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被调到特案部了?”司阵一边走向案发现场,一边问他旁边那名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

“我自己申请的,带一带新人。”男人道。

这个高瘦的男人,就是中垌市特案部的负责人,也是当年带司阵办案的刑警大队队长,丘耿崇。

从刑警大队,到特案部,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降级。虽然名义上都是市级,职称上也只是不同机构的相同级别。但是,在特案部,待遇会差很多,因为工作性质,也不会有任何荣誉表彰。

丘耿崇的特殊能力等级是C,如果只看等级,他当不上市级特案部的负责人,但是他有着丰富的刑侦经验,这些经验,是等级再高也不能自动获取的。他来特案部带新人,也是为了传授经验,让特案部能更专业,让特案部能逐渐走上正轨。

“也只有你,才会这样做。”司阵摇了摇头,嘴角是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印归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据他收集到的资料分析,司阵是一个从来都不会笑的人。

“说说案情吧。”司阵对丘耿崇道。

“这是在本市发生的第二起案件。凶手第一次犯案时,局里的人以为是普通的凶杀案,直到今天发现第二名被害人,他们才跟以往的案件进行了比对。他们封锁了消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丘耿崇顿了一顿,道:“虽然案件数没有达到三起,还不能说是系列杀人案,也没有检测到能量波动的痕迹,但是因为凶手的手法和我们之前办过的案件非常相似,局里就把这个案子给了特案部。”

“这是最新的案发现场,也是凶手抛弃的第二具尸体。我叫了人保护好里面的东西,都没被动过。”丘耿崇一边说话,一边领着司阵和印归湖走入第二案发现场----抛尸地。

“丘队。”正在工作的痕检见到男人来了,纷纷跟他打招呼。

丘耿崇点了点头,痕检们就都退到了警戒线之外,留下空间给司阵他们工作。

这次的抛尸地是一个小巷子。偏僻,人迹罕至,与印归湖看到卷宗里的第一个抛尸地,如出一辙。

尸体被裹在被单里,只露出半个肩膀和头部,虽然尸体的面部已经脏污不堪,但从那乌黑的长发看,还是能看出是一名妙龄少女。

“这里距离上一个案发地有多远?”司阵问丘耿崇道。

“不到四公里。”丘耿崇答道。

司阵皱起了眉,道:“第一案发现场和第二案发现场不会距离太远,凶手不会冒着被别人发现的风险,带着尸体走太远,这片区域的前科犯,排查了吗?”

“排查过了,没有发现嫌疑人。”

司阵抬头环视了一周,问道:“附近有监控吗?”

“这就是让人头疼的地方了,这片区域还没装上监控摄像头……”

这边的丘耿崇还在跟司阵讨论案情,那边的印归湖却已经找痕检拿了双手套,去看尸体了。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裹在尸体上的被单,展现在印归湖面前的,是一具不着丝缕的女性尸体,虽然肢体已经僵硬了,皮肤泛着死灰色的白和暗红色的尸斑,却还是能看出身材玲珑有致。

印归湖却没有任何亵渎的想法,他认真地寻找着尸体身上凶手留下的痕迹,却发现只有颈部的勒痕,而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伤痕,光洁得不可思议。

“没有任何防御伤。”印归湖疑惑道。

他把尸体翻了过来,却在看到女尸的背部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候,司阵和丘耿崇也停止了讨论,目光落到了女尸身上。

在漫长的生物进化中,人类已经演变成,在看到同类尸体时,都会条件反射地感到恐惧。

肾上腺素会激升,交感神经变得活跃,心跳加快,瞳孔扩大,皮肤末梢血管收缩。

这是生存的本能。

这不是同情心,而是同理心。看到别人的死亡,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己,从而感到危险。

印归湖也不例外。

饶是看过卷宗的图片,在看到真正的尸体惨状时,还是感到阴恻恻的凉风,从脸颊旁边吹过。

女尸的背部,是两个对称的、巨大的血洞。

她的肩胛骨,被挖了出来!

