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太子终于回宫之后, 除了专门过来找人的宋睢外,朝内大部分人都保持着看戏的态度。

毕竟太子和国师不对付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再加上同父同母的弟弟这会儿还在对方手里, 他们便都想去看看发生什么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所以在听到傅阑中午的时候出了门, 前往的方向还疑似是国师的住处时,大家倒也都觉得此事极为正常。

宫外的人还在纷纷议论着朝廷上接下去会出现的对立局面, 还有人拽着同僚和人悄声揣测着沐知在其中的作用。

他们讨论地热火朝天, 但宫里的三位当事人却是坐在同一张桌前,周围的气氛特别的祥和。

沐知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前一秒还当着柏玉舟的面,去和傅阑当面打小报告,后一秒等宫女们将饭菜一一摆上桌,他便又戳着柏玉舟和人商量起能不能让对方帮自己分担半盆的青菜。

自从第一天过来和沐知吃饭的时候, 柏玉舟便敏锐发现了他挑食的坏习惯。

那会儿他对人态度平淡, 倒是没有去说什么。

可现在他已经将沐知悄无声息划到了自己的范围内, 便自然开始纠正起他来。

沐知一开始还不乐意,他才刚进入这个世界没多久, 有这么多好吃的都没有尝过, 有限的胃口当然要留给新奇的美味。

“我和它都是植物, ”沐知在那天将自己的反驳说的头头是道,“你让我吃它们,这样就是在让我们自相残杀。”

但柏玉舟却是神色平静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不一样。”

“要是它们也有灵性, 那就不叫自相残杀,而是群体围殴。”

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人还在黏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傅阑只是瞧了他们一眼, 便捏起筷子自顾自往碗里夹了块虾。

这顿饭吃得要比想象中平和很多, 甚至在中途柏玉舟正给沐知开始剥虾的时候, 傅阑还抽空提了一嘴接下去的安排。

“按照规矩,新皇登基还需要再过几天,”傅阑道,“只是这些日子一过,不知国师接下去有什么安排?”

将手里剥好的虾放在一旁的盘中,用手指再去捏了一只,柏玉舟不紧不慢道:“不知太子殿下想让臣接下去有什么安排?”

傅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道:“孤倒是没有,只是担心国师在宫里会住得不习惯。”

正在埋头喝汤的沐知悄悄抬起眼,他看着傅阑一本正经的表情,又瞅着柏玉舟此刻的姿态,一时之间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有哪里不习惯。

转着手腕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柏玉舟一边将摆了一圈虾肉的盆子推给沐知,一边回答道:“那臣便谢过太子殿下的关心。”

“住在哪里对臣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道,“只是臣最近得了盆稀罕植物,要是不出意外的外,以后的精力大抵都会放在他身上。”

沐知的注意力全然放在面前的虾上,用筷子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似乎感觉是感觉到了桌上有一瞬间的沉默,便鼓着腮帮子缓缓抬起了头来。

怎么了吗?

对方的眼中隐隐透露着疑惑,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柏玉舟倒是轻轻笑了笑,随后抬起手便给他盛了碗汤。

对于沐知藏不住自己妖怪身份这件事,傅阑已经从一开始的恨铁不成钢,逐渐变为了现在的平静。

毕竟就算柏玉舟没有仔细去说明,但是看对方这个样子,傅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说的是那株植物。

用毛巾擦了下手,傅阑含笑去看了对方一眼,倒是略过了部分话题,接着道:“那既然这样,倘若国师府内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国师大可以告诉孤。”

柏玉舟眼尾微微挑起,语调是一贯的平稳:“多谢太子殿下。”

傅阑和柏玉舟一样,有时候并不需要将话说的太明白,但里头却早已写满了自己的打算。

虽说反派的威胁在沐知的帮助下已经成功被消灭了,要是继续让柏玉舟留在宫里的话,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样一来,只有傅阑和沐知是知道其中缘由,其他的那些大臣们就又要开始七想八想了。

傅阑已经在刚才在宋睢那里感受过一回了,想着以后不仅要上朝批阅奏折,下朝后说不定还会被哪几个大臣堵着控诉柏玉舟的威胁,这样的日子光是这么想想都觉得痛苦。

在心里将这个脑补拧巴着丢了出去,傅阑便打算趁着今天早点将这位国师打包丢出去。

反正现在的剧情线已经变得极其稳固了,他日后也不会借助柏玉舟的占卜去处理任何国事,国师的存在便瞬间变得可有可无了起来。

傅阑在心里这么想着,便偏头去看向了正低头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小妖怪。

“沐知,”他喊道,“听说你昨天出宫了?”

