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扫门前雪。

明棠低头笑了笑。

“既然是各扫门前雪,那便让他们同时扫,总能还大地一片清白。”

阮云华微微眯眼:“你的意思是……”

——

送走明棠他们以后,阮云华回了城中庄子里。

夜已经深了,庄子后院一片静悄悄。

自然是要先去看看弟弟的,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事,但不去瞧瞧还是不放心。

却没想到,夜都深了,阮团子房间的灯烛还是亮着的。

他轻轻推门进去,就看见穿着红衫的少年,盘腿坐在床边,伸手轻拍着**睡熟的人。

沈乐安听见脚步声,当即谨慎的回头看,目光落在熟悉的身影上时,松了口气。

“云华哥,你回来了。”

阮云华走到架子边洗手,洗了手之后,才往床边走,轻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走了以后,团子就睡不安稳,中间醒了闹着想去找你,我只能留下来陪着他,你没事吧?出去还顺利吗?世子他们怎么样了?”

沈乐安一边从**下来,一边连番关切的问着。

阮云华弯腰看了看弟弟,又摸摸弟弟的额头,这才直起腰身往旁边走了几步。

沈乐安也跟着往外走。

“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三日要你照顾团子,辛苦了。”

沈乐安想多看看人,又不好意思,最后低头注视地上的影子,说:“不,不辛苦。”

阮云华看着眼前乖巧应声的人,心头划过一阵暖流。

这三日,他悄然奔走在城中,很少留在庄子里。

也亏的有眼前人在,能替他分担不少事务,单是照顾团子,就已经是帮了大忙。

更别提偶尔还要帮他核对账本,处理别的杂事。

他抬手轻拍了拍少年的发顶,拇指还摸摸额前的小辫儿,“回去睡吧,明日过后我会更加忙碌,团子就拜托你了。”

沈乐安脖子都僵了,感受着头上那只大手的轻柔,呼吸放慢的点点头:“放心,我,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阮云华看着眼前人乖巧的模样,越看越喜欢,笑的温和:“你很好,我都记着。”

“啊。”

沈乐安愣了一瞬,眼里有些喜色:“你会记得?会记得我?”

“嗯。”阮云华点头,手掌落在他肩头拍了拍,“等回了皇城,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事,你想学的,我都会教你。”

“……”

无非是什么经商之道,处事运筹。

沈乐安心里出现一个小人,把阮大按在地上爆锤一顿,然后凶巴巴吼:我才不想学这些!

但被人夸赞的感觉太棒了,他心头雀跃的抿唇笑着,眉眼弯弯的问:“云华哥饿不饿?我去煮碗汤面给你吃吧。”

“不必了,你早些休息,我也要睡下了。”

阮云华一想到明天要做什么,哪有闲心吃夜宵。

沈乐安只好失落的点点头,顺从的离开房间,把还贴心的把房门关上了。

心想着,等下一次,下一次一定就能跟人单独吃夜宵了。

下一次要更勇敢一点点。

……

第二天一大早,阮云华派人约了艮山城几个有头有脸的商户财主,往酒楼去。

阮团子也待的闷了,闹着要跟着哥哥一起出门。

沈乐安只好哄着他在街上溜达,就在阮云华所在酒楼的附近。

这一溜达,就忍不住像是在水坎城一样,路见百姓有困难,便想要帮一手。

……

酒楼里,阮云华看着眼前七八个衣着华丽的富商,脸色不太好看。

耳边是众人不怎么羞愧的推脱声,似曾相识。

“侯爷啊,不是我们无胆,实在是……我们比不得您家大业大,一家老小也得指望生意吃饭。”

“是啊,您说全城商铺罢工停业,可停一天就得亏损一天的银钱,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侯爷,您是皇亲国戚,家里还养着位皇太后的干皇孙,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您到时候一走,王大人拿我们撒气……”

“不是我们不想出头,实在是不敢出头啊!”

“还是得请侯爷多多体谅,给我们留条活路,你们神仙斗法,我们这些人夹在中间实在难做。”

“正是这个道理,赵掌柜说的没错,我们夹在中间难办事,只能两不得罪……”

“上回侯爷来找,我们就跟您说过了,都是正经的生意人,想必侯爷也能体谅……”

“…….”

阮云华听着跟上回一样的说辞,垂眼盯着茶盏,指尖敲着茶盖,只等他们说完。

说到底,一是想得过且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二是不敢得罪王江海,怕行差踏错一步,站错了位置。

既然是商人,阮云华自有应对的一套。

他思索片刻,放下手中茶盏,抬头扫了一圈众人的脸,眯眼笑了笑。

“诸位莫急,此次来找你们,不是求你们帮忙,而是……来救你们的。”

几个掌柜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赵掌柜也陪着笑脸,问:“侯爷此话从何说起啊?”

阮云华站起身,在茶堂里踱步,嗓音不急不慢,十分沉稳。

“你们当真以为,神仙斗法就不会殃及池鱼么?”

“恕我直言,自北安开国以来,商贾从来都是下等人,不论赚有多少银钱,多大的本事,在旁人眼里,还不如一个后妃娘家游手好闲的混世祖,是与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没有异议。

“我阮家四辈从商,在你们看来,阮家富可敌国,又在皇室面前得脸,权势钱财一样不缺,是与不是?”

众人再次点头,只是对视的时候,脸色都有些不好,认为这是跑他们面前炫耀来了。

阮云华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可你们知不知道,我阮家每年的’赋税‘有多少?盈利四成都要上缴国库,几乎近半!”

“说句不夸大的话,这北安的国库里,有半数都是从我阮家库房捞过去的!”

四成!

众人面色震惊。

北安国对商贾的赋税,高出其他国家数倍,几乎是强行规定商贾盈利的两成都要用’缴税‘的名头,上缴国库。

他们从来不知道,阮家竟然要缴四成!

这跟强盗有什么不同?

但转眼间,众人又不太惊讶了。

北安皇室原本就是强盗,也不是头一回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