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本人不追星, 也不在乎名不名人的,要说八十年代等着名气遍天下的人物,可太多了些。

舒然的愿望非常朴实无华, 就是和徐慎两个人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顺便再捡漏赚点儿两人将来的养老钱。

“咱来京里这些天花了不少钱。”晚上, 舒然盘腿坐在新居的**,摸着质量好的大花床单念叨。

徐慎坐在他旁边捧着账本专心计较, 看看钱都花哪儿了。

“嗯。”察觉刚才媳妇儿好像说了话,徐慎抽空点点头, 来京后每天都在花钱, 他翻到账本的最后一页,结余已经没多少钱了。

舒然从背后抱住徐慎结实的后背, 脸庞也搁在上边,这一刻显得挺有小媳妇儿那味儿了。

“哎, ”徐慎握住他的手,回头看:“虽然你说咱们已经是很富有的那批人了,但还是穷。”

“那也没办法。”舒然对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满意了,趴在男人背上说:“钱投出去才能生钱, 再熬熬,总会有成为大富翁的时候。”

徐慎放下账本,将人从背后抱到前面来,轻笑:“瞧你粘人得, 是不是想我了?”

“嗯。”舒然抓住徐慎的肩膀, 静待他给自己调整位置, 然后毫无预兆地就这么抱着来一场。

“慎哥……”舒然的小鼻音不停地往外冒, 哼唧得徐慎心都要化了,在京里住酒店这些天不方便干好事, 他极度思念这滋味儿。

“缠死我了。”徐慎低哼。

灯光下的俩人,身上都穿挺好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这勾当。

完了将衣服拉好,一顿快餐品尝完毕。

徐慎用手帕给两人接的,舒然连洗都不想起身去洗,等徐慎给他弄了湿毛巾擦擦就行。

出门在外不方便,没带药玉过来,舒然空着入睡有一段时间了,想到这个问题,舒然愕地看向徐慎放松的眉眼,这不会就是徐慎吃快餐的原因吧?

徐慎安顿好媳妇儿,心里边想着行程,如今商铺和仓库已经租好了,等着一笔钱找工人装修,这得下个月出货了才能进行,他看过舒然的图纸,对比一下目前简陋的商铺,简直是改头换面。

徐慎琢磨着:“先回南市,下个月出货了再来装修?”

舒然也知道装修工程浩大,现在已经没钱了,他脱口而出:“你买院子高出去的那两成就是装修钱。”

怎么还翻旧账呢?

徐慎飞快地看了舒然一眼,好吧,还没隔夜,其实也不算旧账:“你言重了,不高出那两成也不够装修,你那图纸可复杂了。”

“至少够泥水工吧,泥水工便宜。”舒然说。

这么说不太好,但泥水工确实就是便宜的,都是外地过来找食的老一辈北漂族们。

他们就是最初代的北漂,都是干的体力活。

做一些脑力工作,下海创业等等,还得等以后几年才渐渐兴起的热潮了。

舒然隐约记得,中国的初代企业家们马上就要崛起了吧。

那是,84年被称为中国企业元年,很多优秀的民营企业自这一年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尖儿。

这一年并不止是舒然他们默默忙碌赚小钱,一些后世耳熟能详的企业品牌,也正在以不起眼的小作坊模式悄然诞生,而后迅速一飞冲天,如TCL、万科、联想、健力宝等等。

跟这些真正的鬼才创始人们相比,舒然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每一步都迈在大家前面。

六月底,两人回到南市。

徐慎没空休息,在家转了一圈就立刻上厂里帮着出货,不然哥几个该有意见了,三个人忙四个厂子真忙不过来。

刚到家不久,书桌上的电话铃铃铃响起,舒然接起来:“您好?”

“终于找着你了!”那边传来吴社长激动的声音:“我的好作家,你这阵子上哪儿去了,你的样书出来了,再找不着你我就要登报寻人了。”

“抱歉,出去玩儿了一趟,”舒然歉意万分:“辛苦您了吴社长,样书出来是要上市了?”

