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常琦不由地抓紧了‘飞器’上的扶手, 手指都绷紧了,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远,这个‘飞器’越来越高, 而那皇帝则是负手站在那里微微抬头,脸上不见动气之色,饶有兴致地跟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然后有人把手拢在嘴边朝他大喊,“操作的方法在左手边的匣子里!”

卓常琦嘴角一抽,一只手攥得紧紧的,空出一只手打开左手边的匣子,拿出一张纸条来,那张纸条上的字也很简单, 就是说抽拉左边的绳索‘飞器’往左转,抽拉右边的绳索往右转, 等到轴转停止后面的风轮就不会动了。

有你们这样把人放飞上天了才给人看偃器操作方法的吗!

卓常琦暗骂一声, 更加肯定了这是威胁,是先礼后兵里的兵。

“对了,抓稳一点!”下方的喊声被风带到他这时已经是断断续续的了,卓常琦抓紧手里被风刮得飘动的操作方法, 大声问, “什么?”

下面传来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两翼的风轮刮得他脸颊生疼, 卓常琦正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做的时候, 这‘飞器’忽然一个剧烈的震颤,后面的风轮结合上升的气流, 一下子把他推出去了一段, 然后又是快速往上上升了一大截。

卓常琦脸色发白, 感觉胃里翻涌,眼睛一点都不能往下看,一旦往下看就晕眩不已。

“感觉这一版的‘飞器’好像稳定了一些。”下方的安临说,有些跃跃欲试,“朕也有点想玩玩。”

王修文十分淡定:“陛下,这还不是完全版,臣建议,要不还是让皇后娘娘带您飞一圈吧,皇后娘娘的轻功比这东西快,从朝天楼顶上飞起,高度也差不多。”

“这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安临无语,“不过你也确实提醒了朕,什么时候朕和挽霜来个双人飞行,感觉应该不错。”

在说话间,这‘飞器’已经上升到了五十多米的高度,也就是十七层楼左右,有近视眼的人已经看不清卓常琦的样子了,整个飞器的大小看起来大概也就跟个大扑棱蛾子差不多大,不过安临有模拟器啊,不管是哪个模拟器都能把上方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还有卓常琦忍不住闭上眼睛,脸色苍白的样子。

甚至就算安临肉眼看不到他人了,都还能依稀看到他头顶上那数值里面,心情值跳崖式波动。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第一次上天就先这个高度吧,再高就撑不住了。”再高心情就归零了!

安临喊了停,下面的人拉紧绳索,把绳索在地桩上缠了好几圈固定。这‘飞器’靠自身目前只能往上,没法自己降落,为了避免这‘飞器’被风一吹就飘没影了,每一个飞器都配备有一根长约两百米的麻绳,起飞的时候这麻绳就栓在‘飞器’尾巴上,就跟放风筝似的,需要下降的时候就拉绳子把它拉下来。

不过这个绳子并不是只有这一个作用。

只见安临颔首之后,有一个谛听出现,在下方拽住那麻绳,然后飞快顺着麻绳攀爬而上,卓常琦感觉‘飞器’往下沉了一沉,睁眼一看,就看到最下方有一个面无表情的人顺着麻绳爬上来,这点高度好像对那个人来说就好像爬了一棵树,没一会儿就从底下爬到了飞器,然后一个翻身翻到了飞器上方。

一摇一晃间,飞器的方向跑偏,卓常琦都来不及问这是要干什么,先拉动左右两边的绳索平衡位置,等到平衡之后才无奈地问:“圣上到底是想干什么?”

那谛听幽幽道:“或许是看你想选上天,还是‘上天’吧。陛下让我带一句话,圣上说这新改良的飞器正好需要人测试一下稳定性,卓先生若是喜欢上天,就在上面待着好了。”

这大概就是——

陛下,卓贵人已经在天上挂三天啦!

那他肯从朕了吗?

报告陛下,他已经风干了!

