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出远门要么高铁要么飞机, 从没坐过绿皮火车,他跟随徐慎来到车站,一首宝岛歌星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飘入耳里。

对于车站里这些拎着大包小包的乘客们来说, 这是一首去年才新鲜出炉的新歌,而对于舒然来说, 这是一首经历了四十年光阴的老歌。

光阴的故事……他听起来特别地有感触。

他们的车次还没来,徐慎指着窗外的景致, 小声让舒然看:“媳妇儿,从远处看喷泉也很好看。”

“嗯, 真漂亮。”舒然真心夸赞。

以前他也是来过这座城市的, 坐车从火车站的高架桥上经过能看见火车站,可惜那时候已经改建了, 大广场和壮观的喷泉湖都拆了,毕竟是大城市, 寸土寸金,小半个世纪后整改得火车站倒是越来越小了。

“饿不饿,给你买点儿吃的?”徐慎看见路过的乘客端着食物,也想给舒然买。

舒然说:“不饿, 不过可以买点儿食物在火车上吃。”参照一下高铁,舒然觉得火车上的食物一定很贵。

其实车站内也贵,早知道就在外面买个够了……男人果然不会过日子。

两人在商店里挑挑选选,还买了茶叶蛋和煮玉米, 也不多, 怕在路上闷坏了。

来回走一趟, 时间过得飞快, 车次也就到了,别人听见广播都是急匆匆抢在前头, 只有他俩慢慢悠悠地走着,慢慢悠悠地检票。

急什么,反正都是要到点才开。

“票得收好,没准儿在车上会检票。”徐慎给媳妇儿科普,虽然他觉得舒然以后应该很少有机会独自坐火车出门,但世事难料,谁说得准。

“哦。”舒然拿着一瓶水,亦步亦趋跟着徐慎,仿佛点了一键跟随。

徐慎觉得这样的媳妇儿特乖,叫他有一瞬心痒。

俩人站在月台上等待片刻,火车嘟地一声缓缓驶进站,复古的车型令年代感扑面而来。

开盲盒的时候到了,走进火车究竟会闻到什么味道呢?真是叫人紧张又忧虑。

舒然一上火车先屏住呼吸,观察徐慎的反应。

徐慎这个试毒工具人,心甘情愿的帮媳妇儿试毒。

很快地他就告诉对方:“没事儿,你可以呼吸了。”他们运气好,没有遇到昨晚谈论的任何一种名场面。

“感恩。”舒然在心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小心翼翼地换气,确实还好。

下一个等待开启的盲盒就是床铺了!

让他看看是咸菜干还是满枕头的头发丝儿!

可能真是开了绿灯,他们的卧铺也很整洁,空在那里没有被先上车的乘客们霸占。

徐慎买的上下铺,现在还不累,两人安排好行李,都坐在下铺休息。

对面是一对斯斯文文的父子,看见两个相貌出众的年轻人走进来,不禁多看了两眼。

可能是徐慎太高大,看起来也不好惹,斯文男子动了动嘴唇,竟然没有说什么。

舒然习惯了后世的社交距离,更加不可能问候陌生人了。

徐慎也不可能,他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只差把冷漠两字儿贴在脸上。

“夏天坐火车太热了。”徐慎拿出蒲扇,给俩人扇风。

“心静自然凉。”舒然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车程太长了,没什么事儿干,舒然说:“把我的背包拿来。”

徐慎:“要本子和笔吗?”

舒然:“对。”

徐慎直接拿出来给他:“这样会不会很难写?”

“倒是还好。”舒然屈起一条腿试了试:“只是字写得丑些。”

徐慎看了一眼,顿时被颠覆了对‘丑'的认知:“你管这叫丑?改天应该让你看看陈凯的字。”重新定义一下什么叫丑。

“不了,我想象得到。”舒然皱眉嘶了一声,和徐慎俩人相视而笑。

接着就安静了下来,一个靠在车厢上屈起一条腿专心写字,一个摇着蒲扇休息。

不知写了多久,舒然转转脖子瞟着徐慎:“别给我扇了,累了就上去睡觉。”

“懒得爬。”徐慎就在下铺躺下。

“你以为自己还是个宝宝呢?”舒然无语,被徐慎这么一挤他动都动不了了。

对方不说话,舒然也没有再驱赶他,只是偶尔关注一下对面上下铺的乘客,有没有对他们露出异样的目光。

不过转念一想,大家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其实有还是没有,舒然倒不是很在乎,反正以后又不会再见面。

