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张人形‘椅子’谁消受得起, 那不是受刑吗?

舒然很快就不安地动起来,只听徐慎倒吸着气儿提醒:“媳妇儿,你别动。”

舒然羞红着脸:“这样坐你不疼吗?让我下去。”

“不疼。”徐慎缠着不让走, 笑道:“没事儿,你别动就成了。”

他还有这奇怪的嗜好!

“……”被警告了一把, 舒然就老实待着不敢动了。

徐慎光着膀子,静静地抱着舒然, 这会儿才知道他的身材有多健硕,胳膊足足有舒然的两倍粗, 平时衣冠楚楚的根本瞧不出来。

夜里光顾着关注别的事情去了, 舒然没认真欣赏过徐慎这身结实的肌肉,如今大白天随便看, 他竟有种冲动想上手感受那些泾渭分明的丘壑。

冲动是魔鬼,有些事情脑子里边想想可以, 但如果真付出行动今儿恐怕就不能安生了。

好在徐慎似乎没有想法,只是偶尔亲一亲舒然柔软白净的脸颊,等俩人都凉快了之后,一起躺下休息。

不干什么最好, 舒然还以为徐慎会想着要干点儿什么。

人安全了又有闲心思索,他这样真不难受吗?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既然徐慎自己都没吭声,自己管那闲事干什么, 舒然赶紧闭上眼睛休息。

这样当然不好受, 但徐慎自己没当回事, 只是抱着媳妇儿纤瘦的身条睡午觉。

*

张云生一早骑着自行车将周惠接走了, 两人去街上采买结婚用品,顺便去张云生的单位宿舍走一趟。

单身汉的住房很简陋, 两室一厅房子面积并不大,可周惠却很激动,村里人可羡慕这种单位房了,他们家还是住在三楼,视野好,采光好。

听说张云生带媳妇儿回来了,左邻右里都凑趣来看周惠,比张云生条件好的单身汉真不明白,他们究竟输在哪了?

怎么周惠就偏偏看不上他们呢?

张云生也是疑惑的,看完单位房就带周惠去食堂吃午饭,顺便问问媳妇儿,怎么就瞧上了自个?

“就是看中了,觉得我俩就该是一对儿。”周惠哪能说实话,最开始是因为别人条件都太好,只有张云生自己还勉强够得着,后来肯定就不是了,周惠是真觉得张云生人好,自己一见他就害羞。

男人多好哄啊,张云生心里顿时美滋滋地冒泡:“媳妇儿,我也喜欢你。”

周惠羞涩地低下头,给男人夹菜:“我不在家,也不知道定子他们吃没吃?”

周惠不在家,早上是徐慎煮的面,这东西的上限和下限都相差不大,反正舒然吃饱了肚子。

那中午呢?

舒然先发制人:“慎哥,我不会做饭的。”

“又没让你做。”徐慎瞥他一眼:“中午上陈凯家吃。”顺便带舒然认认门。

在徐慎的强烈要求下,舒然穿上了新买的衣服鞋子,戴上了手表,就这么简单收拾一下,往那儿身姿笔直地一站,整个人的形象就不同了。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但舒然的好看也不纯粹是因为穿了好衣裳,不管衣裳多好,最紧要是气质。

徐慎在旁边看舒然整理袖口,表情定格了几秒,直到舒然侧脸问他:“怎么了,哪里不妥?”

徐慎淡淡一笑:“没有。”没有哪里不妥,就是太好看了,徐慎目不转睛,觉得站在自己眼前这人,跟电视上走出来的明星似的,哪里像是头一次穿好衣服,完全不露怯。

那是,舒然什么好衣服好手表没戴过,人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最好的奢侈品不是黄金珠宝,是学识和思想。

只要自个儿不受这些东西限制,不觉得黄金珠宝就是高自己一等,那就不会被压一头。

徐慎都开始有点后悔,不应该怂恿舒然打扮去陈凯家蹭饭,这么好看的媳妇儿,合该藏在卧室里自己一个人拥有。

但只是想想,每个男人对自家媳妇儿都是这种想法,想是一码事,做出来又是一码事。

想是人之常情,做出来就是变态。

“中午太阳大,带个草帽。”徐慎拿出两顶新草帽,一人戴上一顶,骑自行车过去。

舒然侧坐在后面,搂着徐慎的腰。

满大街都是自行车自由穿梭,更多的人们是走路,或提着满手的东西,或担着担子,人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生活。

“慎哥,咱去拜访就空着手不用带什么吗?”舒然觉得未免有点不合礼数。

“不用,跟他俩客气什么?”徐慎有力气,身材结实健硕,载个舒然很轻松,几下子就踩到了陈家住的那条街。

陈家早前也是大户人家,虽说这些年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祖宅是个三进的老院子,门口非常气派。

徐慎指着门口:“以前这儿有对石狮子,被毁了,家里的好些东西,古董什么的,都没了。”

“那真可惜。”舒然切身感受到这事,最真实的感觉就是可惜,不然留下来多值钱。

徐慎笑道:“是可惜了,不过陈凯他爹聪明,在地里藏了不少金疙瘩,所以也还过得去。”

舒然冒汗,这事儿是能跟自己说的吗?