“等你回来发个报呢。”吴社长说。

舒然现在已经不是小作家了,有前面那本书的销量和口碑,吴社长敢肯定,全国一定存在着一大批数量不少的书迷朋友,正在煎熬地等待着舒然发售新书。

舒然很诧异,在他印象中,发新书上报提前打个招呼是大作家们才有的待遇吧。

“我可以吗?”他不太自信,屁大点儿的事上报会不会被批评?

“记者都联系好了,他们很愿意登你的消息。”要知道,舒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登报了,如今他在南市还是挺有存在感的,报纸抢着登他的消息很正常。

“哦,那行!”舒然答应下来。

知道他此刻在家,吴社长很快叫人送样书过来,这次的制作明显精良了几个档次,工艺肉眼可见的好。

舒然翻开印照片那面,天呀,这是哪里来的宇宙级帅哥,爱了爱了。

不多久记者就带摄像机和录音设备来了他家里,带录音设备很好理解,为啥还要扛摄影机?

此处引起了舒然的一点儿小小疑问:“记者同志,新书发布稿也要拍照片吗?”

记者笑了,说话也很直:“嗐,上回登你们的报纸,报社收到很多群众热情来信,希望多多刊登像你们这样赏心悦目的照片!”那天的报纸卖得很好,买很多份的也有,说明大家着实很喜欢。

舒然真是没想到:“……”

但想想也能理解,无论哪个时代的群众们都是颜控,可惜能看到帅哥美女的机会太少,内容严肃的日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给两个帅哥看简直够意思。

“那行,”舒然笑了:“为人民服务。”

他很是配合,记者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二人浅浅聊了一个小时,日报记者带着采访稿素材心满意足地告辞了。

这事儿舒然没有告诉徐慎,等着对方自己去发现。

徐慎有看报纸的习惯,次日偶然翻到媳妇儿的采访稿,他蓦地笑了,就十分惊喜,立刻对着报纸上的笑脸亲了几口。

“你疯了?”舒然笑得不行,这是什么鬼反应?

“我亲他,不亲你,”徐慎说:“叫你瞒着我悄悄上报。”

舒然呵呵:“那你晚上搂着报纸睡呗。”

“我错了,媳妇儿,”徐慎服软得特别快,立刻用脚尖在桌子底下勾舒然的小腿:“晚上还是得搂着你睡。”

一个上午过去,这份报纸就去到了很多人家里,养眼的帅哥大家都乐意看多几眼,顺道再瞧瞧内容。

采访稿里特意提到一句,新书里边印有舒然作家的彩色上身照、个人资料。

人民群众有没有心动徐慎不知道,反正他是心动了,笑着说:“如果是我,我会去买个十本八本回来收藏。”

看他笑得这么开心,舒然竟然有些不爽:“人手一张你媳妇儿的照片,你竟然笑得出来?你是不是傻?”

“所以呢?”徐慎嘚瑟地摸了舒然一把,继续笑:“只有我抱得到亲得到,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舒然还能说啥,只能给徐慎竖大拇指:“心胸豁达,男菩萨!”自己的媳妇儿这么大方给人看,人民群众会感谢他的!

还好吧,徐慎可以接受,不接受,钻牛角尖,痛苦的不是两个人吗?

他早就知道舒然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迟早会被更多人看见,他不会阻止舒然发光,只会站在最近的距离陪着舒然,为对方而骄傲。

七月一日,徐慎起了个大早,骑车去巡南市各大书店。他很满意地看到今天逛书店的人特别多,更满意地看到,舒然的书一本本地卖出去。

“啧啧,人真多啊。”徐慎光是看还不过瘾,他还假装逛书店的客人,挤进人群里:“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来书店?”

一个挤在他旁边的青涩面孔立刻说:“你不知道吗?舒然作家发新书,今天来的都是他的书迷!”

大家都是提前看了报纸,知道新书发售的日子才专门而来的。

“哦。”徐慎翘着嘴角,心里偷着乐。

“你要买别的书还是改天再来吧,朋友,”那人非常好心地说:“或者你也可以看看舒然作家的书,好看!我真心推荐给你,他的书不会让你失望的!”

“是吗,那我得买一本看看。”徐慎说。

“我跟你说,新书有他的照片,他本人又年轻又帅气!”跟徐慎说话的人很激动,又说了句:“长得可俊了!”

