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一夜, 舒然每回上洗手间就能看见自己穿过的情趣小套装挂在洗手间里招摇。

造作的时候不觉得羞涩,反而是事后这样挂起来时,让人倍感脸热。

搁酒店歇了一天, 舒然和徐慎穿得西装革履,坐车去某单位社区, 拜访一位未来财经领域的有名教授。

舒然指着外边那一排高高的洋楼说:“这里是以后的著名景点,来沪上的游客都爱来这块儿转悠。”

徐慎也往外看了一眼:“还是咱自己的八角老楼好看。”

“你以前不是总稀罕小洋楼吗?”舒然抱着手臂扭脸瞅他。

“看多了也就那样, ”徐慎笑笑:“那会儿没见过世面,看什么都新鲜, 总觉得老外的东西就是好, 其实咱们自己的也很好。”

“是的。”舒然点点头,很感慨, 西化大热潮的期间遗失了多少咱自己的东西,过了很多年才开始张罗各种复兴。

他们现在做的时装, 虽说剪裁设计上很时髦,但总归还是中国风元素更多。

国风重工起来,那华丽璀璨程度,岂是一般能比的。

过了这片儿洋风建筑, 到里边就没有这么花里胡哨了,房屋大多数还是矮矮的,道路倒是挺宽敞,偶尔的高楼就是徐慎口中的八角老楼, 在以后是保护文物, 如今还照常营业, 不少百姓在楼上喝茶嗑瓜子, 人挤人,热闹得很。

“以后这里是全球瞩目的金融中心, ”舒然说:“等咱有钱了,买地皮办事业。”

“好,努力赚钱。”徐慎点头说。

有他媳妇儿这个未来人在,他们这群人算是占尽了先机,要是这样还赚不着俩钱,那也太笨了。

也不是多爱钱,只是像舒然说的,有钱可以办成很多事情,没钱只得束手无策。

徐慎听说未来的很多资本家,赚了钱就都去国外了。

假如他是有钱人,不说有多么高尚吧,但肯定不会去当外国人。

司机师傅听了一耳朵二位的豪言壮志,忍不住回头看这俩穿着不凡的乘客一眼,默默猜测他们的身份来历。

听口音是外地人,总之肯定非富即贵,否则也坐不起刚兴起的出租车。

那位未来财经领域的人才,住在单位宿舍里,目前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出名的人,只是个普通的青年教师。

舒然刻意打听到对方的住所和情况,又招揽人才来了。

他们要分金融的蛋糕却没有相应的能力,自然是趁着人家还没出名的时候交个朋友。

现在的教师和以后的教师定位很不一样,二十世纪末教师是各领域的人才输送储备,有的下海经商,从政,转文娱方面,毕竟教师是最先获得知识的那批人,脑子灵活。

二月多的沪上空中蒙着一层雾,几乎把屋顶都给笼罩在雾里边。

舒然走在一条湿漉漉的走廊里,看到有个眼熟的清瘦身影端着盆出来倒水,上前问:“请问你是涂老师吗?”

三十左右戴眼镜,梳着三七分头发的涂文志,审视着两名资本家打扮的年轻人,语气严肃清冷:“我是。”

舒然要是知道自个的精英式穿搭,会被认为是资本家,他今天就干脆穿个棉服来拜访得了。

这年头的资本家在大众眼里是剥削阶级,人民的公敌!

舒然双手递上一张名片笑着说:“涂老师你好,我俩是京城来的国风文化推广志士,这是我的名片。”

国风文化推广志士?

别说涂文志感到诧异,连旁边的徐慎也暗暗扬了扬眉毛,他媳妇儿在说什么呢?

暗戳戳地给自己弄了新头衔,都不跟他打声招呼的吗?

舒然也是忽然心血**,觉得这样更加有格调。

涂文志讶然地接过名片:“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都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他想不通怎么会来找自己呢?