但算算现在都1983年了,距离那场浩浩****的大运动也过去了六年。

“走。”徐慎把自行车直接停在门口,就领着舒然进去。

“放在门口没事儿吧?”自行车可是现在的重要财产,舒然有点儿担心。

“没事。”徐慎逗逗他:“放在别家门口可能有事,放在陈家门口很难有事。”

舒然听懂了其中的暗示,也知道陈家的底细是什么,自然就能够get到意思。

徐慎见他表情有异,怪自己多嘴,没事提这个干嘛?

“媳妇儿?”

“嗯。”舒然摸摸脸,寻思着:“我之前对凯哥态度挺欠的,他会不会记仇?”

徐慎噗嗤一声,摇摇头:“不会的,你担心什么都不用担心这个,我名声比陈凯还差,你放心好了。”

舒然没有概念,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怎么说?”

徐慎稍作停顿,确定舒然是感兴趣而不是害怕,才说:“我和陈凯是不打不相识,我先把他打服了,然后他喊了他哥来,当时好几十人看着呢,没死人算是奇迹。”

“呸!”陈凯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骂道:“专门上我家来吹牛逼,徐慎你有病啊?!”

徐慎嗤笑:“哪一个字儿是吹牛逼?”

那都是真的。

舒然笑起来,往日觉得这些人可怕,动辄就打打杀杀,眼下看他们拌嘴又觉得有趣。

他也嘴贱了一句:“凯哥,原来你被慎哥打服过,怎么打的?”

陈凯恶声:“听你男人瞎吹,不过是点到为止而已。打个架谁还拿出全部实力拼命?又不是傻。”

陈森悄无声息走到陈凯背后,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你说什么?点到为止?你哥当初可是为你拿出了全部实力!兔崽子!”

现在陈凯他说什么屁话?

陈凯挠挠头:“不是,哥……”

吹牛逼惨遭翻车,陈凯只好承认,自己当初跟徐慎交手也是拿出了全部实力,被打蒙了,不服气才回家找陈森出手。

陈森看着舒然,笑道:“其实这事儿是这样的。”

当时陈凯被打了,陈森带着几十号弟兄去堵徐慎,铁了心要把徐慎这逼给做了。

结果见了面,徐慎语言刺激陈森,说他们两兄弟都是软蛋,要跟陈森单挑,问陈森敢不敢?

徐慎承诺,自己输了就跳河自尽,死都不用脏陈森的手。

陈森感觉这小子忒瞧不起人,自己怎么着也是南市有名的大哥,被单挑了怎么可能不敢迎战?

于是就答应单挑。

约战那天在一处水电站的桥上,桥下就是滔滔江水,人掉下去准没命。当时现场几十号人看着,徐慎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子,愣是把凶名在外的陈森给打得还不了手。

徐慎打人那股子狠劲儿,看过现场的人,至今还觉得头皮发麻。

徐慎打服了陈森,又主动结交陈森,说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无处可去,希望陈森能收留他。

满身是伤痕的两条汉子,在桥上就握手言和了,一度成为南市的地下佳话。

舒然听完故事,也觉得头皮发麻,原来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徐慎确实是个……大恶人。

“慎哥。”他倒吸着凉气,问了徐慎一句:“如果当时你输了,你真的会跳河自尽吗?”

大伙儿也看着徐慎,是啊,徐慎要是输了,真的会乖乖去送死么?

徐慎把手臂搭在舒然的肩膀上,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会游泳,就算跳下去也死不了……吧?”

“操!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陈凯指着徐慎的鼻子骂:“你个骗子!”

“我那不是没输?”徐慎说。

“但你没安好心!”陈凯不服。

俩人说着,还在陈家院子里打闹起来。

陈森摇摇头,招呼舒然一声:“走,咱们进去喝茶。”

陈森老娘叫薛凤,脾气很彪,平时最讨厌陈森兄弟俩老带人回家吃饭。

今天又来人了,她出来就要骂,结果看见舒然长得斯文白净,唇红齿白,一身书卷气,跟陈森那些弟兄们大不相同,就不好意思骂了。

“森子,这是?”哪来的大学生?长得怪好看。

陈森介绍说:“舒然,这是我娘,你喊凤姨就行了。娘,这是徐慎的朋友,周定,文化人,我们都喊他的表字,舒然。”

“凤姨好。”舒然笑吟吟打着招呼。

“哟,是徐慎的朋友?”薛凤笑了,这么多年轻人里边,她对徐慎的印象最好,既然是徐慎的朋友,那应该差不了:“小然是吧,进来坐,喝茶。”

“哎,谢谢凤姨。”

“还读书吗?”

“没呢,毕业了。”

薛凤眼下做点茶叶生意,身上有股子天然的老板娘气场,长相也是很有福气的,鹅蛋脸柳叶眉,看得出来年轻时非常漂亮,怪不得生下陈家兄弟俩也是模样周正。

此刻薛凤摆着腰身把舒然领进会客的茶室,自己亲自泡茶给舒然喝。

“平时爱喝茶吗?”薛凤笑着跟舒然聊天。

“还行。”舒然自己没什么研究,但家里长辈爱喝,瞧了瞧薛凤手里的茶叶,就说:“您手里这撮是猴魁吧?”