听到别人猛夸舒然,徐慎可太开心了,低不可闻地接话:“我知道。”

他每天一早睁眼醒来都被俊哭了。

出来挤了一早上,徐慎买了本舒然的新书,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你再不回来,我都要登寻人启事了。”舒然饿着肚子坐过来吃早饭,发现旁边的新书,抬眸笑看了眼徐慎:“你就为了这个饿着我?”

“啊。”徐慎笑了笑。

舒然也没多问。

不问他自己心里也有数,而且才刚开始呢,等发酵一段时间再看才能作准。

他这个当事人从容不迫,紧张的都是周围相关的人,比如吴社长,恨不得动手把时间线调到一个星期后,看看大家的反响。

还有其他城市的分销店,这次花大价钱囤积了舒然的新作,多少有点儿担心能不能卖出去。

写作是件很吃灵气的事儿,文坛中昙花一现的作家太多了,再加上舒然这么年轻,才十九岁,很难保证这口仙气儿能否稳稳当当地续下去。

如今圈内好些作家都在默默旁观这位高调的新秀,等着看他的新书是什么反响,再考虑要不要去买一本来看。

新作序言由吴社长贡献,写了一下关于这本书的后续制作,好让那些看完不过瘾的书迷朋友们千万别抓狂,还会再出续作。

真是一篇求生欲满满的序言。

但好像不起什么效果,当头批书迷看完书,就已经有人到书店和出版社催稿。

各地书店也纷纷打电话给吴社长,眼看要爆销量了,得加印,以及问一下第二部 计划,最好下个季度赶紧上新。

吴社长呵呵了,安排得挺好,那也得人家舒然同意才行。

不愁销量,书店和出版社开始愁怎么安抚掉坑的书迷朋友们。

大家看完书真的沉浸到舒然描述的世界里面去了,仿佛主角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存在,他独自觉醒,在人群中暗暗潜伏,以沉默冷静之姿注视这个世界。

去年舒然摸不清当代读者们的接受度,犹犹豫豫地扔出一本入门级别的悬疑,感觉还行,他接着反手一本烧脑级别的《迷失纪元》炸出去,炸得书迷们癫狂。

估计也会炸开很多作家的思路,让大家知道,原来小说还可以这样写。

再就是舒然的照片和资料,引起了点儿轰动。

他竟然这么年轻,这么俊秀,还是一位草根出身的企业家,这些条件叠加在一起,真是太出风头了。

先前大家只是喜欢他的书,现在还爱上了貌,仔细一咂摸,被迷得不轻。

回去翻一翻舒然的采访稿,人家说写作是个人爱好,曾经想过被退稿就自费出书,然后送亲戚朋友……各位去搜刮这些信息津津有味看一遍,越看越喜欢。

啊,真的好迷人啊,身上有股子四两拨千斤的从容高深,好像随手干点儿什么都那么出色。

作家圈子里边,围观此事有感,好像一夜之间,有什么新的东西在萌芽,有新鲜血液注入是好事,但过犹不及啊。

纪实性文学才是中国文坛的根基。

假如年轻一代都去追捧一本站不住脚跟的幻想类作品,那境况实在令人担忧。

因此,舒然的书一边在年轻群体中销量爆棚,备受追捧,一边被各路大佬写文章批评,有些登在报上,有些登在杂志上。

徐慎最近格外留意报纸,等着看有没有作家写书评夸夸他媳妇儿。

按理来说应该是有的,这书写得到底好不好,看销量就知道了。

七月五号的早晨,徐慎终于在报上看到了一篇关于书的文章,却不是夸的,而是批评的,看得他火冒三丈,什么叫做劣币驱逐良币,什么又叫做不良价值导向,还有说舒然登照片是媚书迷的行为,风尘低俗……

“放他大爷的狗屁,”徐慎冷笑着骂了句:“你不低俗你能写出这种酸不拉几的文章?”

徐慎骂完还看了一眼作者署名,把这个放狗屁酸他媳妇儿的孙子记住,以后有机会招呼回去。

徐慎看完报纸,烧掉了,不想让舒然看见。

考虑了下,他觉得还是直接跟舒然交代一声比较好,内容可以不看,但不可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最近别看报纸。”

“为什么?”舒然最近还真没看报纸,他在做直营品牌服装的策划案,要考虑的问题非常多,头都想爆了。

不等徐慎回答,他自己稍微琢磨一下就恍然大悟:“是不是,有人批评我?”

