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沐知接到自己的地盘之后, 青年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由柏玉舟一手掌控。

本来柏玉舟是想过来看看沐知的情况,顺便再去问问有关于那株猫薄荷的事情,结果刚推开门, 就被他听到了这句话。

在背地里讨论别人本来就是一件不是特别有礼貌的事情, 更别说沐知还没来得及去回答,就被当事人给抓包了。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 沐知便只好老老实实开口回答道:“想要以后再说你坏话的时候, 挑个离你远一点的地方。”

门口的男人背对着阳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沐知却听到对方轻轻笑了笑。

“好啊,”柏玉舟眯起眼睛,“不过在此之前,殿下愿意和臣一起近距离吃个早饭吗?”

这虽然是一句问话,但男人说完之后便径直朝屋内走了进来, 显然是没有给沐知任何拒绝的机会。

沐知将手里的毛巾交还给冷翠, 不动声色将人挡在了身后, 便迎着男人的目光坐到了柏玉舟面前。

国师的待遇放眼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在看着宫女有序地将一碟碟精致的食物端上桌后, 柏玉舟便撑着下巴问道:“殿下昨晚睡得如何?”

配套的碗筷被整齐放在面前, 沐知将目光在香脆的煎饼上停留了好久, 抬眼回答道:“还好。”

“可我怎么瞧着殿下仍旧是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

柏玉舟的眼神很好,第一眼便瞧见了对方脸上尚未散去的困意。

虽然很想吃饭,但奈何柏玉舟这会儿就像是一个十万个为什么, 沐知也不好主动去伸筷子。

而且这个问题问得,还真是让沐知不知道该去怎么回答比较好。

于是他将手里的筷子捏紧了些, 沐知垂着脑袋, 便简短回答道:“只是有些认床。”

——才怪!

他昨天之所以没有睡好, 还不是因为担心柏玉舟的身体情况, 这才在大半夜翻墙去了对方的院子,同时还偷摸着爬了床。

在心里嘀嘀咕咕吐槽着,沐知抬起头去瞥了对方一眼,随后便赶在柏玉舟再度开口之前率先提醒道:“它们要冷掉了。”

柏玉舟瞧着他,倒是立刻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含义。

“那便趁热吃吧。”他笑道。

按照柏玉舟的这个身份,和他一起吃饭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饶是老皇帝还在世的时候,他亲自去请对方都不可能请到。

但沐知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得了对方的允许后,捏着筷子便将其立刻伸向了自己眼中很久的煎饺。

沐知虽然饿,但吃饭时候的姿态倒还算优雅。

对面的柏玉舟给自己舀了一碗粥,见青年专心致志地啃着煎饼,手里的筷子还不忘又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个煎饺,便微微有些皱了皱眉。

“慢点吃,”他轻声道,“这里没人会和你抢。”

虽然在对方的提醒中点了点头,沐知鼓着腮帮子努力嚼着嘴里的东西,眼睛却还是左右转悠着搜寻起下一个目标来。

柏玉舟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自己身边,他在宫女将所有菜品都摆上桌后便让她们尽数退下了,就连冷翠都没有机会留在屋内。

所以在见着沐知已经往嘴里塞了第三个煎饺之后,柏玉舟终于开口道:“殿下,臣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嗯?”

沐知鼓着脸颊说不了特别清晰的话,就只好用气音去询问对方。

柏玉舟将手里的碗放下,目光擦过青年的面孔,最后落到后头那张桌子上的花盆上。

“昨日见殿下搬过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个花盆,但为何里头却是空的?”

将嘴里的煎饺快速嚼着咽了下去,沐知顺着他的视线扭头往后看了眼,似乎是对于这个问题有些疑惑:“没有空啊。”

“里面有土的。”沐知认真纠正道。

柏玉舟自然是知道里头装着什么,便继续补充着问道:“既然有了土,那殿下为何不往里头去种些什么植物呢?” ?

植物本人咬着筷子,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又很快收回目光:“以后会种的。”

这花盆里当然会种东西,至于什么时候会种,就完全取决于沐知什么时候想进去晒太阳。

但是柏玉舟问这个问题来干什么?

沐知心里正在疑惑,面前的男人却是继续温声道:“臣在院子的角落里里种了很多植物,殿下要是看中了哪株,倒是可以直接将其移植过来。”

他这话说得特别好听,但沐知却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要,”沐知的回答特别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床分给别的植物,“我要自己种。”

见他这般坚持,柏玉舟也只好点头去嗯了一声。

在还没进屋的时候,柏玉舟便在对方的院子里转了一圈。

他看遍了每一个角落,却根本没有瞧见昨晚见到的那株植物。

直到他刚才进入沐知的房间,却是敏锐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着的淡淡香味。

将眼中的思绪全部收了回去,柏玉舟不动声色将周围的布置扫了一遍,随后便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现在的外头冷,殿下既然怕冷,那今日的课程便在这里学吧。”

沐知正端着碗将最后一口粥咽下去,被他这么一说,便瞬间想起了昨天晚上被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作业。

他昨晚虽然把书摊开了一晚上,但因为光顾着摸鱼了,柏玉舟给自己布置的任务倒是一点没看。

所以在沐知震惊、茫然最后转变为绝望的目光中,柏玉舟便从一旁的侍从手里接过了早就准备好的书,随后含笑问道:“殿下昨晚看书了吗?”

