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修缮的府邸,此刻被百姓们驻足议论,里三层外三层,议论声闹闹哄哄响成一片。

状元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但马车里空无一人。

姜文远也顾不得思虑,连忙喊人开路,几乎是踉跄着往府里跑。

刚一进门绕过迎客屏,就瞧见——

院中摆了两张太师椅,两个少年约莫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气质矜贵,好整以暇的端着茶盏,坐着等他半天了。

他快走几步,直接到粉袍少年面前,撩开衣摆,双膝下跪行了叩拜礼。

“新科状元姜文远,拜见世子,拜见阮二公子!”

“起来说话吧,姜大人何必行此大礼。”明棠笑着应了一声,放下茶盏。

按理说,新科状元往后势必会入朝为官,此刻见了明棠是不需要行跪拜礼的。

姜文远没有急着起身,而是规规矩矩的直起腰回话:“学子尚未封官名,草民之身,怎敢失敬于世子。”

明棠眼里闪过一丝赞赏,这人还算机灵,既如此,那就不为难他了。

下一瞬,桌上的茶盏被人重力砸落!

“砰!”

“嘴上说着敬重,却要纵容侄子争抢皇家贵物,姜文远,你该当何罪!”

“……”阮团子先吓傻了,一激灵茶水险些泼出来。

“啊,草民不知,草民全然不知情啊,绝不是草民纵容,还请世子明察!”

姜文远没站起身是对的,此刻额头贴在地上,一个头磕下去,跪的服服帖帖。

很快,后院里就冲出来几个妇女,看模样都是农妇,却穿金戴银十分奢侈。

其中,只有个头发花白的妇人,衣着简朴,红着眼圈陪着姜文远跪在地上。

其他几个妇人,都扯着尖利的嗓音大喊大叫,竟然在明棠面前摆出了乡野村妇的架势!

“世子哎,我家八斤可是状元大人的亲侄儿,亲侄儿啊,您看在状元爷的面子上……”

“我们文远是有出息的孩子,我们县里百年才出这么一位状元……”

“世子啊,您瞧瞧,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我们也在皇城里住着,文远考上了状元,以后是要当大官的……”

“不就一个镇纸摆件吗?多少钱,我们出,但我们没有钱,那是状元爷的亲侄子,理应状元爷出钱……”

“哎呦,我这苦命的孙儿哟,都怨你个丧门星,你怎么就不管好他!”

“娘,我自己把文远拉扯大,哪里还有精力去管八斤呢……”

“就是看你拉扯出个状元郎来,否则我孙儿也不会听你的话往那学堂去!都怨你,都怨你,我打死你!”

“……”

明棠皱眉,扭头朝着阮团子做了个手势。

阮团子原本看着这些妇人一脸好奇,这会儿乖巧点头,抬手自己捂着耳朵,又乖乖低头闭上眼睛。

明棠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脸色瞬间冷下来,站起身扬手就掀了桌子!

一声巨响过后,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你们这几个刁民瞎了眼,当我北皇明棠是谁?以为就这么吵吵嚷嚷能躲过死罪不成!”

“啊,死,死罪....”

刚才那个在地上跪着,还要凶狠恶毒打骂儿媳的老婆子,此刻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另外几个妇人脸色煞白的对视几眼,其中一个支支吾吾张口了。

“世子不要吓唬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不过是....是个镇纸而已,哪就....”

“不过是个镇纸?呵。”明棠冷笑一声,抬了抬手。

后面站着的进宝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直接走过去递到了姜文远手里。

姜文远一看那帖子上盖着的两道国印,心里就是一凉。

明棠转身又坐回椅子上,嗓音悠悠:“姜文远,打开看看,那吉祥青玉连对麒麟镇纸,是什么东西?”

“是....是……”

“啊!”

姜文远只打开看了一眼,就赶忙合上,又是一个头深深磕在地上,肩膀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旁边有妇人急了,当着明棠的面推搡姜文远。

“文远?什么东西啊?你说话啊!”

姜文远被推的身子踉跄,面如死灰的勾出苦笑:“表嫂想知道?好,我告诉你那是什么。”

“那是番邦袁蜀族王,进献给当今圣上的国贡,又被圣上赐给荣春王,赠与世子专用!”

“表婶还听不明白吧,国贡,那是国贡!姜八斤公然抢夺皇家国贡品,他要干什么?他还想干什么!”

“……”

一番话说完,几个妇人彻底瘫在了地上。

即便是从山镇里走出来的村妇,也知道抢夺国贡品,就是抢夺皇上的东西,是大不敬之罪。

北安国上下官员乃至庶民,皆尊卑分明,大不敬之罪者,是要....连诛九族的!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院子,此刻安静得落针可闻。

明棠坐在椅子上,看着凤凰男的一群饕餮恶亲戚,眼里只剩轻蔑厌恶。

他脸上挂着笑意,嗓音轻慢:“姜文远,此刻,青玉麒麟还在你那侄儿怀里把玩着呢,啧,也不知道会不会磕了碰了……”

晕过去的老妇人瞬间惊醒,尖叫出声:“拿回来,快,快派人去拿回来——”

“拿?”明棠嗤笑一声,语调渐冷:“御贡之物,你们这些人的贱手也配拿?”

“还请世子明示。”姜文远心急如焚,眼眶都急的充血,却不敢对坐着的人有丝毫不敬。

“让他将麒麟搁置在头顶,一步步跪着送回来,喏,就搁在这个桌子上,本世子就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

“啊。”老婆子又眼白冲天的晕过去了。

这一回是真晕,不是像刚才一样想吓唬谁。

明棠只觉得可笑,即便是一院子人全都撞死在这儿,又能吓住谁呢。

旁边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问询:“小宝....我眼皮酸了,能,能不能睁开了呀?”

明棠扭过头,看人紧闭着眼睛的模样,眼睫毛抖的跟蝴蝶翅膀似的,无奈勾唇,伸手把人捂着耳朵的胳膊拽下来。

“可以睁开了,如果有人再敢乱说话,我就直接砍了她们,还省了皇伯伯一道旨意。”

“小宝……”

阮团子有些心软,已经把刚才被抢东西被骂的事情,都忘记了,他拽拽明棠的衣袖,想替这些人求情。

“嘘,喝你的茶。”他又转头看另一边:“阿文,把马车里那些糕点拎过来,我也有些饿了。”

“是。”阿文应声。

那黑胖子从书院一路跪着走到状元府,少说得一个时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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