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白鹅在这万剑峰之上土生土长多年,早就成为了一方地头蛇,在万剑峰上可以说是为所欲为,就连谢乘月有时也避其锋芒,任由其在自己面前成群结队耀武扬威地迈着阔步离开。

但江天青会吃这个亏吗?

她必不可能吃这个亏,她于是化身稻草人,连夜蹲守在自己的萝卜田附近,守卫自己仅存的那几根萝卜独苗。

她守,那群大白鹅便过来扑棱,两方便围绕这萝卜田展开了一场恶战。

那大白鹅虽看上去油光水滑的,但年岁颇大,战斗力惊人,扑棱着翅膀啄人的时候宛如人间太岁神,行动之矫健凶悍叫人不寒而栗。

开始江天青还本着这鹅是峰上老祖宗的面上对这大白鹅手下留情,可是很快发现,她不用留情,她就算用了全力,也不是这群鹅的对手。

江天青服输吗?

她当然不服输,于是一人一群鹅在万剑峰之上从早打到晚,从天上打到地下,从地下打到河里,直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羽毛纷飞。

江天青日日和这群白鹅混在一起,久而久之,你选选看过去,甚至分不出来那边是人,那边是鹅,大家看上去都一个德行,扑棱着啄人。

两日之后,谢乘月收起鱼竿,看向天穹之上,江天青一身白衣,穿梭在大鹅中间,同大鹅你追我赶,好不灵活。

他抬手,指尖掠过一道温润剑芒,将江天青同大鹅一分为二。

江天青这边正同一只头鹅缠斗正欢,冷不丁被分开,整个人还处于懵逼状态:“嗯,发生了什么?”

她不甘心,那大鹅也不甘心,扑棱着翅膀,冲她嘎嘎乱叫,活脱脱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大喇叭。

“呵!”江天青冷笑一声,对大鹅做了一个鬼脸。

江天青心想:愚蠢的大白鹅!

大白鹅心想:愚蠢的人类!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便要隔着一堵空气墙虚空开打之时,谢乘月开口道:“好了。”

随即他道:“不知今日白鹅长老可否给我几分薄面,放过我这弟子可好!”

那大白鹅再跋扈,这一峰之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江天青一眼之后,朝四面八方飞去。

“如何?”谢乘月挑眉施施然望她,“这几日和白鹅长老修习,可有心得?”

什么心得?

是和大白鹅肉搏打架的心得,还是保卫萝卜的心得?

江天青一头雾水,看向师尊,这好端端的,您怎么也变成谜语人了?

但她不是沉默是金那种人,于是果断开口:“大鹅长老鹅不错,和它们打起架来很有精神!”

“嗯。”谢乘月点头,

然后拂袖一挥,须臾之间,他和江天青二人宛如原地飞升一般,突然出现在了万剑峰最高处。

突然从平地升至雨雾缭绕之处,江天青一时没缓过来,先被扑面而来的高原反应袭击了一脸,连忙催动周身灵力在四周形成一道屏障。

万剑峰最高处,除了云雾缭绕,便是冰天雪地,明明下面是万里无云五谷丰登的好天气,此处却是高处不胜寒,甚为孤绝。

这种孤绝之中,隐隐有森寒的剑意环绕。

谢乘月叫她低头看脚下,“你看脚下,可看到什么?”

江天青放眼望去,但见一排大白鹅宛如北雁南飞一般,成群结队涉水而过,在水面上如蜻蜓点水一般,轻盈而又矫健。

江天青如实回答:“我看到一群大白鹅在飞。”

她又补充了一句:“飞得还挺漂亮。”

离开近景而观以及一些大白鹅凶悍的刻板形象,江天青只觉得这大白鹅起飞降落之间还真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曼妙味道。

谢乘月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没说对也没说错,只是抬手拔出腰间长剑,剑尖斜斜向下,“你既观鹅有所成,今日我便遵循峰上惯例,授你万剑峰剑诀信天游第一式——引鸿鹄。”

说罢,谢乘月便出一剑,那一剑自九天之上落下,隐带清鸣之声,恍惚间有雪白大鸟蹁跹而来,于天穹之上落下阵阵白影。

说引鸿鹄,便当真有雪白鸿鹄大鸟法相绕长剑周身盘旋。

谢乘月一剑既出,便收剑入鞘,看向江天青:“你来试试。”