徐慎是看出了涂志文身上淡淡的抗拒,他想到什么笑了起来,然后指着舒然说:“他是个作家来着,很多学生都爱看他的书,涂老师可能也听说过的。”

涂志文又看了一眼名片上头的名字,有印象了,原来是个作家,那跟他们老师其实也是一挂的,他立马就推着眼镜笑了起来:“原来是你,久仰久仰。”

俩人亲切地握手,涂文志十分热情地说:“两位,请到屋里坐。”

舒然提醒一声:“涂老师,你的盆……”

“哦哦。”涂文志连忙捡起来盆,然后哎了一声:“我夫人还在等着我打热水哩!俩位先稍等,稍等!”

“没关系,你先忙着,我们自己招呼自己。”舒然赶紧说。

职工宿舍很窄小,一帘子之隔的屋里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出生不久。

舒然和徐慎坐在小小的客厅里,打量着别人平凡又不失盼头的生活,心里头也是百感交集。

“媳妇儿,你觉得涂老师会下海吗?”徐慎小声说。

就刚才那反差,他觉得悬。

“下不下海,那得看咱的嘴皮子溜不溜。”舒然说。

“那你来说吧,”徐慎提醒:“我觉得这位老师心气很高,听说你是作家,态度马上就不一样了,应该不会吃我那套。”

“你哪套?”舒然问。

“用钱砸。”徐慎笑了笑。

“简单粗暴,”舒然也笑了:“不过这套确实有用,对大部分人都有用。”

徐慎点头,就怕涂文志是那小部分人。

不多时屋里的婴儿止住哭声,涂文志将襁褓抱了出来:“不好意思两位,这孩子刚吃饱不肯睡,我夫人累了,我得抱着他。”

“没关系没关系。”舒然说:“孩子多大了,我家姐姐也快生了,不是月底就是月初。”

“才两个月哩。”涂文志笑笑,身穿军大衣的他,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站在屋里:“可不敢坐下,坐下了他就要哭。”

“有这么灵?”舒然觉得才两个月不至于吧,犹豫了下伸手说:“可以给我抱抱吗?”

“可以,让这小子沾沾作家的才气。”涂文志笑笑说,将自家儿子放到舒然怀里。

舒然抱过月龄小的孩子,没有手忙脚乱,否则他也不敢乱朝人家爹伸手,只见他动作娴熟,轻轻拍着臂弯里的襁褓,孩子竟然没哭。

“真可爱。”徐慎凑过来瞧了瞧孩子的脸。

“哎?这小子……”涂文志笑骂了一声:“那我赶紧给俩位倒茶去。”说着就进了厨房,杯子热水茶叶都在里头。

舒然心想,这爹也真是够信任他们的,就不怕他们抱着孩子溜走了。

可能这就是当代人互相之间的信任吧,觉得你是个好的,就掏心窝子地信任你。

“谢谢。”徐慎脱下手套,接过涂文志递过来的热茶喝起来。

舒然还抱着人家孩子不肯撒手,涂文志乐得轻松,在旁边坐下弄起了炭火给客人暖暖手,一边说:“我名不经传的,两位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涂老师谦虚了,”舒然说:“你去年冬发表的两篇文章我都看了,写得非常有见地,这次我和朋友来沪上考察市场,特地过来拜访你。”

涂文志就知道是那两篇文章吸引来的,心情顿时飞扬,毕竟认可他的不是什么普通群众,而是大名鼎鼎的舒然,这位年轻作家的壮举和传奇,他们当老师的没有不知道的。

“你过奖了。”涂文志欣喜的同时,又有些心酸,他自认为怀才不遇,发了两篇文章又怎么样,还不是籍籍无名,跟舒然这种一炮而红的作家没法比。

“涂老师想过转行吗?”舒然拍着孩子说:“你的才华在教育这个行业发挥不了更大的价值,毕竟你知道,咱们没出名的时候,说话并没有什么分量,哪怕是对的别人也不认可。”

就像他今天过来一样,要不是仗着畅销书作家的光环,涂文志未必肯理他。

涂文志惊讶地看着舒然,试探说:“你是来招揽我的?”

