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笑得癫狂,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也不逞多让,八阿哥拳头抵在唇边,微微低着头,肩头一阵颤动,十四阿哥则是爽朗的大笑出声,一直比较沉默的四阿哥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眼瞧着九阿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十阿哥不仅不见好就收,还火上浇油,逮着不放,他起身拉着玉格的手腕,笑道:“你真是,你是早上的马桶没倒?还是把茅房修屋里了?”

玉格的脸色也很有些尴尬,听十阿哥这么问忙回道:“回十爷的话,奴才屋里可从不留马桶。”

马桶用了不倒?这、她虽然、可她也不想背这么个黑锅。

“老十。”九阿哥阴恻恻的叫了一句。

想到他们闻到的味道是新鲜的、还存在于这屋子里的,九阿哥就忍不住构想画面,想到它的伴生物,想到、就更忍不住的犯恶心。

尤其前面旁边,老八和老十吃剩的番薯还摆着。

那颜色,那软度……

九阿哥的面色由黑转青,艰难的忍住喉间的干呕。

四阿哥和八阿哥慢慢止了笑,表情也有些不好了。

唯独十阿哥,一点儿没联想到自身上来,只好奇道:“难不成你还真把茅房修屋里了?”

十四阿哥也已经止住了笑,道:“方才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他这院子虽然有四间屋子,但却只有一个门可以出入,就是书房这处。”

十四阿哥边起身,边把自个儿没吃完的番薯扔给大铁,也就它能够带皮一起吃得干干净净。

十四阿哥把番薯扔给大铁后,又顺手从玉格的托盘上头取了块热毛巾擦手。

玉格边对着大铁点头,示意它可以吃,边回着十阿哥的话,“回十爷的话,奴才嫌到外头上茅房太冷,所以就修在屋里了。”又一边给四爷、八爷几个都散了热毛巾擦手,随便把他们没吃完的番薯统统给大铁,免得他们几个再联想到别的。

原以为这话题到此为止,不想十阿哥的兴头还没完,兴致勃勃的道:“你还真把茅房修屋里了,哈哈,你带咱们去瞧瞧。”

九阿哥好容易重新捡起了庄重体面,闻言只眯着眼睛冷声道:“要去你自个儿去,爷不像你,对这些格外感兴趣。”

这话、九阿哥的嘴也太毒了些。

玉格都不知道怎么应声,偏十阿哥一点不见生气,反而笑道:“咱们可是亲兄弟,我是那什么,你又是什么?嘿嘿。”

九阿哥瞪着他,恨不得生吃了他,蠢货!

十阿哥可不管九阿哥的脸色如何,只对玉格催促道:“走,带爷去瞧瞧。”

八阿哥笑着起身拍了拍九阿哥的肩头,“好了,咱们也一起去瞧瞧,虽然有血腥味,但也只有十四弟一人闻见了,咱们也没闻到什么、不好的味道,或许有些稀奇。”

八阿哥说完,瞧着玉格笑道:“他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和想法。”

闻言,九阿哥才面色不怎么好的站起身来,另一边四阿哥慢条斯理的擦了手,也站起身来,明显也是打算跟着一起去瞧瞧的。

玉格面带微笑缓缓的深吸一口气,所以这群爷来探病,不仅让她忙活了半日,还打算集体参观她的茅房?

什么毛病!

“这个不太好吧。”玉格面色有些迟疑和古怪,是那种我以为我已经够没正经,没想到你们比我还要不正经的微妙表情。

十阿哥笑了一声,大咧咧的把手搭在玉格肩上,笑着催促道:“走走走。”

说着话,人已经带着玉格往书房的小门处走去。

四阿哥几个抬步跟在后头,大铁抬头瞧了玉格一眼,低头继续吃番薯。

走过书房便是玉格的睡房,除了格外整洁些,没什么特别,采光也不错,没用窗户纸,用的绿玻璃,里头又挂了一白色纱帘和一米色布帘。

穿过睡房再往里走,是玉格的衣帽间。

十阿哥瞠目的瞧着一面对立的通顶衣柜,和另一面的晾衣杆,晾衣杆上头挂着一些里头穿的亵衣。

“这。”十阿哥点着亵衣道:“你什么毛病?你把亵衣摆在外头?你还有这个癖好?”

四阿哥和八阿哥皆转头看去,不过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带微笑,都没说什么。

是不庄重了些,可在自个儿屋子里,也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癖好。

连一向嘴毒的九阿哥都只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玉格好似能明白九阿哥为何独独对十阿哥嘴最毒了,他真是、“回爷的话,这是奴才昨儿才洗的衣裳,所以晾在这一处等干。”

十阿哥又奇道:“你自个儿洗衣裳?”

