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夫人伸长脖子。

抱着两个崽哄成一团的家丁也伸长脖子。

温以沉说:“过来。”

过去, 过去干什么?拿到这年头收拾人都流行先伸胳膊抱住了?

家丁们严肃的想。

齐夫人也严肃的想。

郦貌睨了伸着胳膊的男生两眼,倒是冷静下来,仍然心情不太爽, 凑凑合合的伸出一只胳膊,脸也不看温以沉。

虽然温以沉脾气不太好,但是他身上是最舒坦的, 又宽又稳,能让人窝在里边随便睡。

郦貌这时候脑子不甚清醒, 温以沉一放钩子, 他就上了。

温以沉冷着脸,抓住他的手,又往前站了两步,空闲的手臂伸到郦貌眼前, 视线则冷冷划过距离很近的韩联。

韩联沉默的看着在他背上的小狸猫被一把抓住胳膊,傲娇又懒洋洋撇了撇嘴,然后才骄矜的伸出胳膊, 上半身支出去,圈住那头魔煞星的脖子,一蹬腿,就吊着胳膊窝在了温以沉怀里, 皱着鼻子耸了耸, 慢吞吞的把下巴支着温以沉肩膀上, 又哼哼了两声,用脚踹他胳膊调整位置。

韩联:……

表情复杂的缓缓放下手臂.jpg

温以沉默不作声的忍了,脸色还是冷冰冰的, 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任由支支吾吾耍赖的小猫在怀里乱窜, 半天才安静下来,头在他肩膀上一瘫,眼睛开始开开合合,看起来像是要睡了。

温以沉这才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郦小猫:呲牙

手掌顺着往下,盖住他的眼睛,把人用外套遮盖住,郦小猫似乎是不满的在里边挣动了两下,一分钟才安稳下来,温以沉单手抱着人,纹丝不动,另一只测温的胳膊等他睡着后才从外套里拿出来,虎口赫然出现了两排牙印。

齐承佑:……

他眼瞅着郦貌在温以沉身上撒完泼,才知道郦貌之前那些纨绔作态根本都算不上什么,讪讪道:“你脾气真好啊。”

温以沉表情自始至终都没变过,睨过他,抬眼看向后边赶来的齐夫人和齐先生,点了点头:“打扰。”

齐夫人:“……没事没事,额,用不用我们找个人帮你---”

运走小狸猫啊!

“不用了。”温以沉朝明巧巧的方向侧头看过去,表情这才有一丁点的变化:“明巧巧就辛苦您安排送回去。”

“没事没事,肯定送到,你放心啊。”

齐先生作为男主人终于找回发言的能力,扯了扯衣服领子温和的说道。

温以沉冷脸着点了点头,这才转身,齐承佑恍然清醒的似的忽然喊住他:“喂!我可警告你!郦貌再混账也不是你能打的!”

男生高大的身影动都没动,踩着雪花往外走。

冰冻似的局面砰的打开,齐先生连忙安排人去帮忙,齐夫人则迅速的给好友温夫人发消息。

齐承佑磨了磨牙,恨恨的说:“这小子真嚣张,看着就想揍他一顿。”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温以沉不顺眼,很不顺眼,前十八年他俩本身就没什么关系,礼貌出现之后他这股若隐若现的“就是看你不顺眼”更明显了。

韩联倒是笑了笑,低头看他,又看向远处变小的身影,善意的提醒了一句:“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的好。”

刚才只不过躲了两下,他胳膊肘子现在还有些关节扭痛。

韩联拉伸一下肩膀,齐承佑则像是被卡主脖子的尖椒鸡一样,收了声音,嘟囔:“我找人还不行吗!”

话没说完,他又忍不住开始愤愤。

郦貌被收拾也是活该!谁叫他自己都不争气往人家身上爬!

*

温以沉是自己开车来的,没想到郦貌会送给他这么一份大礼,齐家的人到底派上了用场,就是差点被车内的温度冻的掉渣,一脚油门卡着线嗖嗖狂飙。

温以沉的手机在车里开始疯狂震动,先是郦家夫妇,眼巴巴的等着大崽接完小崽回去,然后是得到消息后开始狂轰乱炸的海瑶女士,温以沉抓着睡觉也不老实的少年,应付完两家家长,才抬头告诉司机一处新公寓的地址。

齐家司机立马在脑袋里脑补了一场大戏,这距离郦家八百里远的,夜黑风高,岂不是正合适收拾郦家小少爷一顿!

他顿时警惕起来,直到两人下车,探头探脑的往里看,试图记下准确地址回去给大少爷汇报,结果当然是被巡夜的保安架着运走。

家丁握住保安大叔的胳膊,嗷嗷喊:“真的,真的!有一家要出事的!”