肉/洞里,筋骨模糊。血液已经干涸,一块一块,黏在伸出来的半截肱骨头上,黏在断裂的肌肉上,斑驳成暗红色的一片……

就像被挖走了翅膀,跌落到泥泞里的天使……

如果只注意到女尸背部那可怖的伤口,就很容易会忽略其他细节。

但是,印归湖没有。

经过协会培训的他,继续仔细地查看了女尸身上的其他部分。并发现了,她的头部,有一块被血痂粘着的头发----是被钝器击伤的痕迹。

“凶手是先他她打晕,再取的肩胛骨。”司阵道。

显然,他也看到了女尸头部的血块。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没有防御伤。凶手是突然袭击,他在击昏被害人后,勒死了她,然后把肩胛骨挖了出来。”印归湖道。

“我办过这么多案件,还是很少看见这么残忍的凶手,”丘耿崇道,“这个人,又是为什么要取被害人的肩胛骨?我们之前那个案子的凶手,明明已经抓到了。”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这个凶手是在被害人死后,才取的肩胛骨,但还是要等验尸报告出来后,才能确定。”印归湖摸了摸女尸头部的伤口,缓缓道,“他做这些,不是为了折磨被害人。至于具体原因是什么,还不清楚。”

印归湖抬起头来,看着司阵,道:“旧案的测写报告有吗?我在卷宗里没看到。”

“那时候还没有侧写师,你根据已有的物证,补一份报告。”司阵对印归湖道。

印归湖瘪了瘪嘴,没搭话。

他忽然觉得,司队长对他早上的迟到,其实耿耿于怀,司队长肯定是一直在伺机报复。而现在,他终于逮到了这个绝妙的机会,去增加印归湖的工作量。

司阵却没有理会印归湖的想法和情绪,而是转头向丘耿崇道:“带我们去看看第一具尸体。”

“好。”丘耿崇应道,然后和司阵、印归湖一起走出了封锁线。

痕检们见他们出来了,也重新进入到案发现场中,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司阵看着忙碌的痕检们,若有所思道:“凶手如果不是附近的居民,他要运送一具尸体,必然需要一辆车,你们对抛尸过程的分析是什么?”

“根据车辙痕迹,可疑车辆锁定在一五年产的一款国产面包车,但是,那段路跟这里一样,也是没有监控,所以还是要比对一下这里的车辙痕迹,才好确定。”丘耿崇道。

司阵点了点头。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来时坐的SUV旁。司阵拉开车门,准备走上去。

丘耿崇却忽然伸手拦住司阵,道:“我们换一辆车。”

丘耿崇走到一辆黑色的桥车旁,道:“坐我的私车吧,刚叫了我老婆帮忙开来。我们来的时候坐的是局里的公车,等下他们回去要用,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坐这辆就行。”

司阵不可置否。

丘耿崇却没有上车的意思,他向四周张望,似乎在找什么。

“丘队,我们这是在等什么?”印归湖出声问道。

丘耿崇神情抱歉,说道:“我老婆还没来,车钥匙在她那,不好意思,得让你们等一等。”

刚说罢,印归湖就看到一个穿着过膝长裙的女人,提着几袋东西朝他们走过来。

丘耿崇笑道:“来了。”

女人走到丘耿崇面前,柔声道:“你们还没吃午饭吧,我打包了三份简餐给你们。”

“重不重啊,以后不要这么麻烦了,我们会自己去找吃的。”丘耿崇说着把女人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想来看看你嘛。”女人笑着说道。

风吹落了一丝女人挽起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眸,她把那丝头发撩到耳后,继续温柔地望着丘耿崇。

岁月在女人的脸上划下了细纹,却在她的感情上划不下痕迹。

“孩子接回家午休了吗?今天阿姨请假了,你一个人干活辛不辛苦啊?”丘耿崇问道。

“接回去了。辛苦什么呀,也没什么活。”女人嗔道。

印归湖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自己和司阵就是两个巨大的电灯泡,正在发光发热。

司阵轻咳了两声,道:“出发吧。”

丘耿崇听到司阵的话,尴尬得红了耳朵,他对女人道:“回去吧,我办完案子就回家。”

女人点了点头,却还是立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

丘耿崇拿车钥匙开了锁,他坐到驾驶座上,道:“两位,上车吧。”

司阵坐到了副驾驶上。

印归湖也打开车门,准备坐到后排,却“砰”地一下撞到了头。他闷哼一声,把惊呼吞回了肚子里,痛得眼冒金星,却只能强装镇定地坐上车。

没想到坐惯了SUV,就忘了轿车的高度。

只能寄希望于司阵和丘耿崇没注意到他的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