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了?”

温以沉低声问道, 手指贴着少年的脸,被冷风吹得有些凉意。

郦貌握住他一根手指头,下巴抵着温以沉的肩膀, 不安分的往操场上看,并且企图说服他:“你天天老成的像个老头一样, 根本不像是个年轻人,温以沉, 你再这样下去我可就和你有代沟了。”

“年龄”这个话题, 按说不会对一名开国皇帝造成任何困扰, 但是前世郦貌偶尔提过几次,那几次李渊的表情都阴沉的可怕,郦貌也不知道这人在意什么,不过为了自己偶尔的放纵着想, 最后老老实实的闭嘴不说了。

不过这辈子就没有这个困扰了,温以沉不但和他一般大,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

郦貌的眼睛眯了起来, 抓着温以沉的衣领往下拽。

这实在是个极其冒犯他人领地的做法,但是还是一种极其亲密的,可以随便这么做并且保证不会让对方厌烦的动作。

温以沉的眉头皱了一下,但是就一下, 然后伸出手, 包住了郦貌的爪子。

“干什么?”

他看着少年不安好心的算计眼睛问道。

郦貌又眯了眯眼睛,如果他身后有尾巴, 这时候一定翘得老高。

他压低声音问:“温以沉,你是不是该叫我哥哥啊?我比你大吧。”

温以沉眉头挑了下:“胡乱之言。”

他们两个几乎同一时间出生,温母又没有特别查过其他信息,温以沉一时竟然还真猜不到答案。

但是他看着郦貌神神叨叨的狡诈表情, 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手一松,往后挪开点,侧过身说:“参加晚宴之后不要乱跑,在校门口等你。”

“别啊。”

郦貌一把抓住他,难得一起玩的时间,他怎么能让温以沉离开。

这人从来都没什么乐子,前世也是,一开始是打仗,走哪里把他夹到哪里,温以沉在前线冲锋,他就被牢牢安置在后方打下来的城池,每天过得紧巴巴的日子,一旦有风吹草动,不止温以沉,郦家也会立刻派人把他藏在什么所谓的地道里。

这也就罢了,等天下太平,歌舞升平的时候,李渊这个皇帝却带头开始实行廉政,不止皇宫里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庆典,连郦貌也被他单独剥削和看歌舞的机会。

问他就是那一串老的说辞,什么歌舞容易乱人心,浪费钱。

郦貌当然没那么听话,偷偷溜出宫好几次,和世家子弟们一起把酒言欢,当然最终的下场就是像之前说的那样……

被捉回去,醉醺醺的把自己卖个干净,然后又是抄书关禁闭,虽然所谓的禁闭是在皇宫里,郦貌的那些朋友也让他别不知道好歹,但是那是那是皇宫哎!一年连个活动都没有的皇宫,简直就是半点意思没有!

所以今天,温以沉必须不能走!

郦小猫下定决心,摇晃着并不存在的尾巴,杏眼微微耷拉下去。

这是第一招,直视!让他心虚!

本来校庆温以沉就没在他身边陪着他玩,现在更是连一起参加篝火晚宴都不答应,这像话吗?这合理吗?

少年眼睛本来偏圆,这么微微耷拉下眼角,看着纯粹可怜又无辜。

文依晨被他拽着衣袖,顿了下,回头就看到这一幕,薄唇抿了下,随后看向前方。

逆光处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郦貌没有察觉到危机感,把他往自己身边拉,同时努力压抑着想要直接骂骂咧咧的坏脾气,放低声音:“温以沉,你就和我参加吧,你不想和我一起参加吗?我给你找个最好看的舞伴!胡琳怎么样!她虽然性格开朗……嗯过分开朗了一点,但是很可爱不是吗!”

远在篝火晚宴的胡琳神神秘秘的往主席台角落的影子瞅一眼,忽然打了个大喷嚏,身后传来一阵恶寒。

咦。

谁在说她呢!

胡琳鬼鬼祟祟的往后看。

而此时的罪魁祸首,正在极力试图劝说温以沉。

不只胡琳,他又想了想,把小豆丁们都扯了出来,美其名曰让温以沉享受一下养崽的快乐。

本来听见少年兴高采烈并且满脸认真的提到那名女生,温以沉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不过没等他表达出这股莫名其妙的焦躁,就看到少奶奶晃着腿,用手指仔细的数崽崽。

温以沉看着他,心里的莫名怒气降低下来,但同时有一种严重的无力感。

要是让他描述这种无力感是什么,他又追究不到原因。

“喂,要不要一起啊,你再不说去,我可就生气了,永远也不见你!”

郦貌见他一直没反应,终于还是恼羞成怒。

他直接舒展身体,隔着小半米的距离,脚一发力,朝着温以沉的方向扑过去。

温以沉只觉得目光一闪,一道身影就欧扑了过来,他瞳孔一缩,本能的伸出手臂抱住人。

郦貌成功骑在他腰上,揪着他的脸蛋恶狠狠的靠近,连鼻尖都顶上鼻尖,“快说,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少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温以沉的手又僵硬起来,这是今天第二次,他只感觉两人对上的鼻尖连摩擦都引起一阵**。

温以沉视线紧缩起来。

郦貌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

他手抵着温以沉的肋骨,触手是一片结实的肌肉,紧绷着,抵着像石头一样。

果然这人浑身上下都是硬的!讨而且为什么这么看他!