舒然点头。

“谁说没想过,”涂文志沉默了一下,对他们露出苦笑来:“身边的师兄弟有能耐的都转行了,……而我只是个草根教师,祖上没什么积累,想转也无从转起啊。”

去别的行业不说有熟人带领,起码得有封介绍信吧,就是那封介绍信对普通人来说都难于上青天。

“不成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干吧,”舒然颠了颠孩子,笑容真诚:“我组织的企业,肯定不是什么剥削劳动人民的黑心企业,你应该信得过我。”

涂文志讷讷说:“……自然信得过,你,你那书到现在还热卖呢,也不知一共捐出去了多少钱。”

要是他有一本这样的畅销书,哪里舍得捐出去。

单单是这胸怀,就够他敬仰的。

“这个,各地有十几座学校已经完工了,其余还在建,”舒然保守说:“估计能建好几十座学校呢。”

“我辈楷模。”涂文志赞叹了声。

“你也可以,”舒然拍拍他的手臂:“涂老师,咱们一起做新一代企业家,以后甭说几十座学校了,就是几百座也不在话下。”

涂文志推了推眼镜,闻言心情不无滂湃:“哎,你就这么看得起我吗?”

舒然说:“当然了,难道你自己没有自信?”

涂文志心说,当然有啊。

只不过这几年,他已经被生活消磨得没有了丝毫锐气,一心只想着安安稳稳养活妻儿。

不像年轻时那样一心想着干大事,现实是毕业后发现能进单位教书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再后来发现能娶上媳妇儿就花光了所有力气。

人就是这样慢慢认命的。

不过现在面对舒然的招揽,涂文志凉下去的那颗心又活泛了起来,

“你信得过我,我当然也有自信。”他说。

“那就行了。”舒然说。

眼看着快到饭点,徐慎很自然地站起来:“我看你们一时半会儿聊不完,这样吧,我出去买点儿硬菜,咱们中午就在涂老师吃一顿。”

“这怎么使得,我去买,我去买,”涂文志立刻站起来抢先要走:“你们是客人,哪有你们去买的道理。”

“你坐下,我去就成了。”徐慎一把将涂文志按回椅子上,自己潇洒地走了。

“涂老师,让他去,我们接着聊。”舒然也说。

涂文志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心想,这位徐老板的力气可真大:“嘶,你们北方人的体格子真好,我还是文弱了些。”

“哈哈,我也文弱,咱不能跟他比。”舒然说。

“你看起来倒不像北方人。”涂文志瞅着气质温润令人如沐春风的青年,想想对方才二十岁,他心里就是一阵五味杂陈。

但这就是命,各人有各人的命。

“我确实不是,我是从南市迁到京里去的。”舒然问:“涂老师是哪里人?”

“安县人,考了学校就留在沪上了。”涂文志说。

“很厉害了。”舒然真心说,能从村里走出来立住脚跟,一步一步做到知名教授,没点儿真本事哪能呢。

“乡亲父老们都以为我混得很好,”涂文志摇摇头,叹了口气:“其实也就这样。”

看看这窄小得转不开脚的小房子,连老婆生了都没办法接母亲过来帮把手。

舒然轻拍怀里睡着了的小婴儿,也叹了口气。

徐慎在街上一气买了好些菜回来,有鸡有鸭还有鸡蛋等等,大概是看出了涂老师家的窘迫境况,都是照着坐月子的需求买的。

舒然随意瞅了一眼,心想,慎哥还是细心会体贴人。

涂文志则是很不好意思,其实月子里也这样吃,现在两个月了,顿顿是肉实在消费不起。

小婴儿饿得很快,刚吃了没两个小时就在舒然怀里哇哇哭起来,涂文志连忙抱进去喂奶。

西装革履的徐慎挽起袖口,在人家家里下厨做了顿饭,这操作叫涂文志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看徐慎的模样他还以为徐慎是个派头很大的大老板,没想到其实没有什么架子,脾气也平和,只是看起来冷峻了些。