好,试试便试试。

江天青屏息凝气,脑中反复演练谢乘月方才那一剑,以及今日观鹅之心得,半晌,她平平出了一剑。

这一剑的角度和刚才谢乘月分毫不差,于九天之上落下,只是因为修为同谢乘月天差地别,声势之上难免显得逊色几分。

但长剑去势到中段,但见江天青剑刃之上亦有雪白大鸟法相盘旋。

只不过,同谢乘月仙气飘飘的那雪白大鸟鸿鹄大鸟相比。

江天青引来的,不是鸿鹄,而是根正苗红的万剑峰家养大白鹅,绕着剑身嘎嘎乱叫。

收剑入鞘之后,江天青看着自己的剑尖,久久不能平静,为何他师尊引得便是鸿鹄,自己引得便是大白鹅,消费降级也没有这般彻底吧?

她此时内心非常不平静,甚至有些崩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孰料谢乘月看她一眼,眼含赞许之色:“不错,第一次便凝聚出了完整的白鹅法相!”

什么,她这般还叫不错。

许是看出她眼底浓浓的疑惑之情,谢乘月开口道:“你这般便可以称得上是一句天赋异凛了,你那两个师兄,从入门到下山,这一剑也不过凝聚出半个白鹅法相。”

半个,江天青不由得咋舌,这一剑,当真有如此难?

“那敢问师尊,我如何让这白鹅法相变成鸿鹄法相?”

“随缘。”谢乘月回道:“这引鸿鹄一剑,若想引得鸿鹄来,必须见得那鸿鹄真身,方能顿悟,只不过这鸿鹄一脉,千年前便已消失殆尽,我只不过是运气好,偶然在秘境之中窥探到鸿鹄一脉留下的涅槃影像,才练出鸿鹄真身出来。”

“那之前呢?”

谢乘月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之前?

定是也和他们如出一辙的万剑峰特产大白鹅了!

江天青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仙气飘飘的师尊当年挥剑之时剑上便是一串“嘎嘎”叫的万剑峰特产大白鹅,她便没忍住,禁不住笑出声来。

她只笑了一声,便见谢乘月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过来。

江天青心里“咯噔”一声,坏了,没想到她这师尊还挺有偶像包袱的。

只听谢乘月又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大白鹅,便陪它们从日出飞至日落吧!”

江天青:可恶!

当天夜里,江天青做梦都是鹅叫声和大白鹅扑棱翅膀的声音。

——

次日,江天青禁闭结束,光荣返校。

临走那天,江天青看着那群大白鹅,颇有些依依不舍,她这几日和大白鹅斗智斗勇重拳出击,竟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之感。

与那大白鹅挥手道别之时,正心下感慨,结果被那大白鹅趁其不意攻其不备又啄一通。

江天青:可恶,一腔真心喂了狗,啊不,喂了大白鹅!

文华台内,对江天青此次归来诸位弟子议论纷纷。

“她禁闭了三天,我看她这次出来十有八九便要搞个大的!”

“啧啧,指不定哪位讲习又要遭其毒手了呢,有好戏看了!”

“那演武台金丹榜第一这个位次她坐了有快三天了吧?”

……

这世上的流言便是越传越离谱的东西,江天青和之前那个修真界通识讲习一换一之后,文华台内对于她本人的流言离谱到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目前江天青在诸位弟子传言之中,可以说是拳打南山讲习,脚踢北海长老,战力惊人。

当然,这般传言之下,也有人不服,开口反驳道:

“她一个行事乖张,为所欲为之人,你们为何如此吹捧她,我看她在这演武台夺得第一纯属侥幸,正好挑了一个软柿子捏!”

正在金刚峰勤勤恳恳辛苦炼体的简居师兄:阿嚏,谁在骂我?

他说完这句话本以为会收到许多人的附和,毕竟据他所知,在这文华台之上,看不顺眼江天青的又不止他一个人,可谁知,随着他一言既出,四周一片寂静。

那位弟子:???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呢?

有一位和他相熟的弟子拼命向他使眼色:你回头看看。

那弟子回头,只见一位披散着头发的白衣剑修正靠坐在背后的窗棂之上,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吊儿郎当地垂着,腰间斜斜别着一把看外形在修真界烂大街的剑,正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天青。

那弟子心道:坏了,怎么好死不死地被这混世魔王给听见了!

他正欲为自己辩解一二,只听江天青悠悠道:“恕我直言,和我打的那人可不是个软柿子,若是非要比做柿子,怎么也是一个金刚柿子才对!”

“以及,你说我夺得这演武台第一纯属侥幸,那今日下了学,便可以找我比试一二,看看我到底配不配当这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