郦貌少见的惊悚起来,他回忆起上辈子不太想回忆的事情,谨慎的往后仰着身体。

温以沉注视着他的动作,直到看清郦貌眼镜里一闪而过的心虚和慌张,以及自己那双有些微红的眼睛,才陡然意识到干了什么。

他咳了声,面色重新淡下来。

但是郦貌这个说一不二的性格早该矫正矫正,他用单手揽着少年的腰肢,纤瘦,但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理,仿佛十分有弹性的豆腐轻轻触碰一下就能留下痕迹。

温以沉眉头压低了一下,手掌猛得靠后,流出一小段的距离,然后才抬眼看向郦貌,空着的手抓住他的下巴,把人往前箍。

“你、你干什么!我告诉你现在可不是皇……”

腰上的感觉十分强烈,哪怕温以沉收了力道,但是那也只是对于他来说而已,对于郦貌来说,这力道完全足以把他牢牢制住,并且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被拉扯到温以沉身前。

他身下一痛,仿佛回忆到什么酸极了的回忆,脚瞪得更快了,两只手抵着温以沉的肩膀往后躲,连说错了话都没意识到。

“别抓我,别抓我,我不让你去了还不行吗!”

强权之下,郦小猫暂时告饶,耷拉着眼睛,缩着身体,十分可怜的握住温以沉按着他下巴的手说。

温以沉罕见的没有表示。

他静静看着郦貌,突然问:“皇什么?”

“当然是皇q——”

皇权啊!万人之上的皇权!

郦貌眼睛一瞪,好在没说出口,猛得意识到不对。

他心虚的捂住嘴,睁圆眼睛。

温以沉静静看着他,眼底黑的像深潭一样。

这是在他等继续说下去。

郦貌又想逃了,他磕磕巴巴的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现在是法治社会,所以你就只能对我好,都听我的,对,现在还尊老爱幼,你听到了吗?温以沉,你要尊老爱幼!”

不管他是老还是幼,都不能这么吓他!

郦貌说完,觉得自己找到了底气,他抓着温以沉铁掌一样,但是没用多少力气的手,然后灵活的一张嘴,一排整齐的白牙齐齐落在男生虎口上。

温以沉:……

郦貌觉得不够似的,使劲磨了磨牙,同时凶巴巴的抬头,盯着温以沉喊:“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回去要和爸爸告状!”

不管什么事什么结果,最后总会让郦貌莫名其妙找到底气,然后十分有道理的讲道理,又或者干脆直白的威胁。

温以沉不知道有什么感想。

他觉得额角有些疼,这是对上郦貌时才会有的专门的感觉。

男生不明显的叹了口气,收回手。

咬着他的食人鱼·进阶版小猫还不松口,跟着他的胳膊靠近到温以沉下巴,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温以沉:……

他全身僵了一下,然后像烫到一样推开少年。

郦貌本来是盘在他身上的,被他一推,没有反应情况下直接往后仰过去,惊慌失措的眼睛都瞪圆了。

要是给他一个机会!他肯定不会咬温以沉了!可恶!

当然,郦小猫肯定是没有摔下去的,要是摔下去,他今天能和温以沉没完。

郦貌哼哼唧唧的挂在温以沉身上的时候如是想。

当然,他也被打了一下,只是一下。

温以沉神情格外严肃,语气低沉,恶狠狠的对他说:“下次别再这么胡闹!”

天知道刚才他看见郦貌往后仰时是什么心情,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加速,一直冲到最上方,温以沉甚至怀疑那一瞬间自己额角的青筋都臌胀起来。

他死死揽着郦貌,恨不能让这人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郦貌从来就是别人越上心他越得劲的性格,被温以沉揽住,这次心安理得起来,他知道这会儿肯定不会挨训了,并且只要假装一下害怕。

比如说现在,郦貌吸了吸鼻子,顺势搂住温以沉的脖子,不松手了。

满眼睛都是去?还是不去?

要是去他或许还能好好听训,要是不去,哼哼,那回去之后郦貌可有的折腾。

温以沉皱着眉,最后打开手,认命道:“下来吧,我和你去。”

他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没有参加过这种聚会,只觉得是浪费时间。

郦貌得逞,瞬间欢呼一声,灵活的从温以沉身上跳下来,然后一把抓住温以沉的手,带着他往前跑。

“走喽,我这是带你去享受的!”