收回目光,舒然继续写。

写累了他也想躺下,发现徐慎已经在自己旁边睡着了,可能太热睡得不太安稳,舒然小心取出对方手里的蒲扇,难得贴心地扇起来。

对面的乘客盯着他们看,约莫是觉得这哥俩感情真好,舒然没在意。

不多时,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晃了过来,往他们头上空着的上铺瞟了两眼,似乎想上去休息,舒然和气地提醒道:“大哥,这铺位有人。”

那男的看了他一眼,还是伸手握住栏杆想往上爬。

舒然没遇见过这样说不听的人,他还愣着,徐慎这时睁开眼睛,踹了一脚爬梯:“耳朵聋了,没听见上铺有人吗?”

那男的被徐慎冷冷盯着,这才讪讪地松开手走了。

“你……”舒然想说点儿什么,一低头发现,徐慎的眼睛又闭上了,刚才好像是梦游似的。

等对方醒来,舒然问他记不记得吓走那男的事情,得到一句回答:“没印象。”

舒然还能说什么,只能说一句牛逼,以及想问一下:这是你们混社会大佬的特殊技能吗?好厉害哦。

徐慎听了过程:“以后遇到那种人,你凶点儿骂回去,不用太跟他们……讲礼貌。”他猜得出来舒然是怎么应付的。

“我不敢。”舒然实事求是:“骂回去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打不打得过,万一把对方激怒了暴揍我一顿怎么办?”

徐慎无言以对,确实,他看了看舒然的体格,叹了口气折中一下:“我在的时候你再骂回去。”

舒然:“你在还用得着我骂?”

这几句堪称打情骂俏,二人齐刷刷瞟向对面,下一秒又齐刷刷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我去洗手间。”舒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说。

“小心点儿。”徐慎要看行李,不能陪他去。

“嗯。”舒然说。

非年非节,北上的乘客不算多,没有让他们见识到那种人山人海的恐怖场景。

舒然回来后,徐慎问:“情况怎么样?”

二人都懂,舒然说:“还行。”

对面的乘客都不知道他俩在笑什么。

半天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火车的路线比大货车还快许多,几乎是刚天亮不久,火车进站,舒然揉着惺忪睡眼,和徐慎一道下了车,回家。

“一会儿放下东西,我去趟陈家,快点把厂址定下来,否则货压在车上不行。”徐慎包了辆三轮摩托车,他坐着,舒然躺着,头枕在他腿上。

为了不让舒然摔着,徐慎一直揽着他的肩膀。

“选厂址我也去。”舒然闭着眼睛喃喃。

“你不去,你待家里休息。”徐慎做主说,握了一把舒然比之前更加骨感的肩膀,又瘦了。

“也行。”舒然声音越来越小,不是他这个股东想缺席,实在是熬不住了。

徐慎心疼得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摸摸他的脸颊;这次回来一定要找个老大夫给舒然瞧瞧,他们两个男的在一起,还行房,有太多的事项要注意。

先把厂址定下来吧。

舒然回到家就睡了去,徐慎几时走的他不知道。

备选的厂址好几个,南市这边早就等着徐慎回来,见了人问:“舒然呢?”

“太累,在家休息。”徐慎没接他们的烟,直接让他们带路。

“怎么,戒烟了?”陈森想了想,好像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徐慎抽烟。

“是啊。”徐慎在这里说话就直接多了,脸上带着微笑。

“啧啧。”看得人好一阵牙酸,不用想又是为了舒然戒的烟:“那走吧。”

“我媳妇儿说了几个租厂房要点,”徐慎骑着自行车和陈凯的摩托车并行,一脸自豪地笑着发言:“第一,能租公家的就租公家的,第二,能租多久就租多久,第三,交通方便远离住宅区,怎么样,有符合的吗?”

陈凯嘿嘿一笑:“有,那就直接去看公家的那间。”

是个老制药厂房,人家一年前搬了新厂址,老厂就空着,本来陈凯还嫌弃制药厂太破,门口小家子气不够气派,现在想想这些都是可以改建的。

都破成这样了,他们要是肯投钱改建一二,公家肯定也乐意,就看到时候怎么谈。

从徐慎家去制药厂七公里左右,距离不远但很偏,制药厂肯定是远离住宅区的,不然经常有一些中成药熬制过程中会散发出浓郁味道,人民群众会投诉。

“是真的破,我还以为你们夸大其词。”徐慎进去转了一圈,优点就是面积还挺大。

“一年都无人问津,你说呢?”陈森慢悠悠说:“破有破的好处,没准儿谈价钱能压低点。”

“除了这里是公家的,没有了?”徐慎问。

“没有了,其他都是私人的,价钱也更贵。”陈凯说,当初把这间留着备选,就是因为价格便宜。

徐慎想了一下:“那要这间?”