“劳烦徐老板了,”涂文志端起给媳妇儿吃的那份感激地说:“你这手艺比我好得多。”

“不客气。”徐慎掀起嘴唇笑笑,天天伺候家里那位饭来张口的,不好才怪。

饭后,舒然给涂文志留下点儿钱和酒店的地址,叫他好好处理一下学校的事情再来找他们,他俩要去考察市场去了。

所谓的考察市场,就是去逛逛如今最纸醉金迷的各种场所,开开眼界。

什么吃喝玩乐的,商铺百货,看得人眼花缭乱。

舒然倒是还好,都是见惯了的,什么都能给徐慎讲讲,这样一剖析徐慎也觉得没什么,本质还是那一套逻辑罢了。

次日他俩去拜访的人不再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对方已经是金融领域的泰斗,因此没有怎么给他俩面子,匆匆见了一面就送客了。

也不奇怪,在很多人眼里他俩就是暴发户,懂什么金融,三句话不到就露馅儿了。

挺无奈的,但也没办法。

“他很厉害吗?”徐慎坐在酒馆里端起碗喝了口老酒问:“比我们更有钱?”

街边的小酒馆很热闹,大家伙喝酒还是用碗。

舒然也喝了口热乎乎的老酒暖身子,迟疑地说:“未必就比我们更有钱,但人家是体系里的人才,说话有分量,咱们只是暴发户。”

“也是,读书的看不起经商的,”徐慎笑笑:“没关系,他不肯跟我交流,届时我跟老涂多交流交流。”

舒然不说了吗,老涂以后也是个非凡的人物,成就不比他们今天见的人要差。

“来,干了。”舒然和他撞撞碗沿。

“我给你剥个鸡蛋,”徐慎喝完一擦嘴角放下碗,老酒配鸡蛋冷天大补:“吃饱了去看房子,免得老涂从学校出来没地方住。”

“这一出来就回不去了。”舒然剥着煮花生,一扔一个准地扔进嘴里:“档案上留了这一着,以后想再回学校,难。”

“那就不回去。”徐慎说,他也明白舒然的意思,是说老涂有魄力,孤注一掷。

教书可是个铁饭碗,寒窗苦读十多年只为它,多少人求而不得。

只能说老涂的抱负不止于此。

85年的沪上已经有很多居民小区建成,五六楼封顶那种,大多是两室三室的小户型,很适合小家庭居住。

舒然和徐慎去看了下,价格也不贵,俩人眼睛都没眨直接一栋一栋地拿下,作为以后的员工福利。

他俩过惯了朴素的生活,打算自己布置一套三居室自住。

也不是舒然不想住大房子,大房子难打理,请保姆又容易暴露他和徐慎俩人的关系,想想就还是将就着住吧。

没过几天,涂文志晚上来酒店找他们,白天来怕他俩不在扑空,就是通知一声,他将学校的工作交接完毕了。

学校对他要辞职的举动很不理解,但他一心要走,也不留他。

第二天,舒然和徐慎请了辆三轮车去帮忙搬家,搬到新买的楼房里,这年头的社区楼房出售时都做好了水电工作,是统一风格,各家各户买了家具就可以入住。

涂文志对新住所万分满意:“有地方住了,我可以将我娘接过来照顾孩子了。”