“嗯。”徐慎臭着脸,一脸不高兴。

“啊,还真有啊,”舒然想了想,又觉得不奇怪,就想得挺开的:“慎哥,书发出来本来就是任人评判的,你也别为这个生气。”

徐慎想着那些尖锐的批评,心想,怎么能不生气?明明舒然没做错什么,只是跟书迷分享自己的作品。

登照片这件事情,也不止舒然的书这样做,怎么没见其他登照片的作家被骂呢?

这里头包含了多少私心,也只有那群人自己知道了。

“言之有物的批评当然可以,但他们只是因为你销量好才批评你罢了。”徐慎冷声。

他直说了,这书要是销量差,根本没人会在意。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呀?”舒然被勾起了淡淡的好奇。

“你别关注,”徐慎伸手一拉,将媳妇儿抱腿上,摸摸那张迷倒万千书迷朋友的俊脸:“继续做你的事情,管他们怎么个说。”

“好,那你也不许关注了。”舒然抚抚掌下的心口:“消消气儿。”

“嗯。”徐慎也亲他一下作为回应,完了俩人对视,停顿了两秒钟又默契地贴在一起,一不小心发展成几分钟的长吻。

舒然那安抚的动作也蓦地变了味儿,纯纯已经变成了占便宜,不得不说,找个身材好的男朋友很重要,手感真不是一般的好。

结束后,俩人嘴唇是分开了,眼神还黏糊在一起。

在徐慎的注视下,舒然久久没合上嘴巴,舌尖调皮张扬。

要不是还要出门工作,徐慎就亲死他,让他再也不敢这么狂。

“我去厂里了。”徐慎抓了他一把。

“早点回家。”等徐慎站起来,舒然也抓了人家一把,较劲儿似的比谁力气大。

做的时候没感觉,等徐慎走了,舒然搓搓脸,离谱,他俩的告别方式好离谱!

徐慎前脚走,舒然的设计也做不下去了,出去买份报纸看自己的热闹。

担心上街会被认出身份,舒然戴了一顶帽子,买了报纸立刻回家看。

他就发现骂自己的笔锋还真挺犀利的,怪不得徐慎那么生气,他自己倒是还好,深知不符合时代气质的东西横空出世,肯定会招骂。

而且有一点人家其实骂对了,如果他不是帅而自知,肯定不会刊登这张照片。

看完了。

舒然把报纸扔到一边,娱乐时间结束,苦逼的创业人继续劳作。

上次想到哪儿了来着?

脑子一片空白……

舒然好想把徐慎抓回来做策划,自己去一线冲锋。

搞品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舒然前面想了几个日夜,拟定了一个概念,所谓奢侈品,即好的,贵的,非必须的,牢牢记住这三要素,其次,视觉感、个性化、专一性、距离感。

做到以上,鸭子……啊呸,品牌就可以立起来。

从市场角度出发,做女装肯定更好,但是……舒然很想做男装,想让徐慎穿自家的高定拍大片……

这么好的身材不利用真的太浪费了!

但是男性奢侈品市场这块非常难做,舒然将做大的念头先掐掉,可以做小部分,占比分低一点,或者直接就是专供,打造最神秘男装的概念……过过瘾。

女装奢侈品在舒然脑海里有成熟的形象,有很多已有的模式可以参考,很省力气了。

第二天,批评舒然的文章和同心制衣厂招聘服装设计师的招聘信息,同时出现在一份报纸上。

书迷们正义愤填膺呢,凭什么他们喜欢的作家要被上报批评,结果伤心没两天,看见舒然这个企业家正在努力搞事业,不知为什么气就消了。

哎,兼职写个书而已,作家自己都不在意,他们也跟着大气一点儿。

当天写批评文章的作者:“……”

不得不怀疑舒然是不是故意的,是在讽刺他们吗?

