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棠到书院的时候,学生们都已经结束一天的课程,各自回家了。

没有瞧见柳先生的身影,大抵是如往常一样,去沐浴更衣了。

他自己一个人往后院走,却无意中撞见了柳玄阳那小子当哥哥舔狗的一幕。

虽然这种场景他已经不是第一回 撞见了,但仍然兴趣满满的偷看起来。

毕竟,平日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柳玄阳,也只有在柳清月面前才会有这么卑微的一面。

这兄弟俩虽然是一起被柳先生捡来的,但明棠觉得,这俩人绝对没有血缘关系,肯定不是亲兄弟。

此刻,后院的石桌前。

一身白衣的柳清月坐在石凳上,往前面的几只碗里放着干果蜜饯碎,调出清甜的凉汤。

他旁边,一身黑衫武服的少年,眉眼邪魅,手里捏着两只洗干净的桃子,正倔强的递在空中。

没人接走。

柳清月就如同看不见这个人一样,只低头做自己的事。

天色渐晚,院子里点着灯笼,有夏虫在院墙外面的桃林里咕咕叫,后院安静的很。

明棠总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不说话。

他偷看了好久,柳玄阳的胳膊就伸了好久。

最后,还是懒得看下去了,他从廊下蹦出来:“清月哥,我来喝凉汤。”

“你可算是过来了,下午闹出好大的动静,皇卫军们来抓人,威武的很。”

柳清月转身说话,嘴角的笑意里带着丝轻松,似乎是明棠的到来,替他解围了一般。

僵持的气氛被打破,那边的柳玄阳不悦的撇了明棠一眼。

明棠哪是能受气的人,当即挑眉:“清月哥亲手做的凉汤,我自然是惦念着来喝的,某些人想喝也喝不着。”

这个某些人,自然是莫名被哥哥刻意忽略许多年的柳玄阳。

柳清月垂眸,把刚搅拌好的桃子凉汤推到坐下的人手边,嗓音轻柔:“喝吧。”

“谢谢清月哥。”明棠笑的乖巧,用余光看那边站着的黑衣少年。

柳玄阳没有理会他的挑衅,默默把桃子摆在石桌另一边,转身走了。

一片寂静中,明棠吸溜吸溜喝凉汤,旁边的人正温柔的看着他。

也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碗里的凉汤发呆。

“清月哥,你为什么讨厌柳玄阳啊?虽然他这人是很让人讨厌,但对你好像……”

怎一个‘好’字能形容,那简直是拿命护着。

明棠听说,小时候,柳家兄弟俩被人嘲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柳玄阳不屑一顾。

但直到有人开始撕扯柳清月,才九岁的柳玄阳,发起狠来竟然能把四五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全放倒!

据说,要不是柳清月拦着,碗口大的石头就得砸到那几个人头上,势必头破血流。

但从那之后,也很少有人敢欺负他们了。

一是柳先生德高望重。

二是——

柳玄阳是真的不好惹,尤其是不能对他哥有一丝一毫的不客气。

他护的太狠,并且逼急了真敢拿命拼。

明棠的问题问出来以后,就看柳清月脸上有些神情恍惚。

“没什么,不是一路人而已。”

“可你们是一起被柳先生捡回来的,又一起长大,嘶,按理说……”

“很多事情不是一起长大就能抹去的,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耻辱。”

柳清月说话时,似乎想起了什么,指尖发颤,他阻止了明棠追问,又说:“跟你解释不清楚,不要问了。”

“好,我不问了。”明棠点头。

能让一向云淡风轻的人,露出这种神情,这俩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反正不会是好事。

柳清月强行扯扯嘴角,不自然的笑过后,问:“你是有事要找父亲吗?总不至于真的为喝凉汤,天黑了还要跑来。”

“哪能啊,喝凉汤也很重要。”明棠笑着哄人,顿了顿才说:“却也是有些困惑,才来找先生开解。”

“父亲正在更衣,我去叫他。”

“不急,我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你先坐着。”

“好。”

明棠喝了半碗凉汤也就放下了,胃里全是糕点,撑的很。

白袍身影离开后院后,墙角处蹦下来一个黑影,是已经等了许久的柳玄阳。

“喂,你还来干什么?”

“……”

柳玄阳不搭理明棠,只自己拿了碗,在凉汤盆里舀出来一碗。

明棠故意找事儿,伸胳膊拦着:“不许动,这是我的!”

柳玄阳冷着脸撇他一眼,突然把刚盛出的一碗,倒回了瓷盆里。

明棠一看就乐了,说:“这么听话?那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到底是你哥做的,你盛一碗端走吧!”

话音刚落,那人连着瓷盆一起端走了。

“……”

明棠突然笑起来,也不去抢,对方却端着瓷盆停了脚步,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柳玄阳垂眸看凉汤,说:“不许告诉他。”

明棠切了一声,坐着扬起下巴:“我为什么听你的,我偏要说!”

柳玄阳勾唇一笑,低声:“那我就不告诉你关于继妃的事情。”

“……成交。”明棠坐直了身子,招手示意他坐下说话,“快说,你知道了什么?”

柳玄阳没有坐下,只是把瓷盆搁在桌上,又盛出一碗来,一边低声跟身旁人说话。

“阁中有笔报酬丰厚的单子,被我接了,雇主要求找个人。”

“找人?雇凶杀人的我见多了,找什么人?”

“找一个来自塞外的孩童,约莫两岁,脑后绑着几根小辫儿,被人劫持到皇城里,失踪了。”

“又是塞外!”明棠皱眉,思索着念叨:“难不成是……私生子?”

“你近日忙着把继妃赶出府,这条消息应该能帮到你。”

“那你尽心去找,找到了先告诉我,这个单子……三七分,不跟你四六分账了。”

柳玄阳看着眼前笑容狡黠的人,鄙夷:“黑心。”

“这位同志请你知足,千面阁别的杀手都是五五分账,只你一人是四六,我全是看在清月哥的面子上。”

提起柳清月,柳玄阳沉默了,半晌说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