无非眸中划过一道暗芒,嘴角微微勾起,搭在殷凡身上的手顺势箍住他的腰身,力道颇大使两人紧密相贴,随后微微垂首靠近他耳畔,轻声问:

“入魔了的无非,魔尊可还喜欢?”

说完这句话,便又倒在了殷凡身上,彻底陷入昏迷。

殷凡脸上的惊愕转瞬变为慌乱,查探了一下发觉无非只是单纯昏迷方才松了口气。

他甩出炽寒剑,剑身变大,殷凡扶着无非踩上剑身。

身后正道掌门出声:“殷凡,把佛灵宗的佛子留下!”

苍霄等人心中所想是,障魔和无非还不知是何种情况,不能让殷凡将人带走。

殷凡冷哼一声:“符鸿,震天雷。”

符鸿应了声,看着要靠近的苍霄等人,不怀好意地笑了下,将手中的震天雷扔了出去。

苍霄等人见状连忙后退,但等震天雷落地时才发现想象之中的动静并未到来,心中齐齐闪过一个念头。

被骗了,震天雷是假的!

然而此时,炽寒剑已经带着三人没了踪影。

焰灵界内祭坛一事,以佛灵宗佛子牺牲自己压制障魔而终。

苍霄等人本想召唤出能对付殷凡之物,却不想居然召唤出了个被镇压的障魔,不仅没能对付殷凡,还险些陷修真界于危险之中。

所幸,修真界还有个天生玲珑心的佛子无非,无非的真实修为一事众人也已经知晓,但目前他们担忧的是……

无非虽然压制了障魔,但他最后也昏了过去,不知是否将障魔彻底压制……

如果障魔并未被彻底压制,不论是对修真界还是魔域而言,都将是一个大灾难。

除此之外,被魔修炸开的焰灵界该如何处置,也令他们十分头疼。

北域,魔尊大殿内。

“入魔了的无非,魔尊可还喜欢?”

殷凡再次从入定中惊醒,当日无非俯在他耳边说的话一遍遍地在脑中浮现,导致他心神恍惚,难以凝神修炼。

以及,他颇为担忧,至今还未醒来的无非。

当日,无非说完那句话后便倒在他身上昏了过去,殷凡来不及细思他的话,将人先带回了北域。

然而,无非昏睡了两天,这句话就在他脑中转了两天,无非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与此处仅隔着一面墙的殿内,宽敞奢华的**仰面躺着一个白衣佛修,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一抹悲悯之态。

一片虚无的空间中,白衣的佛子闭目端坐着转动佛珠,而在他正前方,一团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雾猛地向佛子冲来。

下一刻,**的无非睁开双眼,露出一双血色瞳眸,将周身原本的悲悯气质尽数冲散,那双眼睛俨然是入魔之兆。

无非缓缓起身,再抬首时前方已然多了一道身影,正是察觉到无非气息后从侧殿过来的殷凡。

他紧紧盯着床边站着的无非,看到那双依旧是红色的双眸,心中紧了紧。

无非则打量了眼身处的地方,随后唇角略勾了下,双眸凝视着数步之外的殷凡,朝面色凝重的魔尊伸出一只手,轻笑道:“过来。”

不同于入魔前的淡然语气,如今的无非言语动作间透露着几分强势。

殷凡怔了下,目光落在无非伸过来的手上,不知他是何意,半晌才抬脚踏出了第一步。

见状,无非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他略眯了下眼看着主角一步步走近,心知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天生玲珑心的确是不生心魔,也不惧障魔,入魔一事自然是假。

起初只是心血**以此试探天道,结果却是惊喜。以入魔为由释放本性,天道果然未曾察觉,又或许是察觉了却无可奈何……

温热的手指落入微凉的掌心,宛如猎物一步步将自己送入了猎人的手中。

两只手紧密相贴,无非稍稍用力便将人拉了过来,微微垂首与殷凡对视,抬手掌心按在殷凡的心口处,随后靠近他耳畔,笑道:“跳得这样快,魔尊是在紧张什么?”

殷凡看着无非一系列动作,眼眸紧紧盯着他:“无非师兄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可知你如今……”

“我如今是入魔了。”无非接过他的话,血色双眸中有些肆意之色,他的手掌缓缓上移,贴上殷凡的脸侧,声音微沉,“怎么,我入魔了,魔尊便不喜欢了?”

殷凡自然不是这个意思,眼前入魔的无非与之前的无非,虽然性情相差巨大,但给他的感觉并没有变,哪怕入魔了,还是无非。

他紧咬了下牙根,眼眸幽深道:“喜欢。”

喜欢极了,但是……

“本尊怕佛子清醒后后悔今日所为。”

闻言,无非低笑了一声,手上动作轻柔,缓缓掠过殷凡的双眸,在墨发上轻抚而过,最后落至他的腰上。

随后猛地用力,将面带惊诧的魔尊压在床边的玉石床柱上,因两人动作,挂得并不牢固的床幔垂落,隔绝出一方小空间。

视线骤然昏暗了几分,但于大乘期的两人而言依旧看得十分清楚,腰上的手也箍得极紧,仿佛怕人跑了似的。

相识以来,除去殷凡偷亲无非那次,两人还从未如此紧密相贴过。

“魔尊当日在传承之地曾言,要将我囚禁在魔尊大殿,任你轻薄……”无非声音如云雾般极轻,却又隐含着莫名的意味,在殷凡耳边响起。

“如今我身在你的魔尊大殿,魔尊怎么又如此瞻前顾后……”

他抬起殷凡的下巴,微凉的指腹在缓缓的摩擦中染上一抹温热,继而低笑道:“莫非,是想……被我轻薄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