其他人没意见:“你看行就行?”

“好,不费劲儿再去找了,去人家单位问一下最长可以租多少年。”徐慎不知道未来通货膨胀速度惊人,地皮和房子都很贵,他却还是选择听舒然的,毕竟租公家的地方确实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这破制药厂搁置了一年没租出去,公家暂时也没有改建项目需要用到,就这么拖着,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年轻人问,单位工作人员连忙热情招待,问问他们租来干什么,要租多久?

听说做制衣厂,对方就笑了:“很好很好,带动南市的经济发展,给南市的人民群众增加一些工作岗位,南市十分需要你们这样敢于拼搏的青年创业家!”

说了一堆场面话,终于谈到了价格和租赁年限,徐慎还没开口,对方就说:“租得越久,价格越优惠,如果能一口气给完租金,那就更优惠了。”

最久能租二十年,就以二十年为例,几人看了眼对方算出来的最终金额,都倒吸了口凉气,还挺贵的。

他们出得起,就是一下子拿出来太肉疼,创业的钱本来就不是特别充足,真一口气拿完就又少了一笔。

怪不得舒然老让自己省钱,徐慎陷入思考,陈家兄弟俩给他使眼色,几人出去商量。

“怎么样,要不先租个十年?”陈凯说,二十年金额太高了点儿。

“舒然说越久越好,”徐慎分析了一下:“我觉得也有道理,以后厂子会遍地开花,想再租到便宜的就不容易了。”

“十年后咱说不定赚了很多钱,也不在乎这个钱。”陈凯说的也有点儿道理。

徐慎也不好一个人说了算,加上预算确实不充足,考虑了一下就点头:“嗯,也行。”

这回听了陈凯的建议,先租个十年,做了这个决定,徐慎心里惴惴不安,总担心回去会被舒然骂。

弄完资料,签了合同,徐慎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好些食材回家,准备做一顿好的给舒然补补身子。

他一个大男人,不懂怎么个补法,就到药店里问人家,补精力补气血怎么补?

这年头坐镇药店的都是大夫,有真本事在身上,也不会给客人胡乱推销暴利的药品,总之实事求是,该卖给客人什么药就卖什么药。

徐慎仔细买了大夫给他推荐的温补药材,配上大枣之类的,再去市场买只鸡,就提着回家炖去了。

舒然一觉醒来时近黄昏,院子里飘着一股子很浓郁的香味儿,闻着像是炖鸡汤,还有淡淡药材的味道。

“你炖什么?”舒然哑哑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吓了徐慎一跳,他把盖子盖回去,回头笑笑:“鸡汤。”

舒然饿了一天,食指大动,徐慎取了个大海碗,把两只鸡腿都捞给他吃。

“吃一个就够了。”舒然再去取个碗,把另一只分给徐慎:“别让我吃独食,两个人一起吃更香。”

不是徐慎的错觉,感觉去完一趟沿海回来,舒然对自己的感情更好了,他望着碗里的鸡腿,心里面涨涨的。

“厂址的事情怎么样,定了没?”舒然握着炖烂的大鸡腿,一口肉一口汤,鸡肉味浓郁,满嘴留香。汤也很好喝,就算有药材的味道也不令人讨厌。

徐慎没敢隐瞒,直接说了情况:“我觉得凯子说的也对,以后有钱了可以再续租。”然后小心观察舒然的反应。

“十年也可以了。”舒然点点头:“有钱了就不是续租那么简单,能买地皮就买下来。”

徐慎抬眸,深深看了媳妇儿一眼:“嗯。”

其实徐慎早就怀疑的,出生在小村庄,长于一堆兄弟姐妹的穷人家里,怎么养得出舒然这位钟灵毓秀的人物,根本不可能,但是舒然不说,他也不问,只要媳妇儿是他的就行。

“晚上李杰他们该到了,我会去接应,你就早点儿休息,别等我。”徐慎温声交代。

“哦,”舒然担心:“厂子那边现在能不能放东西?”