徐慎给自家张罗家具电器时,顺手也给老涂张罗了一份,回头他跟老涂请教知识,老涂积极地像是一时半会儿没有脱离老师的身份,恨不得一天给徐慎上八小时课。

舒然就说了吧,徐慎想要讨好一个人是很细心的,没有目的的事情这人不做。

搬完家没几天,涂文志决定回安县老家接母亲过来,有母亲在这里照顾妻儿,他才能全力开展新工作。于是他就把妻儿托付给了舒然和徐慎帮忙照顾。

说来大家伙认识也不久,他却特别放心地回乡了。

舒然有什么办法,只好不时过去帮忙抱孩子,而徐慎负责他们的一日三餐,好在舒然本身就挺喜欢孩子的,小涂这孩子也不难招呼。

这样一忙活就到了三月头,南市那边打了个电话来报喜,周惠一号顺产了,是个姑娘,他们夫妻俩很高兴,紧接着就是发愁。

张云生在单位,按规定只能生一个,他俩这辈子估计只能有这一个孩子。

张云生是父母双亡的独生子,家里人丁都不是用单薄可以形容的了,周惠想多生几个,可是政策不允许啊。

“你说怎么办?”舒然接完电话就转头问徐慎:“要孩子就没了单位,要单位就没孩子。”

“那就看在姐夫心里,单位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徐慎皱着眉,代入一下张云生的处境也觉得很难办,听说对方今年有机会提升一下,这么好的单位丢了确实可惜。

“哎,”舒然想起政策还得实行很多年,叹了口气:“我以前听老一辈的说,有些夫妻为了要孩子假离婚,生了之后能复婚的自然好,但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离了就真的离了。”

“姐夫倒不是那种人,不过离婚不好听。”徐慎自个儿还背着二婚男的头衔呢,虽然他无所谓,外边又没多少人认识他,知道的人只是少数。

“那肯定是不能离婚,”舒然看了眼徐慎:“我姐对服装很感兴趣,自个也能干,要是能把沪上的分店交给她看管,我挺放心的。”

前提是张云生肯从单位里出来。

“你敢跟姐夫提吗?”徐慎问了一句。

“我不敢,”舒然戳了戳自家男朋友的手臂:“要不你去谈?”

“你不敢我就敢了?”徐慎好笑地戳回去。

“怎么,给你好脸不要,”舒然说:“非得我命令你去是吧?”

“……”徐慎无言以对地看着媳妇儿,除了赔笑脸还能说什么呢。

舒然也不是非要徐慎现在就去谈,距离能要二胎也还早得很呢,看张云生他们夫妻俩怎么决定再说吧。

乍暖还寒三月天,气温时不时就倒回大冬天去,这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阴雨连绵,连着半个月都看不到阳光。

今天一早起来又是下毛毛雨。

“没想到沪上的天气是这样的,”徐慎看了眼阳台说:“费裤衩子。”

是的,衣服晒不干,真穿没了只能搭在椅子上用炭盆烘干。

他们这边尚且这样,老涂家就更是了,围着炭盆的全是尿布。

“这样算煮好了吗?”舒然指着窝里浮面的鸡爪粉,其实就是一段段小手指粗细的米粉:“我先弄一碗,然后你们加点儿葱花。”

徐慎弄了一大海碗给媳妇儿,鸡蛋比粉还多,放了葱花又盛了一大海碗,舒然端起来送过去给涂嫂。

回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个吃饱了不肯睡觉的小调皮蛋,徐慎笑着说:“我来抱吧,你安心吃。”

“行。”舒然本想自己赶紧吃完轮到徐慎吃,结果人家效率高,一只手抱一只手吃,孩子还愣是没哭,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啊慎哥。”

“这算什么?”徐慎得意地笑笑。

“牛,有天赋。”舒然一边吃,一边逗逗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小涂:“哫哫哫,看这里,看这里。”

“你逗狗呢?”徐慎压着声音一通乐。

“不然逗小孩应该怎么说?”舒然认真犯了难,逗猫是喵喵喵,逗狗是哫哫哫,其他动物也有专属的声音,唯独小孩没有。

“我也不知道,”徐慎也陷入了奇怪的问题中,望着地面思考,想不通就说:“反正不能跟狗混用吧,你放尊重点儿。”

“行吧。”舒然吃了一口米粉。

“他看着我吃,”徐慎问:“小孩几个月可以吃别的东西?”