玉格点了点头,“回爷的话,里头穿的衣裳,挨着皮肉,奴才怕别人洗得不干净,再说这样的衣裳都轻薄,沐浴的时候顺手就洗了。”

十阿哥道:“那怪不得你总想着要休沐了,连衣裳都要自个儿洗,也难怪你的休沐不够用。”

玉格牵了牵唇,嗯,爷您说的都对,能往前走了吗。

十阿哥也没有看男子亵衣的怪癖,说了一句后,抬脚又往前走,这回终于走到了卫浴间,也就是茅房。

她这个茅房,可谓是四间屋子里最奢华也最稀奇的一间。

十阿哥看了看脚下,地上通屋铺了瓷砖不说,连墙上也贴了瓷砖,一个比前头几间屋子更高些小些的窗户,一个浴桶,一个钉在墙上、外头有一根玻璃管和水龙头的锡皮箱子。

十阿哥指着锡皮箱子问:“这是什么?”

几个阿哥都围了过来。

八阿哥笑道:“我就说,他最多稀奇古怪的想头。”

玉格笑着回道:“回爷的话,这是淋浴的东西。”

玉格指着浴桶,“这个沐浴太费水,也太麻烦,奴才有时候懒得折腾,就让人把热水装到这锡皮箱子里,打开水龙头,就可以直接淋浴,要省水也省事儿得多。”

十阿哥又问:“那外头留一根玻璃管子是做什么的?”

玉格还没回答,八阿哥先笑着道:“是为了方便看里头水的余量?”

玉格笑着点点头,“八爷英明。”

八阿哥笑了笑。

四阿哥道:“你这件小东西确实有很多巧思,用锡皮来做,也方便从外头探里头的水温,触手一模便知。”

玉格又笑着点点头,“四爷英明。”

四阿哥面无表情的勾了勾嘴角。

这一件,几人看过就罢,毕竟这东西的巧思再多,他们也更喜欢舒适度更高的浴桶。

再走几步便是恭桶了,她这个恭桶呈马蹄的形状,也是白瓷做的不说,竟还是固定在地上的,后面搭了一个长方形的水箱,水箱很高很大,几乎与人同高,水箱旁边还留有一根长绳。

十阿哥手贱的伸手一拉,就像是扯动了什么开关,马桶里面咕噜噜冒出一大股水。

十阿哥吓了一跳,几个阿哥也瞧了过来。

只见那水顷刻间就装满了大半个马桶,而后又咕噜噜的流了出去,只留扆崋下和原先一样高度的一点水。

十阿哥过了惊吓,又半躬下身子盯着恭桶细瞧。

九阿哥侧头不忍直视,他这么细盯着人家的恭桶,真跟那什么寻那什么一样,真是,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兄弟!

十阿哥瞧完后道:“这里头还有些水,不过瞧着很干净,你这恭桶瞧着也像是新的一样,是有什么门道?”

八阿哥点头道:“而且也没有什么异味。”

至少,他们都走进这屋子里了,也没有闻到什么怪味。

四阿哥道:“你这水就是封住臭味的关节?可这恭桶既然是直接连着地底下的污水管,那这水怎么没有漏下去?”

四阿哥的话提醒了其余几人,几人都瞧了过来,可是这恭桶严丝合缝、一体成型,从外头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这个吧,怎么说呢,”玉格抬手让着几位爷重新回书房坐下,“几位爷先到书房坐着稍等会儿,奴才让人把以前的模型拿出来给几位爷瞧瞧,几位爷一瞧就明白了。”

终于把几人重新引回书房坐下,玉格便让张满仓去崔先生的屋子里取了模型过来。

模型是一个马桶的横截面,里面有一根倒S的长管,上头有一个水箱。

“诸位爷请看,这根管子连通着便槽和地下的污水管,这便槽就像是一个大的漏斗,它的最低点是低于这根弯管的最高点的,所以当有水注入进去,水会存在这个部分。”

玉格指着倒S的长管的第一个回弯处。

“这一截水存在这里,便会挡住底下污物泛起来的臭气。”

八阿哥点点头,“那你这个回弯又怎么把污物冲出去的呢?”

十阿哥更在意的是,“你那个水箱,那绳子,爷怎么一拉,它就冒水啦?”

玉格道:“两位爷别急,容奴才慢慢讲来。”

八阿哥点点头,“嗯,你慢慢说。”

他已经觉出了此物的不寻常。

玉格接着道:“如果咱们往便槽里面慢慢的注入水,水就会慢慢上升,漫过这个弯道,流到下面的污水管去,直到这一处的水量回到原来的位置。”

八阿哥点点头,“倒一点倒有些像明□□的公道杯。”

啊?玉格茫然的抬头。

十阿哥笑了一声,“就是朱元璋,朱元璋知道吧?前明的开国皇帝,你真是,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吧,你比谁都知道。”

玉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面皮,面露赧色。

四阿哥抬了抬手,“你接着说。”

“是,”玉格接着道:“方才奴才说的是慢慢的注入水的情况,但如果是一次性注入大量的水,那就会引发一种很神奇的现象。”

玉格指着S管的末端,“这一边会产生一股很强大的吸力,把污物都吸了过去,然后在便槽里的水快要流光的时候,空气便会进入这个管道,余下的水量就还和之前一样了。”