“能,给仓库换把锁就是了,”徐慎说:“不过改建起来还是挺费工夫的,交给森哥带人去搞。”

“看来我明天还是应该去看一下,出个装修设计,不然森哥不知道制衣厂应该怎么改建。”舒然考虑着。

“这块还是你擅长,”徐慎沉思了片刻,和舒然有商有量:“那明天带你去看大夫,顺便去一趟。”本来他是不想舒然奔波的,顺便的话就去一趟。

“看大夫?”舒然疑惑,他看么?

“嗯。”徐慎看着他白净的脸,目光内敛而温存:“我得问清楚,行房对你的身体负担究竟有多重。”

舒然:“……”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儿复杂,不是那么容易秒懂,舒然理解了好一下,脸热,尴尬。

甚至他已经想象到明天对着大夫会有多不自在,真的要这样不可?

负担肯定是有的,男与男本来就不符阴阳之道,偶尔浅尝还成,长此以往肯定有问题,不过大夫说了不好,难道徐慎以后就不做了么?

以后不知道,反正今晚是没做。

重欲如徐慎,在沿海被撩急了就无数次跟他说,等回到南市要他等着,盯着他说话时……目光凶得要吃人似的。

舒然以为回了南市,自己就要遭殃了。

结果徐慎深夜放完货回来,只是抱着他亲了好一通,过了过手瘾罢了,没舍得折腾他,就让他好好休息了。

为什么没做,肯定不是因为徐慎不想。

舒然眼角潮红,浑身懒洋洋地躺在对方身边,脑子里毫无预兆地想到了一句文艺十足的话,说:喜欢是放纵,爱是克制。

爱?舒然自己想得心脏跳了跳,徐慎对自己……已经是爱了吗?

难道不是感官上的喜欢,他认为,假如自个没有这副好皮相,俩人也就那样吧?

舒然觉得爱需要精神交流,现在各自都还保留着很多事情,所以不是爱。

惊觉自己陷入了奇怪的问题当中,舒然赶紧打住思绪,不想了,索性闭上眼睛睡觉。

*

南市里有个很出名的老中医,不在医院里头坐镇,而是在家里接待求医者。

这位胡姓圣手七十多岁高龄,两撇白色的眉毛分外仙气飘飘,家里头只有他和老伴,子女都在外边工作。

舒然见到医生很是拘谨尴尬,一直都是徐慎在跟对方交流,他只负责点头摇头,把手腕放上去让医生把脉……

听说他们是那种关系,胡医生并没有显得很惊讶。

不难理解,胡医生都七十多岁的人了,男人喜欢男人肯定是见过的,只不过没有人会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主动带着对象来求医。

这是丑事,以前被发现还会让家人扭送去医院当神经病治,或者说现在也是。

徐慎敢带舒然来,只是觉得胡医生这么大年纪了,一辈子见多识广,应该能理解他们,就算不理解他们大不了不求医了。

胡医生看着更为高大的这名年轻人,笑呵呵地说:“别紧张,我不觉得你们是精神病,也不会告诉别人。”

这是医生的基本职业道德,不向外泄露病人事情。

“谢谢胡医生。”两人说了句,然后徐慎看着舒然的侧脸,舒然则不自在地低着头。

通过细心的把脉,胡医生说:“你爱人的身体底子不差,只是有些亏损,不久之前是不是生过大病,没有好好养?”

徐慎看向舒然,从他认识对方之后肯定没有生过大病,之前的事他就不太清楚了。

“嗯。”舒然清了清嗓子,回医生的话:“大概两三个月前在河里溺过一次水,差点儿就死了,回去发了几天烧。”

“是了,没好好养,身子虚了。”胡医生点点头。

“嗯。”舒然含糊应,周家那个条件怎么养,退烧后就开始干活了。

听说舒然溺水差点儿死了,徐慎立刻皱紧眉头,又听说事后没养好身子,他一股怒气堵在心里边发又发不出来,毕竟那会儿他还没认识舒然,帮不上忙,只恨周家不珍惜,怎么当的父母?

“你父母真气人。”徐慎寒着脸说。

“是我姐把我从河里背回家,照顾我到病好。”舒然小声说:“不然我也活不到现在了。”所以他感恩周惠。

那就解释得通,舒然为什么会奋不顾身地帮周惠替婚,徐慎想起往事,只有一个感觉,很心疼。随即不顾胡医生在场,他紧紧握住舒然的另一只手。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徐慎说,然后问胡医生:“老先生,那我爱人这身体应该怎么调?”