“你是说辅食吧?”舒然也不是很确定:“好像是五六个月,反正太小不行。”

现在才两个月肯定不行。

“那没办法,”徐慎一脸歉意看着小涂:“你太小了,别惦记大人的食物。”

“他太小了,他也只是好奇看看。”舒然说:“小孩不是惦记大人食物,而是惦记一切可以往嘴里塞的……”

“比如鸡屎。”徐慎不知怎么就想到这个,然后脱口而出。

屋里顿时安静了一下。

舒然瞪着他:“喂?”

脑子里有画面了:“咱吃饭的时候就别说这么恶心的东西了行吗?”

“其实,你不强调是没事儿的。”徐慎本来没深想,被舒然这么一说他也开始觉得遭不住。

舒然心想,活该,让你乱说话!

俩人磨磨蹭蹭半天才把早饭吃完。

这下徐慎不能帮他抱孩子了,要出去工作,跑新店铺装修,跑营业执照。

“多穿点儿,我看外头风挺大的。”舒然瞅了一眼窗外斜着的毛毛雨。

“穿不少了,”徐慎站过来掀给他看,最底下是自家生产的保暖衣,带绒的,保暖效果非常不错,外边还穿一个皮风衣:“下毛毛雨,我穿这个当雨衣。”

“还是得带把伞。”舒然指了指立在鞋柜边的黑色雨伞。

“行。”徐慎本来是不想带的。

出门前,俩人黏黏糊糊地来个告别吻,都很有默契地遮住小涂的眼睛。

“走了。”徐慎放开媳妇儿,拿起帽子戴上,他手里拿着一把黑伞的样子,显得挺拔又风度翩翩,让舒然看得目不转睛,真好看。

“中午见。”舒然说。

徐慎忍不住又回身亲舒然一口,害得舒然又亲回去,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消停了,徐慎这才终于下了楼去。

把徐慎送走不久,舒然把小涂抱回去给涂嫂照看,自己拿回碗筷洗了晾起来,然后开始写点儿东西,回回信件。

出版社会定期把收到的信寄给舒然,他一直有陆陆续续地回,如今摆在书桌上这些未拆封的信都是从京里带过来的。

舒然看见有沪上的地址,干脆就先挑出来回信。

因为他想……吐槽一下沪上的鬼天气,大家都在同一片天空下待着,吐槽起来阅读信件的人应该比较感同身受。

涂文志一来一回奔波了好几天,终于带着母亲来到了沪上。

老家还有一个老父亲,照顾着家里的牲口和庄稼,不然也想来沪上看看刚出生的孙子。

老涂回来了,舒然终于不必再抱孩子了,这几天频繁地抱孩子,徐慎那个狗鼻子说他身上沾染了一股子奶味儿。

“舒老弟,”涂文志扛着半麻袋东西过来说:“这是我和我娘从家里带来的农作物,有黄豆花生这些的,不值钱,你别嫌弃!”

“哟,这么多?”舒然摆摆手:“不嫌弃不嫌弃,这些东西好着呢,都是绿色食品。”

黄豆可以煲汤煮粥,花生熟着吃生着吃都好吃,营养又健康,舒然看了看还有南瓜:“哎呀,难为你们大老远地背过来。”

以前就是这样的,大包小包不辞辛苦,连牲口都往火车上带。

涂文志笑了笑,看出来舒然是真的喜欢这些。

“徐老板呢?”他问。

“出去跑生意了。”舒然给他倒杯水:“我在家里写点东西。”

“哦?是新书吗?”涂文志接过水:“那书迷们有福了。”

“是啊,”舒然挠头:“太烧脑了,我想打死写第一部 的我自己,怎么能写出这么难接的结尾。”

“哈哈哈。”涂文志笑起来。

当然他知道,人家舒作家这是谦虚的说法,能写第一部 就能写第二部。

聊了两句,涂文志说:“我也要回去努力了,整理一下徐老板要的笔记,都是我在校的时候自己没事琢磨的。”

舒然点头:“他对这个感兴趣,拜托你跟他多传授传授。”

“客气了。”涂文志说。

徐慎回到家,看见厨房里多了半麻袋的东西,朝书房说了一声:“老涂回来了?”