卓常琦一时无语,却见那人上了飞器后也并不是只传了一句话就下去了,而是从腰后取下什么东西来,几声机扩声后,那人手里就出现了一把怪模怪样的弓,看着还挺沉。

眼看着这人在飞器棚顶上搭箭拉弓,卓常琦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那有几分刻意的恐惧之色淡下去,紧紧盯着拉开的弓。

“咻”得一声,那支铁箭从上方射/出,眨眼间就穿云而过,又因为他是斜向下射/出的,所以箭矢并未在半途而无力,反而挟着重力越往下势越强,卓常琦几乎可以想象,若是有的不只是一架飞器,而是上千架,上万架,又有几万弓箭手乘着飞器上天,飞至敌军军营向下射击,以及投掷,恐怕现今的任何一支军队都不会有所预料吧,而且高处攻低处,敌军很难击中飞器上的人,到了真正用以战争的时候,一架飞器上可以运载两个人,一人射箭,一人投掷兼掌握方向,宛若天成。

“似乎还可以再高些。”那谛听在射/出一箭后说道,拿着弓伸出手在外面挥了挥,下面的人看到后松了松绳索,飞器架风继续上升,这下卓常琦是看也不敢往下看一眼了,只怕看一眼就晕眩到抓不牢把手。

谛听又试了几个高度后,最后测出目前飞器能够射箭的最高高度是多少,下面的人才慢慢把绳索收起来,飞器落地,卓常琦在双脚落地的时候脚一软差点站不住,好歹在脚一软时下意识扶住了旁边的东西,才没丢了面子。

一向雅致淡定的隐士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卓常琦的脸色多次变化,最终落在皇帝那含笑的眼上。

皇帝笑吟吟道:

“依行止看,朕用这飞器打造一支天兵可行否?”

“天降雷霆,不可挡也。”卓常琦敛目,肃容,最终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安临又问,“那行止当如何?”

“……愿为陛下效命。”

“很好。”安临满意了。

等到卓常琦安静识相,安临让人把他带去休息后,安临才嘀咕了一声,“好好招揽难搞得很,现在倒好,又像是朕逼良成娼。”

“陛下,可要去接见下一个?”

“去吧。”安临说,“希望下一个好说一点。”

卓常琦真的是,他要是想要钱,安临可以给钱,有理想,安临画饼最擅长了,想要出人头地,可以安排一条通达官途,但是这人吧,非说不到乱世不出,只想苟命,安临能怎么办呢?只好让他稍稍感受一下苟命的感觉了,还得不伤到人才。

就是也太怕高了一点,之前有个喜欢新奇东西的人才,安临也是让人乘了一次飞器,那个人才可是开心得吱哇乱叫呢,然后就跑去天工部给阳毓打下手去了。

等到今天见完,赵东来提供的第一批名单,安临已经有一半扒拉进口袋了。

海陆空三军的海空也算起了个头了,有七县水师征兵的青壮已经整军归入队。

安临在湛海海域和泛江流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新的水师先安排在了湛海,然后把湛海原本的水师拨了一部分在泛江边建造水军基地。这样倒来倒去,安临倒也在新入伍的这批水军后备役里看见了几个人才,把他们列入观察列表。

不久之后,闲赋在家,琢磨着下一份名单卖谁的赵东来,收到了归顺以来的第一个正经任务。

“去民学带民学学生……军训?”赵东来皱眉,后仰,“就叫我去带小孩?杀鸡用牛刀?”

“这任务可不简单,未来宣国能出多少大将,出多少精锐,可就看你们了。”安临补上一句,“莫飞和你一起,这事由你们两个负责,你再看着从军营里挑几个人出来,三个月后学生训好了,你和莫飞就可以直接进军队领军职了。”

原本有些意见的赵东来眼睛一亮,“挑的算我亲兵?”

安临微笑颔首,“你也得先让他们服你才行。”

这个对赵东来来说根本不是事儿,相处几天,虎躯一震,纳头就拜,老流程了。

“不过,你怎么想到用军营里的法子训民学学生的?”赵东来问,“我看你让人教的都是与民生有关的,还有手艺课,一边冶铁之术,一边治世经学,一边盐米稻田,你到底是打算把民学学生放在什么位置上去?”

“学不厌多,不多试几个,怎么知道最适合学的是什么?”安临随意道,“你和莫飞负责的军训嘛,主要还是强身健体,至于其二,就是让他们在需要时知道怎么服从军令,怎么跟上军队步伐,怎么拉弓射箭骑马举盾。”

“一年如此,两年如此,往后都如此,便可全民皆兵。”

赵东来神色奇异。

莫飞倒是不像赵东来这样问题一堆,得到任务后就很自觉地准备了起来,军训是在春种之后开始的,那时候学生们也才刚刚开学,就听到了军训的消息。

为期三个月,每七天训三天半,非农事不可请假。

“啊?为什么训这么长时间啊?课都不上了吗?”民学学生议论纷纷,看法不一。有的觉得君子六艺不仅要动脑,身体也要有活动,有的则是觉得是军营里的人来给他们上军事课,颇感兴趣。

然而倪静臻只想上常理课。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