那真不是,舒然根本不知道六号还有批评自己的文章,他只是按计划行事,以后自己没有太多的精力管外销设计这一块,于是想招聘几个有灵气的设计师。

闭门造车要不得,还是要跟专业的人保持沟通交流。

不过他也确实烦那些批评,想了想就打了一个电话给吴社长,宣布将《迷失纪元》的稿酬捐出去办学校。

百废待兴的八十年代,孩子们非常需要学校,舒然写作本来就不是为了赚钱,捐出去就捐出去。

吴社长惊讶得好几秒没说话,半晌才问:“你确定?”

“是的。”舒然语气坚定:“我的文字可能没有那么具有文学性,但我的心一定向着人民群众。”

“你……要不再考虑一下?”吴社长咽了下口水:“这本肯定会卖得很好,特别好,舒然,你知道你的稿酬能有多少吗?”

“管它多少,”舒然爽朗地笑了起来说:“我不差钱,捐吧,找个靠谱的团队去落实。”

隔着电话,吴社长默然了半晌,也笑了一声:“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给你落实!”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值得发一篇报!

上边还收录了舒然的那句,心一定向着人民群众的表态。

不是喊口号,他真的拿出了数目不少的真金白银为人民群众做事。

效果那叫一个立竿见影,从这天开始,各刊各报再也没有批评的声音,因为批评了这本书就等于跟人民群众作对,损害人民群众的利益。

批评舒然的作家:他太狗了!鄙视!

书迷朋友们:啊啊,他好潇洒!爱了!

人民群众:这位作家很大方啊,人真好!

徐慎头天晚上知道的消息,虽然很心疼舒然付出这么多心血,最后自己却没拿到半毛钱稿酬,但自此之后那些烦人的声音通通不见了,他也挺解气的。

想象一下那些人看到消息的表情,徐慎能乐得多吃下两碗米饭。

“没事儿,”徐慎放下报纸跟舒然说:“我努力工作赚钱,以后你想捐多少就捐多少。”

不是他说,他媳妇儿的风骨无可指摘,是个脚踏实地做实事的人,拿放大镜都找不到缺点好吗?

舒然还以为徐慎会心疼呢,感叹:“你是真不心疼钱啊。”

他俩之间徐慎绝对是那个花钱最大手大脚的。

“谁说的,还是有点儿心疼的,”徐慎笑了起来,老实交代:“不过你都说了,为人民群众,我虽然没有你的发心,但肯定支持你。”

徐慎承认,自己只关心想关心的人,从没想过要为人民群众做点儿什么,那不关他的事儿。

可是舒然这么想,他也不反对,还挺佩服的,那是自己没有的积极精神。

这就是他跟舒然本质上的不同,一个独善其身,甚至相信人性本恶,对什么都只有三分真;一个永远炽热,天真勇敢,徐慎真心觉得,舒然的存在对这个世界而言就是一种美好。

“别担心,”舒然说:“这本书的价值远不止是稿酬,以后会有更大的价值,给我赚更多的钱。”

徐慎笑起来:“你这样我连安慰你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不用安慰。”舒然朝他抛了一个媚眼儿。

畅销书作家豪捐稿酬这事儿,在作家圈子里沸沸汤汤,南市文化局都惊动了,为人民服务这是好事儿,文化局那不得表彰一个。

徐慎一清早接到文化局打来的电话,转告舒然让去局里领表彰,接受表扬采访。

舒然对徐慎苦笑:“我讨厌应酬啊,早知道就不捐了。”

他皱巴巴的脸蛋逗得徐慎直笑,这种应酬有什么好讨厌的,做了好事儿就是要通报出去,徐慎巴不得舒然一天参加八个表彰会。

“去,快把自己捯饬俊点儿,我送你去。”徐慎催促。

“捯饬不捯饬都俊。”舒然没有心思捯饬,想直接穿身上这套家居服出门。

徐慎不肯:“我昨天带回来的新款,穿上。”他自己直接去拿,然后将舒然利索地扒了,穿上新的。

“看来你是一心想着表彰啊。”舒然声音拖得老长。

徐慎看着他的脸,感觉他话里有话,于是挑眉:“嗯?你想说什么?”

舒然说:“给我换衣服的过程中,你竟然目不斜视,一秒都不耽搁,也没有占便宜,啧啧,这不是你平时的作风!”