“是啊,他们回来了,”舒然饿扁了,连忙搁下钢笔过来指点江山说:“快给我做五花肉焖南瓜,我半个小时之后就要吃。”

“把你骄横得……”徐慎轻轻说了一句,却没耽搁,飞速撸起袖子去弄五花肉焖南瓜给这个祖宗吃。

“你惯的。”舒然笑着说。

“是。”徐慎的样子看起来还挺骄傲。

舒然心痒痒,凑过去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别撩我,”徐慎说:“还想不想半个小时后吃饭?”

“哎,”舒然摸着肚子想了一下:“那还是先吃饭吧。”

他歇火后,徐慎侧目而视:“看来我的魅力比不上一顿饭。”

舒然笑而不语,只是先后顺序的问题罢了,又不是不能全都要。

两人蹲在一块儿,一起挑了个大小适中的南瓜,大概两顿能吃完,其实过餐的南瓜更糯更好吃。

“花生可以做盐水的,吃饱饭再做。”徐慎说。

一会儿他俩开饭,老涂拿着笔记又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壶老酒:“我给你们放到炭盆里煨着,一会儿就能喝。”

“你吃了没?”徐慎站起来,接过笔记,翻了翻:“忙不忙,晚上咱们讲讲?”

“刚吃了呢,”涂文志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的饭菜:“你们就吃上南瓜了?”

“嗯,这南瓜特别粉糯。”舒然夸赞了一声,当着老涂的面儿香喷喷地吃了一大块。

徐慎还站着问老涂:“你真的不要再吃点儿?”

“真不用。”老涂忙摆手。

吃完饭,徐慎把盐水花生安置下去,拜托在屋里来回散步消食的舒然看着点儿火候,他和老涂一边喝酒,一边学知识。

俩人那股子认真努力的劲儿,舒然看着还挺感慨的。

徐慎认真做事的样子,舒然真的很喜欢,小到切个葱花,削个甘蔗,大到光着膀子劈柴,做木工活儿,又或者是穿得人模人样上镜头……

他看了一会儿,听见煮花生的水开了,连忙去把火关小。

“我来看看你会不会弄。”徐慎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我,”舒然翻着白眼儿说:“好歹也是个名校高材生,不是智障,谢谢。”

徐慎笑笑,回去跟老涂继续讨论。

看他们那个劲头今晚估计是秉烛夜谈,舒然弄好花生端了些出去给他们下酒,自己也到书房里披着大棉衣写作。

果然到了深夜,徐慎才舍得把涂文志送出门。

聚精会神写作的舒然被亲了亲脸颊才抬头,伸着懒腰问他:“谈完了,还行吗?”

“受益匪浅。”徐慎感叹了声,摸摸舒然有些凉的手,连忙将他的钢笔放下:“别写了,爪子冷冰冰的,我给你暖暖。”

“脚也有点儿冷。”舒然缩了缩棉鞋里的脚趾头,长时间静止不动血液不循环,不只是双脚,屁股也是凉凉的。

“你等着,我弄热水来。”徐慎动作利索,立刻就去弄了一桶热水。

舒然坐在矮凳子上,手脚一起泡着,泡暖和了徐慎给他擦干,抱**去。

“每天这么伺候我,你会不会觉得累?”舒然扭头看着正在脱厚衣服的徐慎。

“不累,”徐慎躺在他身边说:“我还能动的一天都这么伺候你。”

舒然服气,真是简单又粗暴的徐式情话,但是他好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