篝火晚会已经开始了,满操场的学生纷纷都找到了自己的舞者,上森的篝火晚宴跳舞只看气氛热烈不热烈,没有什么章法。

就比如说找了一个高年级帅哥学长跳舞的胡琳看见从主席台那边走过来的郦貌,顿时眉飞色舞,然后抓着男伴的手一转,飞到郦貌眼前,两手扯着眼皮做了个鬼脸。

郦貌才不会怕这种有的把戏,淡定的自上而下睨着她。

“哎出息了啊,竟然不害怕了。”

胡琳微微喘息着,惊奇的用手拍了拍郦貌的肩膀。

郦貌微微挑眉,胡琳还现在说什么,下一秒,从郦貌身后走出来一名男生。

胡琳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很高。

第二反应就是,睁大双眼。

“温、温以沉、”

这道声音仿佛在热闹的晚会中划开了一道线。

离得近的听见声音的人纷纷扭头,在看见郦貌拉着的男生之后彻底陷入迷茫中。

等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好像又变得有些不一样。

就算温以沉不算讨厌郦貌,但是……

但是这可是温以沉!这是主动来参加晚会的温以沉!要知道就算是拿了国奖世界奖,温以沉都从来没参加过这种玩闹庆祝的晚会!

温以沉表情淡定,冷漠的扫过周围的学生,然后淡淡的拉着郦貌,落座在篝火前边。

他已经习惯人的瞩目了,但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郦貌在,反而变得有些不自在。

郦貌倒是丝毫不俱生,和温以沉身边的几位学长嘱托了一下温以沉的毛病。

比如说他讨厌和人聊天,讨厌吃东西的时候被问候。

几个人傻呆呆的仰着头,呆呆应是,有人的饼干都从手里掉下来了。

郦貌看到饼干,倒是想到些什么。

他们金融系的点心可是这次校庆的黑马,那必须得给温以沉尝尝的!

郦貌又跑了一趟金融系,范思哲正在帮忙分发饼干,看到他,先愣了一秒,然后别别扭扭的甩给郦貌一袋饼干。

郦貌早习惯了这小孩的破脾气,或许是他自个脾气就不好,所以郦貌接受良好,不过接受良好是良好,这可不影响他调戏调戏高冷小孩。

“是不是舍不得我啦?没关系,放心,我还是会给你们发微信的。”

“你、鬼才舍不得你!”

范思哲几乎跳脚了,他还穿着小西装,偏偏这么一跳脚,仿佛一只鸭子。

郦貌捂嘴哈哈哈大笑。

蔡菁婧从人群里挤出来,也往他手里递了一个东西。

郦貌这次真的认真起来了,拿着小盒子左右翻翻,然后腿上就感觉到一道压力。

他低头一看,范览抱着他的腿,伸手。

郦貌睁圆眼睛,接过,晃了晃:“这也是给我的吗?”

蔡菁婧拉了一把别扭的抱着肩膀转过身的范思哲,说:“没错,哎呀,范思哲,你要不要这么别扭啊,郦哥哥。”

蔡菁婧神神秘秘的朝郦貌招手。

郦貌压低身体。

范思哲扭过头,双眼冒火的在那叫嚣:“你要说什么啊!住口!住口!”

“切,当然是说你为了学做饼干还专门去我家呆了大半天的事情啊。”

蔡菁婧一点也不在意的拆台。

范思哲几乎从脖子红到脸颊了。

他撇撇嘴,看了一眼少年。

郦貌两手抓着礼物,双眼亮晶晶的,察觉到小孩的视线,低下头,笑眯眯的撸了一把他的卷毛,然后裤腿就被扒了扒。

郦貌又低下头,把范览小崽抱起来飞了飞高高。

“幼稚!”

范思哲哼哼出声,不过表情倒是松快了很多。

他仰着下巴,看着把范览小朋友放下的少年,说:“我只是感谢你而已,你可不要自作多情。”

郦貌很给面子:“行,我知道了,我不自作多情,下次我们家聚会会邀请你的。”

“你!”

范思哲又咬了咬牙。

郦貌这个可恶的大人,简直是坏到一定程度!

总是诈骗小孩子!

郦貌可不会留在原地等这课小团子炸起来,又去金融系那边要了点东西,旋转着跑到温以沉那边。

果然不出郦貌的想象,以温以沉为圆心,直径一米的地方又空了。

最开始就坐在篝火旁边的兄弟或许是怕自己走了尴尬,还在勉强在原地支撑着,时不时举起手中的东西,试探着问一句:“要吃吗?”

然后就会得到男生冷漠的一声:“谢谢,不吃。”

对方讪讪道:“嗯……不吃好啊,不吃垃圾食品……身体健康。”

他已经绞尽脑汁和温以沉联系了,好在马上就看到了飞奔过来的少年,这人立刻眼睛一亮,赶紧喊:“郦貌,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啊!”

“好吃的!给你点。”

郦貌应道,顺手从怀里倒出一堆零食,当然是不是几个小崽子亲手做的。

哪位学生捏着零食,眼睛冒着亮光,这可是金融系当初千金难求的零食啊,一大把!

“兄弟,你可真够有意思,以后有啥吃的我都匀你一份。”

对方说,拿着东西看到郦貌往温以沉那放,赶紧张嘴试图提醒:“哎温同学不吃……”

下一秒,他就亲眼看见郦貌随手拆了一个包装,直接怼到了温以沉嘴里。

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