沐知刚吃完不久,他吃饱了就不想动弹,见他们两个人还在说着文绉绉的话题,便只好摸过柏玉舟的手,就这么玩起对方的手指来。

现在冷不丁被傅阑点了名,他便抬着脑袋道:“嗯。”

“喜欢宫内还是宫外?”傅阑问。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去思考,沐知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喜欢外面。”

沐知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傅阑了然一笑:“既然喜欢,那以后想要住在外头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钻出来的系统,这会儿已经坐到了桌上,此刻正一脸不舍地和沐知叽咕说着什么。

傅阑看向偷摸着回话的小妖怪,偏头又瞧了眼正若有所思盯着系统的柏玉舟,便只好出声去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听闻近几天国师将他照顾得很好,”傅阑道,“先前父皇并没有给沐知准备宫外的府邸,这要是重新修缮起来或许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

“只是孤最近手里的事情有些多,抽不出时间去陪伴弟弟,所以不知国师愿不愿意替孤再照顾他几天?”

柏玉舟反手捏住了沐知的手,抬眼:“当然。”

沐知金屋藏猫的计划最终还是失败了,甚至自己的府邸竣工的时间都遥遥无期。

只是比起他的小难过,太子将唯一的弟弟就这么托付给了国师的事情,还是在京内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有人说,是他们兄弟俩本就不和,甚至在太子出宫前就已经闹了好几次不快,现在之所以这么干完全是一种报复。

也有人并不赞同这种说法,并扬言太子这么做肯定是为以后考虑,说不定是他的一种退让,只是将沐知当做人质交了过去。

这两种说法的热度在接下去的几天里不相上下,但就在有人想要进宫去一问究竟时,却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了第三种说法。

“你们不要瞎说,万一是人家国师看上小殿下了呢?”

这国师府虽然坐落在繁华地段,但这么多年来鲜少开门,更别说有新面孔进去了。

可是在那天从宫里出来的马车就这么光明正大停在了国师府门口,光是这架势都是头一回。

“而且你们不要忘记了,那天小殿下下车的时候,还是国师亲自扶他下来的。”

虽然柏玉舟很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但因为那张脸和在外的名声,这京内没有人会不认识他。

再加上沐知住进国师府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以至于那辆马车一出现在街道上,周围的百姓便都第一时间认出了这车的主人。

在大家的印象中,柏玉舟很少有可以来往的朋友,又或者说是从不与人交好。

就算有时候看见有人去敲门,出门见客的也只是那位管家。

所以当那辆马车最终停靠在门口时,周围早就已经吸引好多人的停驻。

沐知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透过窗帘瞧见了这个情况,他面上有些迷茫,便只好偏过头去询问柏玉舟。

“你以前回家的时候,他们也会这么看你吗?”

将沐知之前没吃完的糕点重新收拾好,柏玉舟顺着他的手往外瞥了一眼:“不会。”

“我以前很少走前门。”

他话说完没多久,便抬眸问:“不想被人看着?”

“也不是…”用手指挠了下脸,沐知组织着语言道,“就是会感觉有些奇怪。”

“那便派人让他们散开。”柏玉舟道嗓音冷淡。

沐知闻言却摇了摇头,在纠结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嘟囔道:“还是不要了,要不然他们会说你仗势欺人。”

“就这么下去吧,”他拽着对方的袖口,“没关系的。”

柏玉舟看着他,被他在随后又催了这么一下,便只好撩开车帘率先走了下去。

等他落地站定后,柏玉舟只是抬眼去瞧了下周围好奇的人群,下一秒就对着沐知伸出了手,甚至在青年落地的时候,他还习惯性伸手去扶住了对方的腰。

他的动作自然极了,沐知将手搭过来的反应也自然极了。

并且周围的侍从对此早就见怪不怪,就连冷翠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斗篷朝柏玉舟面前递了过去。

沐知几人在门口停留的时间很短,但他们的互动对于周围的百姓来说却是格外的印象深刻。

所以在那个说法在城内开始到处流传,等到这话终于落到沐知耳中的时候,早就被添油加醋魔改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以至于在第一次刚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险些诧异到破音:“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你是被我从太子手里抢来的,”柏玉舟往他手里放了把鱼饲料,语调温和,“还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要是不从,我就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