很显然是没有的。

不需要沐知回答,柏玉舟光是从对方的表情当中,就可以清楚得知这个结果。

按理来说,柏玉舟应该生气的。

可是在见着青年抬着脑袋,怯生生地打量着自己的脸色时,柏玉舟还是没由来地心软了一下。

“殿下以后不能这样了,”他叹道,“要不然,臣就要打掌心了。”

对方的话说得慢条斯理,可沐知却是突然将手掌背到了后头。

“能不能不要打掌心,”他小声道,“会很疼的。”

虽然没有被打过,但光是这么想着,他都觉得这样肯定会特别的疼。

能够和自己这般讨价还价的,放眼整个京城,或许就只有面前的青年有这个胆子了。

柏玉舟垂着眼眸,倒是整暇以待道:“那殿下想要如何?”

沐知想了想,眼中便随之亮了起来,紧接着嗓音中便带上了不少细碎的小期待:“那就不罚了吧。”

柏玉舟挑了下眉,却又听青年思路清晰道:“这可是你昨天说的,不能随意使用暴力。”

……

眼皮微微一跳,柏玉舟倒是皮笑肉不笑道:“殿下可真是会举一反三。”

他昨天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可他说这句话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让沐知反思老皇帝之前的所作所为。

老皇帝虽然将整个国家管理得很好,但他执着于开疆扩土,就算年岁已高,仍是像年轻时候一样好战。

诚然这的确是发展实力的方法之一,可现实情况下这样付出的代价却远比想象中要大很多。

柏玉舟在最开始的时候曾经去劝过对方,可后者不仅不听取建议,反倒是让他为自己下一次战争去卜卦。

有什么样子的皇帝,就会影响他手里的臣子和百姓的性格追求。

所以长久以往,不管是朝政还是普通百姓的生活日常中,他们都开始潜移默化间推崇起了武力了。

就连柏玉舟以前所见到的很多皇子便都受到了他的影响,不仅性格狂妄又大胆,就连教授他们知识的太傅都很少去尊重。

在这样的环境下,柏玉舟便很是自然地认为,哪怕是以温雅著称的太子,在老皇帝的亲自培养下,骨子里隐藏的也会是同样的性格。

再加上对方被指派南下之后,柏玉舟也去关注过太子那边的情况。

在听到对方并没有做出多么出色的成绩,反倒是被其余几个皇子联合着摔了跟头后,便越发觉得这位太子或许也没有能力去改变当前的朝政。

而同样都是同一个父亲的孩子,面前的青年却因为被保护得很好,显然在所有皇子当中成功变为了一个异类。

就连此刻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这位小皇子还会弯着眼睛毫不设防地对自己笑。

因为许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好不容易见对方抬眼看向自己,沐知便有些局促地询问道:“不行吗?”

柏玉舟仔细一想,才明白对方还在纠结以后的惩罚。

“当然不行,”男人骤然失笑道,“要是惩罚过于简单,那殿下以后肯定还会忘记做作业的。”

国师将“忘记”两个字咬得很重,沐知呼吸一停,便立刻去解释道:“不会的。”

“我不会故意去忘记的,”他捏着手指,“而且昨晚真的是我不小心才忘了的。”

其实昨天布置的作业也不是什么大事,柏玉舟将书往后翻了翻,便难得松口道:“这可是殿下自己说的。”

沐知点了点头,语调瞬间欢快起来:“以后肯定不会忘的。”

今天的课程继续延续着昨天的内容。

只是昨日是批判老皇帝的行为,今天的柏玉舟却是专门挑着太子来当接下去的反面案例。

柏玉舟在文字游戏方面特别有天赋,他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自然也可以通过一系列话语将太子的某些行为描述成另一幅模样。

要不是沐知看过剧本,并且知道傅阑的为人,在今天的课程结束后,他便肯定会顺着柏玉舟的思路,也去给太子贴上坏人的标签。

傅阑对于柏玉舟抹黑自己的行为一概不知,甚至在和系统探讨任务的时候,还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系统将手里的卷轴往膝盖上一放,探着脑袋便很是关心道。

【宿主,你是感冒了吗?】

在对方说这话的同时,傅阑摇了摇头,下一秒却又再次打了个喷嚏。

远处的系统正捏着数据线打算上系统商城给傅阑买药,而宫内的沐知却是用手捧着下巴,趁着柏玉舟端着茶杯喝水的空档,突然开口道:“你这些话可千万别在太子哥哥面前说。”

轻轻抿了口水,柏玉舟挑眉道:“为何?”

沐知想了大半天,才放轻了嗓音道:“因为到时候,他肯定会打你的。”

虽然每个在每个世界里,傅前辈和男人都很是不对付,但要是这两个人真的打起来,沐知一时半会还真就不知道该去帮谁了。

这就有些麻烦了,小妖怪在心里苦恼地想道。

作者有话说:

傅阑:打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