保安:“我看你才像找事的,去去去。”

且不提齐家司机师傅的鬼哭狼嚎,温以沉是真的有了想揍人的心思。

醉意熏熏的少年盘腿坐在沙发上,仰着头,左躲右闪的躲‘要侵袭过来’的大手。

温以沉冷脸看他,捏住郦貌的下巴,湿毛巾蹭上去。

温湿的毛巾蹭到脸上,昏沉沉的郦小猫瞬间炸起了毛,两手划拉着扒拉住温以沉的大手,悲愤的喊:

“不、不、我不!”

“不洗脸怎么睡?”温以沉安耐住脾气冷冷说道。

郦貌艰难的从他手掌低下挣脱起来,在软绵蓬松的大沙发上打了个滚,背对着温以沉缩成一团,哼哼着说:

“我就是不洗脸,我现在就要睡。”

喝的满身酒气,还想睡!

温以沉本来就没什么好气,把毛巾扔在茶几上,冷冷看着闹脾气的少年,膝盖顶在沙发上,直接把人卷起来,往浴室方向带。

郦貌连脸都不想洗,更别提洗澡了。

他整个人都被桃花酒熏得懒洋洋的,白净的脸上也沾上了两坨红色,此时那双大眼睛正愤怒的盛着一汪水,两只手丝毫不减力道的去拧温以沉的脸:“我不去,我不去!”

郦貌在温以沉怀里扭来扭曲,企图挣脱出来。

温以沉冷着脸,任由他抓来抓去的,纹丝不动。

郦貌简直气急了,愤愤不平的顶在他胸膛上,一口咬下去。

这无法无天的小子当真是一点力道也不减,温以沉“嘶”了一声,脸色更黑,匀出一只大手钳住少年的脸,郦小猫瞬间被捏住脸蛋成了噘嘴状,他醉得眼角微红的眼睛里冒着火,乌央乌央的开始蹬腿尥蹶子。

温以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郦貌闹腾起来简直不给人喘息的余地,温以沉沉着脸,三两下扒下来他的衣服,直接绕着手给他缠起来,这下失去了爪子的小狸猫失去了一大半的‘功力’,直到被温以沉“扔”进嵌入地板的浴缸中,还恼怒的扬起脑袋嗷嗷嚷:“我就是不要洗澡,温以沉,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少年一头微卷的头发被打湿了,贴着白润的耳朵,眼睛也湿漉漉的,看着就像只无能恼怒的炸毛小猫。

温以沉心情微妙的好了点,淡定的任由他骂,把裤子拽下来,按下温水键,温度适宜的热水涓涓从浴缸四周渗入,少年被绑着胳膊坐在浴缸里,眼睛湿润,愤怒的企图要咬他,恼怒的喊:“我不要回来了!我要找师兄!我要找承兄!!”

这两个名字仿佛触了温以沉的逆鳞,空气瞬间凝滞下来,只有水流的淙淙声和郦貌尖锐的骂声。

温以沉脸色彻底沉下来,一把抓住郦貌的手。

少年僵了一秒,眼里的醉意稍稍退了一点点,挨着浴缸的边缘挨挨挤挤的往后蹭。

他不太清醒的脑子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温以沉最善隐忍,他冷冷注视着郦貌,忽然起身,高大的身体笼罩下来。

郦小猫紧张的缩进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浴缸里咕噜噜吐泡泡。

好在温以沉只是沉着脸,抓住他的胳膊褪了绑着的衣服。

郦貌动了动手,有些没胆子继续叫嚣,睁着眼睛打量温以沉。

男生看也不看他,动作又快又利索,压着他的肩膀把他撂倒在自己腿上,郦貌挣扎了一小下,裤子瞬间湿了一大片,温以沉道:“安静!”

郦小猫于是就僵住了,讪讪仰着头,躺在他腿上,眨巴着眼睛往上看。

温以沉全程冷着脸,拧开花洒,试了水温,给他洗头发。

郦貌就小心翼翼看他,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抓住温以沉的黑毛衫:“哥,哥~”

温以沉看也不看他,只手上的动作依然很轻,脸色却冷得像块货真价实的冰雕一样。

郦貌心虚极了,他顺着衣服往上抓,抓住男生肌肉微微隆起的小臂,摇晃:“哥,你和我说句话~”

他软着声音说。

李渊生气很少有大发雷霆的时候,别人都以为他是没特别愤怒,只有郦貌知道,他不声不语的时候才是最生气的时候,而且可能有某些人要立马倒霉。

郦貌倒是不怕倒霉,毕竟李渊就是气得失态,也不会动弹他一下,但是他有别的法子能整治郦貌,譬如断了他和狐朋狗友的来往一阵子,再譬如禁止他的一些零食下午茶福利。

郦貌心虚死了,现代这么好玩,他才不要被禁足!