“哎,你眼睛真尖。”这猴魁是薛凤花高价买来的,平时根本舍不得拿来随便喝,舒然认得出这猴魁,说明对茶多少懂点,她笑道:“没错,这猴魁给你喝算是对了,凯子他们只会牛嚼牡丹。”

舒然也笑了,陈森奇怪,舒然怎么还懂这个?

随后想想,读书人什么都知道是正常的。

殊不知周定也只是读完了初中,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其实非常有限。

舒然喝着茶,看见陈家茶室架子上的茶叶外包装都很朴素简约,每种茶叶的文案更是简单粗暴,直接写上品种名就完事了。

“凤姨,您有没有想过,给每种茶叶写一段漂亮的宣传语,印在包装纸上?”

“什么宣传语?”薛凤问。

“哦。”舒然也只是随口一提,抬了抬杯子:“比如咱们喝的这口猴魁,包装上的宣传语可以写一个……云蒸雾汲沁兰香,六百猴魁宴客忙。”

灵感来自朋友圈卖茶的文案,想想,为什么卖茶的都写文案,因为茶客们买账呗。

徐慎和陈凯一起踏进屋里,就听见舒然在吟诗,顿时对视一眼。

“宣传语?”薛凤还真没想过,这年头卖东西都简单粗暴,摆在那爱买不买,哪有营销宣传这些手段。

可薛凤好歹是个做生意的,一听就觉得有意思,忙说:“挺好的,不就是加几句话的事儿吗?我立刻找人定做去。”

陈森:“娘,你知道要写什么吗?”

薛凤看着舒然:“这不是有小然吗?刚才那两句叫什么了来着,我记一下。”

“您真准备弄啊?”舒然好笑,自己只是提一嘴,没想到薛凤风风火火,还真是个急脾气:“那这样吧,我今晚回去,把每种茶的宣传语写一下,回头给您送过来。”

薛凤眉开眼笑:“行!那姨就不跟你客气了?”

舒然点头,想着连外包装也帮忙设计一下,这么一说薛凤更可意了。

“好的,你只管弄。”薛凤很捧场,一是对舒然印象好,二是嗅到了商机。

“嗯。”舒然也是的,现在个体经营刚兴起来,到处都是机会,没准自己可以打开一条经商之路。

是不是专门做设计,做包装那倒是两说。

他会的东西多了去了,各个将来会大兴的领域……都拥有比别人领先的知识,这样一来反倒是眼花缭乱,难以选择。

徐慎看着他们交流,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有点儿小小的骄傲,好像跟薛凤款款而谈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哎呀,你们坐,姨去买菜做饭!中午吃烧鸡!”薛凤风风火火,拿着钱包就出去了,家里有菜,但她觉得不够,要去买点好的回来。

陈森哥俩还挺意外,他们亲娘脾气彪悍,不太喜欢他们带回家的朋友,没想到跟舒然还挺投缘,他俩佩服地说:“还得是舒然,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出口成章。”

舒然窘迫:“别笑我。”活在满大街都是文案的时代,他那不叫出口成章,叫深受荼毒。

“我媳妇儿厉害。”徐慎捏着瓷白的杯子,在那喝茶,脸上笑得像是捡了大便宜。

“那是。”陈凯夸张地说:“我听江帆说,他哥都服你媳妇儿写的字。”

“什么?”舒然一听就不靠谱,肯定是以讹传讹,真相应该不是这样。

“别害羞。”徐慎说:“你就是厉害啊。”

他长臂伸过来想搂着舒然,反正这里又没有外人,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

“你正经点。”舒然无情地推徐慎的手臂,大庭广众,像话吗?

“就是,你烦不烦?”陈凯把零食盘子推到舒然面前:“炸的,可好吃了,吃点。”

“哎。”舒然拿了一块,东西裹着白芝麻,入口酥脆。

陈森也拿了一块吃起来,注意到舒然今天穿得挺整齐,笑了:“慎哥,你怎么把舒然打扮得跟公子哥似的,还带着满大街走。”

言下之意,小心舒然被别个看上了。

“我已经后悔了。”徐慎笑着说。

舒然懒得理他们,伸手的瞬间,手腕上的手表又被陈凯看到,再次遭到打趣:“哟,你们戴的同款表?”

陈森也瞧见了:“怎么不干脆买对戒指?”

徐慎说:“我提了,舒然不让买。”

舒然这才知道,原来那天徐慎说买戒指是指的婚戒,而他当时真的没转过弯来。

“为什么不买,银戒指又不贵。”陈森说:“你俩这辈子都打不了结婚证,心里不难受么?买俩戒指多好,没戒指算什么两口子。”

徐慎笑笑,被陈森说动了,但又怕再次被舒然拒绝。

他知道舒然心里边其实对他挺淡的,他人又傲,实在不想提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