舒然走了走神,觉得老一辈‘爱人’这个称呼还挺有感觉挺浪漫的,是专属于那个年代的风味。

越到现代好像就越没有诗意了,咳咳,甚至流行起了猪猪,臭臭……这都是什么鬼?

“没事,开几服药调调,还年轻,会好起来的。”胡医生慢慢悠悠地说,从抽屉里张罗出纸和笔,写方子。

“老先生,那**这块,请问您有什么建议?”徐慎直接问。

“**啊。”胡医生沉吟了较久,写好第一张方子才慢慢说:“能少则少自然是最好的,要是不想禁欲,那就只能好好养护咯。”

“怎么个养护法?”徐慎赶紧讨教。

在一旁的舒然听得脸红耳赤,已经羞得不行了,感觉这应该是自己经历过最尴尬的场面吧,但事关自己的健康,他还是竖起耳朵悄悄关注。

“不难,女子千金方有个方子,给你爱人用倒也适用,”胡医生缓缓说:“等我写给你们,回去就按着方子养护就成了。”

不久之后,他们从胡医生手中接过方子,舒然探头看了两眼,当看到内置二字时,他的表情就不复平静,羞愤之余用力踩了一下徐慎的脚。

这么麻烦,要不以后还是禁欲好了。

见舒然不自在,徐慎连忙对他小声哄道:“晚上睡觉的时候用而已,白天又不影响。”又保证:“你放心,这事儿我一手包办,熬药什么的一律不用你动手。”

胡医生还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舒然无奈地点点头,先不跟徐慎掰扯这个,他推推徐慎:“快看看诊金多少,给人老先生送上。”

徐慎这才看着胡医生,感激地问对方收多少诊金。

付了诊金,他们就离开了,去厂里走了一趟,舒然拿出本子和笔,将大概的格局画下来,回去看看怎么规划。

第二天,徐慎自己又出门一趟,去配药和买软木,顺便买了一份丰厚的礼品送到胡医生家中,以后舒然的身体还少不了过来求医的时候。

徐慎送的礼不少,胡医生的老伴收拾的时候嘀咕了句:“这孩子出手真是大方。”

胡医生笑呵呵地说:“我给他爱人看病又不是看中他大方。”

行医这么多年,胡医生很少看到有勇气带自己的爱人过来求医的,大多数都藏着掖着,宁愿委屈自己的爱人。

所以他蛮喜欢徐慎,是个会疼人有担当的男人。

另外一个虽然害羞些,但也光明正大,不觉得自己是下位者就低人一等,失了男人气概。要心气有心气,要貌有貌,怎么瞧着都挺般配的,没有哪里不合适。

徐慎将所需的东西买回去,马上在院子里搭起个煎药炉子,先给舒然熬一副补身体的内服药。

又开始动手打磨软木,将好几根手指粗细的软木打磨得光滑圆润,这种木头对人体无害,吸收性强,届时吸足了药就可以内置了。

每天晚上换一根,可以循环使用。

舒然自己都不想动手,但见徐慎毫不在意,还说以后会一手包办,那就……随便吧。

临睡觉前,徐慎把煎好的药端上来,另外还带了一大杯子白开水:“别画了,喝了药赶紧睡觉。”

舒然还在做厂房的设计,已经快好了,在修改中:“闻着就很苦。”

“药哪有不苦的?”徐慎说:“一口闷了,喝两口白开水,什么味道都没了。”

这话,哄小孩儿呢?

但舒然也不是磨叽的人,接过来就利索地喝……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喝两口就咳嗽起来,痛苦发言:“真的很苦,太苦了吧?这是放了多少黄连?”

真的有这么苦吗?

徐慎接过来,自己抿了一小口,也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舒然的药这么苦,但没办法,为了健康还是要喝完。

“给我吧。”都花了钱,舒然哪有不喝的道理,他缓了一下就接过来,捏着鼻子喝完了。

徐慎立刻把白开水送上去,见舒然喝了,再摸出一颗水果糖剥出来给舒然喂嘴边:“还好结婚的糖还没吃完。”

一通操作下来,舒然的眼角都红了,揉了揉似乎还残留着苦味儿的胸口,委屈含糖。

徐慎看他好几眼,端着空碗和杯子下去了。

药这么苦,舒然可不想以后都家中常备,所以他不用徐慎催促,自己很自觉地收起本子上床睡觉。

徐慎上来,看见舒然已经躺下了,唇边露出满意的笑,他也关了灯躺过去说:“知道药苦,不熬自己的身子了?”