狸猫晃着不存在的尾巴,紧张的用爪子抓住男生的脸,固定住,努力往上仰头,执拗的说:“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温以沉看也不看他,把人按下去。

郦貌拧不过他的力度,顿时像一只小鲤鱼一样,重复打挺的动作,很快他就机智的发现这是无用功,于是转了转眼睛,换另一条路子走。

温以沉余光其实一直注意着少年,看他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要耍花招,不过等少年眨巴着眼睛喊:“沾到眼睛里了”的时候,还是紧张的动作一顿,停下花洒,一手按住他的脸:“别动,我看看。”

郦小猫眯着一只眼睛嗷嗷叫,满头湿漉漉的小卷毛沿着脸线贴着,露出光洁的额头,见温以沉上当,立马一把抱住他的脑袋,把自己吊上去,额头咚一下撞上男生的脑门,郦小猫又开始哭哭啼啼:“脑袋疼,脑袋疼。”

“活该。”

温以沉终归是骂了一句,没好气的按下他的脑袋,皱着眉揉。

郦貌就一手抓着他,一边可怜兮兮的躺在他腿上眨着眼睛,“哥,别生气。”

温以沉:“谁生气了?”

你生气了。

郦小猫在心里嘟囔,不过目前智商技能点点满,于是晃着尾巴嘟嘟囔囔:“没谁生气、没谁生气。”

少年灵动又可怜的怂着鼻尖,时不时转转眼睛看他,亮堂堂的白光把郦貌的脸照得哥更白,软绵绵的。

温以沉很想教训他一顿,实际上却又分不清是因为什么原因。

他冷下脸,重新打开花洒给少年洗头,郦小猫知道他不生气了,就开始哼哼唧唧的耍赖,一会儿要脑袋高一点,一会儿要水温高一点。

挨了一个小时才搞定洗澡环节,被伺候惯了的少年张开手臂,温以沉给他缠上毛毯,他就踩着脚,继续睁着眼睛看他,懒洋洋的喊:“哥,哥,哥。”

“闭嘴。”

温以沉说,然后冷着脸把他夹在胳膊底下,从浴室运到**,打开吹风机,吹头发。

郦小猫心安理得,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打哈欠,昏昏沉沉的躺着。

等温以沉做完了,不用招呼,就挨挨挤挤的自己蹭过去。

温以沉表情仍然没有多好看,或者说他没几个好看的表情,只除了偶尔看郦貌撒泼时控制不住怒气。

郦貌像抱抱枕一样,张开胳膊腿缠住温以沉,这才准备开始酝酿睡意。

温以沉老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开始生气,郦貌早都已经习惯了,也懒得去多思考,总归他自己是会说出来的。

比如说现在。

郦貌困倦的嘟囔着嘴,爪子就被抓住了,不轻不重的按着。

温以沉给他下通牒:“从明天开始锻炼身体。”

这话他说了没一百遍也有一千遍,郦貌总归是有法子糊弄过去,没当回事,哼哼着要把手拿回来。

温以沉却没松手。

床头只开着一盏黄橙橙的小灯,照不清人的表情。

温以沉沉默了很久,直到少年都开始打起微小的呼吸声,才沉沉问了句:“你更喜欢哪个?”

是齐承佑。

是韩联。

还是他背他。

如果他今天没赶到,郦貌也会这样和韩联齐承佑睡在一起吗?

实际答案是会缠得更紧的郦小猫厌烦的哼哼唧唧逃过一劫。

温以沉自己松了手,表情比刚才更沉。

他盯着灯光下少年的脸看了很长时间,表情深沉莫测。

他搞不清对郦貌的这种陌生感情,也不清楚他是什么人。

郦貌幼稚无脑,又骄又放肆,应该是他最冷眼以待的个性。但就像是被某种特质牵连在一起一样,让他每次都做出和理智完全不相干的选择。

其实富家圈子里不是没见过这种例子,郦貌看似简单,也说不定用了什么‘肮脏’的招式。

温以沉脸色逐渐变换,直到冷下来的一秒,一只爪子‘啪’的打上他的脸,鼻梁都打得酸胀起来,温以沉铁板了十八年的脸,眼睛迅速冒上水光。

他陌生且愤怒的咬着牙根,最后只把那只可恨的猫爪子逮回被子里。

从明天开始,他不好好的管教郦貌他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