“谢谢你提醒我,”徐慎笑起来,摁住自投罗网的媳妇儿,把该占的便宜给占一遍,才说:“对我的手法满意吗?舒然同志。”

舒然气得说:“我比较喜欢你的嘴。”

“晚上给你,”徐慎站起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道貌岸然,睨着表彰会的主角:“走吧。”

二人春风得意地出了门,舒然以为徐慎送自己到文化局就走,没想到他说:“应该要不了很久,我在旁边看着。”

“那我该怎么介绍你?”舒然准备开门下车。

被徐慎叫住:“拿着你的书,我带了十套,给人送一下。”又说:“合伙人呗,咱俩都上过报了。”

“你还带了书……”舒然想想也是,人情世故该如此,还是徐慎周到,他取出随身带的钢笔:“那我赶紧签个名。”

徐慎看着他签名,眼神柔和:“当初给你买钢笔,你还说用不着。”

“那谁能想到呢。”舒然感触良多。

只能说世事无常,签完名他就自己抱着这些书下去了,徐慎倒是想帮忙,但不适合。

文化局的同志们收到舒然的签名书,果然很开心,对他们也很热情,见了面就一通夸。

“咱们南市的畅销书作家捐稿酬这事儿,都报到京城去了,好样儿的!”有人说。

“舒然小同志,给县里争光了,年轻一代需要更多你这样的表率!”

其中一人不停地拍舒然肩膀,看得徐慎都心疼了,想说叔轻点儿拍,不是您养的您不心疼。

“应该的,都是为了人民群众,”舒然和各位挨个握手,笑容满面,哔哔:“真没想到局里还给我争取个表彰,等会儿通报出去,该又挨骂了。”

这波卖惨炉火纯青……

徐慎在旁边低着头笑,为了不暴露自己是个看热闹的闲人,他拿起一本刊物挡住脸,假装在看。

“不会的,”局里给舒然颁奖的同志说:“给你争取表彰的意义就是给众人做表率,有谁敢骂你这个表率?”

反正在南市应该是没有的,这类言论肯定不给发。

“你可以放心了,”舒然的肩膀再次被拍:“回头京里那边肯定也会通报表扬,不会再有人指名道姓地批评你。”

这件事围观下来,文化局的大伙儿其实觉得人家这小作家挺冤枉,登个照片真的不算什么,古往今来很多作家都这样干过。

只是这位长得太出色了点儿,书迷们反应也太狂热了点儿,一时间大家对作家的相貌产生了多度关注,比来比去难免会让有些人不快。

所以才会有作家在报上对人民群众喊话:“少关注作家的脸,多关注文学作品本身。”

就脸的问题被前辈们安慰,舒然一脸豁达:“这个其实我真不是那么介意。”

大家看着他。

舒然摸摸自己的脸:“批评的言辞越犀利,说明大家越认可我的脸。”

是好事啊。

徐慎把脸躲在刊物后面,笑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怎么感觉他媳妇儿的脸皮,越来越刀枪不入。

舒然太看得开,搞得大家没机会安慰他,发了表彰录了采访,就让他回家了。

还让他有空多来文化局走走,倒也不是因为他书写得多好,就算拿掉会写书这一项,大家还是很喜欢他。

无论是40年前还是40年后,长辈喜欢的类型就是这么单一,学霸,长相端正,为人处事。

表彰是个大红证书,内容写着某某因某事被表彰,盖个文化局的印,朴素的样子很有时代感。

回到家,徐慎将证书拿了过去,看好几遍笑着说:“这字儿没你的好看,不过也不错了。”

舒然白他一眼:“又不是书法比赛,这是荣誉。”

“嗯,拿真金白银换来的荣誉,”徐慎合上证书,帮媳妇儿仔细放起来:“回头进了京里,我们去京里的文化局也转转?”

“咋地?”舒然好笑:“你还想让人家也给我颁个奖啊?”

“钱都花出去了,那不得颁一个?”徐慎笑着说,都这个点了,他也不去厂里了,今天给自己放半天假陪媳妇儿。

“要去你去,”舒然说:“我没这个脸。”

徐慎笑笑,没说话。

其实这事儿还真不是他脸大,到街上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他媳妇儿这书销量奇高,最后肯定能赚不少钱,全都拿去建学校呢,这在整个文化圈里都是大事儿。

像这种积极向上的例子,一天表扬三遍都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