舒然转过去面壁,不想理他。

“又不是我给你开这么苦的药,你怪我?”徐慎好笑,但也不再惹他。

过了良久,舒然自己问:“那个内置……”

“还在泡着呢,明天晚上再开始给你用。”徐慎说:“怎么也得用上一段时间我再碰你。”

年轻人恢复得快,就算之前有损害,用上一阵子应该也能养回去了。

舒然说他没有想过以后,这点徐慎一直比较介意,现在他就要用实际行动让舒然知道,他究竟想不想。

厂房装修设计,舒然早晨起来花了点时间完成手尾工作,然后跟徐慎交流讨论了一番,让对方拿去动工。

“其实我亲自监工是最好的,不会有盲区……”舒然迟疑地提出。

“你当自己是千手观音,这事我多看看就好了。”徐慎驳回了舒然的幻想,让他在家待着,中午自己回来给他做饭吃。

“好吧。”舒然点点头,徐慎跟他一起跑了那么多厂房,他知道的徐慎也知道。

厂房改建就这样动工了,很多琐碎的事情都是他们那群弟兄们在干,管饭管烟就行。

这是自家的厂子,办起来就在这儿上岗了,表现好的没准还能捞个管理岗位做做,不用徐慎他们开动员会,大家伙儿就很自觉地卯足了劲儿干活。

这边陈森哥俩管厂房,那头徐慎和江帆就跑证去了,还得花点儿钱打点。

最闲的就数舒然了,交出厂房设计图后,他去了一趟姐夫家里看周惠,问问她的裁缝铺开得怎么样。

周惠笑着跟弟弟汇报:“已经接了你姐夫同事家属的几个单子,都忙不过哩。”她拿出一套已经做好准备交货的,展示给舒然看:“这套收腰型,那位大姐穿上保证好看,到时候叫她给我介绍生意。”

“姐,你的裁剪手艺真不错。”舒然寻思着,到时候沿海的师傅来了,还可以让周惠去学几手。

“裁衣服哪家的姑娘不会点儿。”周惠谦虚地说,但也只能做点儿款式简单的了,其他的还要慢慢琢磨。

姐弟俩兴奋地说过这些,周惠上下打量舒然:“出去半个多月回来,瘦了点儿,我就说跑生意辛苦,还顺利吗?”

舒然点点头:“很顺利,姐,跟你说件事,你先别往外说,慎哥他们要办制衣厂,去沿海就是给办厂做准备。”

“真的?那太好了。”周惠的第一反应是替徐慎高兴,接着狡黠地笑说:“你放心,连你姐夫我也不说。”她嘴可严了。

“嗯,以后再说。”舒然也笑笑。

“下旬你姐夫休假,我和他回家一趟,祭祖。”也算拜见公婆,周惠笑着,和舒然说起了家常。

舒然在姐夫这里吃了顿饭才离开,寻思着出来都出来了,不如绕道去厂房那边看看改建进度怎么样了。

目前厂里是陈凯在监工,看见舒然可高兴了:“舒然!来了,正好正好。”他捏着舒然画的图纸,三步做两步地跑过来请教,问问有些细节怎么搞,他不是很清楚,万一弄错了他哥和徐慎非揍他不可。

“哪里不明白?我看看。”舒然立刻重视起来。

“很多,我都攒起来了,准备去你家找你来着。”正好现在舒然自己送上门来,陈凯拉着他不许走,今天得把这活儿给干完,谁知道舒然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

一整个下午,舒然就待在厂房里和陈凯核对改建细节,没注意到窗外的阳光渐渐暗淡。

徐慎这边,证的事儿今天终于有了眉目,只等厂房改头换面后,那边派人过来考察一番,走个流程。

江帆:“哎呀,这事总算完了,我还担心弄不好呢。”

“我回家了。”徐慎家中藏着个娇娇媳妇儿,还等着他回去投喂,他没有心思跟江帆多说两句,就匆匆忙忙地赶着回家了。

担心舒然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孤单,这个点饿不饿,虽然徐慎知道,舒然自己是个成年人了,没他围着转也不会饿坏自己,但就是不放心。

其实这样围着舒然转,未尝不是他的一厢情愿,以为这样就能营造一种,舒然离了他就活不了的氛围,满足一下自己,顺便骗骗媳妇儿。

目前来看,舒然还挺乐意被他骗。

徐慎回家一看,心心念念的人根本就不在家,比他还忙呢,应该是去厂房了。

徐慎调转车头,立刻就往厂房那边去。反正就一条路,在路上也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