“至于怎么一次性的注入大量的水,诸位爷方才也瞧见了,奴才茅房那个水箱特别大,装满后能用一两日,那个绳子末端有一个重球,水箱里头有一个凹槽,正好能嵌入那个重球,再加上水的重量,就把水锁住了。”

“嗯,这一个球和凹槽都是关节处,极废工夫,不过奴才觉得比起那木板围成的、硬是能滴水不漏的水桶浴桶,这个工艺上的要求,还是简单些。”

玉格接着道:“方才十爷拉动那绳子,便把石头提了起来,而后,诸位爷再瞧。”

玉格把整个便槽立起来,给各位爷看,“这马桶呈马蹄形,呃,奴才习惯叫它马桶了。”

四阿哥抬了抬手,示意无事,示意她接着说。

玉格接着道:“这马桶的环边是有一定倾斜度的,而且整一圈都有流水孔,所以那水冲水箱里流出来后,便能以最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冲水,然后,就、就这样。”

几个阿哥坐着皱眉想了一会儿,又各自拿着那马桶的部件瞧了一会儿。

九阿哥最先道:“你这东西,回去爷也让人做一个。”

他是图新鲜,毕竟他们的身份不用顶着冷风到外头如厕,用了恭桶后,也立马有奴才拿去外头倒了,另换一个新的过来,没有异味的困扰,这玩意儿纯粹是替底下的奴才省事儿。

其实这S管的门道,场馆和红福记都有,不过那些地方是公用的茅房,所以都用的蹲厕,为了省钱,也没有装水箱,只用一个大水桶,装一些洗衣服或沐浴后的废水冲茅厕。

再者,这S管只能阻臭,并不能绝对除臭,那两处又是公厕,不只有一个蹲坑,所以即便打扫得再干净,也是要点熏香的。

红福记和场馆的雇工大约觉得用瓷器做恭桶太奢侈,而如九阿哥这般有身份的人,一是蹲厕倒是形制普通得多,他们不会低头特特注意这样的脏污东西,二是可能即便注意到了也没有多大的兴趣,总之阴差阳错的,这东西外头还没人仿制。

玉格觉得九阿哥这话并有后句,果然,九阿哥笑道:“咱们合伙做这马桶的买卖如何?”

虽然对低层和高层的人吸引力不大,但还有中间的大多数。

玉格笑道:“不用合伙,九爷若是感兴趣,玉格直接送给九爷,当初玉格赈灾,九爷还借了玉格五千两银子,这恩情玉格还记着呢,这么件小东西,哪儿好和九爷算银子的。”

九阿哥笑着高高挑起眉头,极满意的点头道:“好,那爷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又转头对四阿哥几个道:“四哥、八哥,还有老十和十四弟,你们若是感兴趣,咱们一起做?”

四阿哥摇了摇头,“不用了。”

九阿哥几不可闻的嗤笑了一声,又转头问:“八哥呢?”

八阿哥笑着点头道:“明儿我就让人把银子送到你府上。”

十阿哥则带着些讨好的撞了撞九阿哥的肩,“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点本钱?”

玉格垂下眼皮,掩下眼底的笑意,这十阿哥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比谁都会做生意。

九阿哥只凉凉的看着他。

十四阿哥笑道:“我给银子,就是劳烦九哥多费心了。”

九阿哥点了点头。

玉格把模型收起来,让张满仓给九爷的随从送过去,又另外拿了一托盘的热毛巾进来给几位爷擦手用,而后适时的背过身子咳了好几声。

八爷动作一顿,笑着起身从玉格的手里接过托盘,笑道:“瞧咱们,明明是来探望你的,倒叫你带着病伺候起咱们来了。”

八阿哥瞧了瞧外头的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了,你自个儿多保重身子,能交给下人做的,就别自个儿亲自动手了。”

玉格笑着谢过八阿哥的关怀,而后终于进入玉格最期待的送客环节。

瞧着各位爷在大门外各自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玉格紧了紧斗篷,看着他们走远,深呼一口气,带着崔先生转身往回走。

眼瞧着玉格要往二进院子去,崔先生笑道:“七爷留步,几位爷都留了东西,还请七爷过过目。”

玉格诧异的转过身,“他们还带了礼来?”

明明是萧瑟冬日,崔先生却笑得如灼灼烈日,“七爷虽然如今官位不显,但看恩宠,看才能,他日的七爷必定不下今日隆科多,几位爷自然要客气些。”

好吧,可是隆科多的下场可不太好呀。

玉格丢开这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我今儿瞧着几位爷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可是出了什么事了?你帮我打听打听。”

崔先生点头应下。

这边崔先生还没打听出几位爷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另一边,几位爷在她这处得了一样叫抽水马桶的稀奇东西的消息先传了出去。

霎时间,玉格这处收到的各样请柬拜帖再次暴增。

没办法,她财神爷在世的名头被坐实了,茅房里都有金山,你说这不是财神爷是什么?

而听到消息的玉格只能感叹,还是九爷会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