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夸我?

沈乐安笑眯了眼,原本漂亮的脸庞,多了几分活泼:“我一岁抓周的时候,抓的就是算盘,算术是我最拿手的!云华哥哥,我厉害吗?”

“嗯,很厉害。”

阮云华点点头,承认这个少年的优秀。

虎父无犬子,沈员外能教出这样的公子,他并不太意外。

只是从前以貌取人,低估了这个少年。

“云华哥哥,这笔账有什么问题吗?”

阮云华一边回信,一边说:“皇城赵家夫人订了一批首饰,剩余一万八千两银子未结,已经拖欠了半个月,赵家夫人的娘家亲姐,是宫里最近风头正盛的妃子,刘掌柜不知敢不敢去催收,便先写信问过我。”

“啊,可是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你这么厉害,她们怎么敢欠阮家的账?”

阮云华摇摇头,没有再说话了。

很快就把这封信写完,放在一边等着墨迹干燥。

他们随行都养着信鸽,来往皇城传信,信鸽也就一两天的功夫,很是方便。

沈乐安自从刚才这人摇头后,心里就有些难受。

什么世道,正经做生意的商户,收自己应得的货款,还要再三斟酌。

阮云华拿起另一封信纸,快速看了一遍。

“暮春酒楼,六月账本,找江公子。”

“江公子?六月份,江公子在酒楼里一共吃了六桌酒菜……都没给过钱!啊,半年来,他赊的饭钱有八千多两!”

这是如何能吃,半年能吃酒楼八千多两啊,沈乐安不理解。

皇城那么富庶的地方,也会有人赊账吗?

阮云华提笔回信,冷笑一声:“他不体面,我便帮他体面,真当他哥守宫门当值算个大官了。”

沈乐安看着眉眼间有几分凌厉的人,都几乎愣住了。

原来侯爷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侯爷也会生气。

“那,云华哥哥准备怎么做?上门要银子吗?”

“此事不难解决,他既然是仗着他哥的势,那便把他哥拽下来,在皇城里得罪的也不止我一家酒楼,总会也碍了旁人的眼,能守宫门的侍卫,多如牛毛。”

阮云华低头回信,笔尖触在信纸上,如行云流水。

如果他此时抬头,一定能看到身边人眼里毫不掩饰的崇拜。

沈乐安会做生意,会算账。

可他没想过在皇城里做生意,还要牵扯这么多弯弯绕绕,这是极其劳心费力的。

可这些事,这么多年,都压在眼前人身上。

听说,眼前人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如此这般的在皇城里行走了,还要进宫去应对宫里的一群人。

阮家能有今天的昌盛,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沈乐安鼻尖都酸了,他皱皱鼻子,低头认真的翻着其他账本。

他会的东西不多,但愿意尽自己最大最大的力量,不求能帮上多大的忙,只要能替人分担一点点辛苦。

他也是情愿的。

“芳华绸缎坊,四月初,后宫玉嫔娘娘的单子,找出来。”

“好!”

“…….”

书房里,两人一个回信,一个帮忙翻找账目,算出总金额,配合的越来越默契。

今天的信件,阮云华处理的比平时快了一些。

……

一直等时辰到了正午,外面才有准备好饭菜的小厮敲门。

沈乐安看着阮云华站起身伸懒腰,他也紧张的站起来,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离开。

毕竟桌上的信件看起来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阮云华瞥了那边的人一眼,突然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少年额头上的几根细麻花辫儿。

“走啊,吃饭去。”

“我……我可以留下来吃饭?”

沈乐安多少有些不敢置信,他几乎是仰头看着比他高一些的人。

其实对方也没有高到需要他仰头去看的地步,只是刚被揉了脑袋,他这会儿……激动的想蹦起来。

“你帮了我一上午,若是连饭都不让你吃,就把你赶走,那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家常便饭,我的口味略清淡,你凑合吃一些?”

阮云华一边说话,一边往外室的桌子走去。

门外的小厮已经进来了,正在往桌上放着托盘里的饭菜。

沈乐安愣愣的跟在后面,忍不住自己抬手摸了摸小辫儿。

啊,刚刚不是在做梦吧。

侯爷摸头,摸了他的脑门儿。

掌心暖暖的。

是写字时握笔的那只手!

沈乐安如果能长出小狗的尾巴,此刻已经在身后疯狂摇摆了。

……

桌上的菜没有很多,四菜一汤,两碗米饭,足够两人吃了。

但沈乐安才刚坐下,就看见小厮一脸纳闷儿的提进来一只黑木食盒。

是他上午来的时候,提来的那只,已经在外面放有一个时辰了。

“侯爷,这食盒是沈公子带来的。”

“打开瞧瞧。”阮云华挑眉,笑着说:“到底是小孩子,来帮我做事还自备吃食?这是怕晌里饿了,我这里没有吃的么?”

沈乐安捏紧衣袖,不知道该怎么说。

里面的桃花甜羹,是沈府厨娘做的,他尝了以后觉得很好喝,就小心翼翼的提了一碗,带过来。

是想让眼前人尝尝的。

但刚才走进来的时候,觉得侯爷在忙碌,他却只知道送吃送喝,有些小家子气,就放在门外了。

这会儿却被小厮误打误撞提进来。

他思索一会儿,张口还是紧张:“不是……我,嗯,我给自己拿的!”

“甜羹?”阮云华没有拆穿他的小谎言。

毕竟,有多少甜羹在家里喝不完,还要带出来喝。

一看就是想送来给他喝的。

放了一个时辰的甜羹,已经凉了。

阮云华拎起勺子翻搅两下,夏天,甜羹凉一些也更好入口。

他丢开勺子,端着碗三两口就喝光了。

“啊,已,已经……”沈乐安来不及阻止,那边的汤碗已经见底了,“凉了的。”

“无妨,汤羹一滴都没洒出来,可见你一路提来是多仔细,这份心意不可辜负。”

阮云华把眼前人当弟弟看待,他说完,拿起筷子:“吃饭啊,吃完咱们把剩下的信件处理一下,然后我带你出门逛逛?”

“不用不用,哥哥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吃完饭我就走。”

阮云华觉得眼前少年有些奇怪。

脸上的神色明明是很想留下来,却又违心要说吃完饭就离开。

这小孩儿怪别扭的,这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