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慢悠悠的站起来,拂了拂衣袖,拂去不存在的灰尘,“那你们坐坐,我去去就回。”

她太过气定神闲,好像是去赴宴般从容。

季五不假思索的跟着站起来,“我陪你过去。”好姐妹就要共患难。

赵慧深深的看了南乔一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家一起去瞧瞧热闹。”

其他人纷纷响应,嘻嘻哈哈,轻松写意,热闹的不得了。

但,才走出几步,就被管家拦住了,“诸位小姐请留步,那边不适合你们在场。”

赵慧扬了扬精致的下巴,“怎么就不适合?我今天非去不可。”

季五本来就不喜欢二姨娘,明明是个妾,偏偏特别爱摆夫人的谱。

季伯辉也是,庶出不是罪,除了二哥外大家都是庶出,但,他总摆出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惹的父亲偏宠他几分。

“哼,莫名其妙,这也是二姨娘想出来的招数?我都替她丢人,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能安份些吗?”

南乔凉凉的吐槽,“她本身就是个不安份的,否则也就没有当年抱着孩子在大门口哭闹,逼着季家认下这一笔烂帐吗?说句实话,我都怀疑季大公子的血缘,他真的是季家主的骨肉吗?“

她意味深长的说道,”毕竟,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女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管事的脸色大变,眼神闪闪烁烁。

众人:……吃到了一口大瓜。

一行人浩浩****的走到季伯辉所住的院子,季家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季家主神色凝重的站在屋檐下。

几道冰冷的视线扫向南乔,南乔一脸茫然的看回去,好像在说,咋了?

二姨娘一看到南乔就发疯了,不知从哪里捡到一根木棍冲过来。

“住手。”季夫人的声音响起。

二姨娘还没有靠近南乔,就被司茶一把抢过木棍,用力一推,二姨娘没站稳,摔了四脚朝天。“啊。”

二姨娘的丫环们赶紧去扶她,她哎哟哎哟的惨叫,还连声咒骂南乔,骂的很难听。

南乔的脸色沉了下来,动了真怒,“二姨娘这是犯疯病了?我都不知道二姨娘病的这么重,喏,赏你一两银子去好好治病。”

一两银子对着二姨娘砸过去,完全符合她刁蛮任性不能受气的人设。

二姨娘两眼充血,眼神极为可怕,“南乔,你毁我的辉儿,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她的**啊,她一生的希望,就这么被南乔毁了,还用这么惨烈的手段。

当她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儿子时,感受天都塌下来了。

南乔表示不信,还出声嘲讽,“大公子也犯病了?你们家遗传疯病?天啊,吓死人……”

她太自然了,全程看不出半点惊恐不安心虚,季家主自认为见过无数人,见过大世面,但愣是没看出半点破绽。

二姨娘想起儿子中途痛醒时叫着南乔的名字,说她是凶手!“小贱人,你别装了,我知道是你干的。”

“我干什么了?”南乔特别不耐烦,一脸的鄙夷,“有什么话,就让你儿子出来当面对质,赶紧的。”

二姨娘不禁悲从心来,季伯辉还在抢救中,大夫说出血太多,下半身……彻底废了。

但这话怎么能说出来?拼命捂着都来不及。

“你……你把辉儿打伤了,还在昏迷中。”

女孩子们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什么鬼?没听错吧?

南乔不禁气乐了,她还藏着掖着啊,那行,配合她吧。

“噗哈哈,二姨娘真会开玩笑,我一个弱不惊风的女孩子打人?打的还是高大健壮的大公子?对了,我听说大公子是习武之人哦,怎么打的过他?”

她讲道理,摆事实,井井有条。

“我知道你因为娘家侄子的事恨我,但能不能找一个靠谱点的理由?最起码,说出去有人信啊。”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可把二姨娘气坏了。

但,她的理由太充分了,二姨娘心里也在怀疑,南乔这体格只有挨打的份。

问题是,今天的计划是她亲自制定的,原本是让儿子将南乔这个妖精收了。不光财色双收,还能利用南乔的赚钱能力给他们揽钱。

还能给季夫人母子重重一击。

这计划天衣无缝,完美至极。

明明,手下说了已经得手,一切都在掌控中,南乔已经被打昏送到指定地方。

可,出事现场只有一个季伯辉,南乔不见踪影。

到底哪里出了错?

“你……你身边有武婢。”

南乔翻了个大白眼,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现在又变成武婢打人了?这就更不对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大公子?又不是吃饱撑着了。”

她特别坦然无辜,料定二姨娘不敢将背后的真相摆到台面上。

二姨娘有苦难言,愤恨不已,“你……勾引我儿子不成,恼羞成怒,所以,指使武婢打人……”

这理由也是醉了,不合理,没有逻辑,没有足信于人的地方,大家都在偷偷翻白眼。

南乔呵呵一笑,“谁会看上一个虚伪自私又无能的男人?他有什么长处?一不会赚钱,二不会带兵,三不会经济民生,完全是个废物嘛,要不是有季家这块金字招牌,走在路上都没人多看他一眼。”

“啊,对了,他会两样,会啃老,会卖妾求荣。真是了不起的技能,为他鼓掌。”

她拉了一手好仇恨,把二姨娘刺激的发疯,胡乱的拿东西砸人,“南乔,你去死,去死。”

一个条理清楚,一个状若疯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已经无语了,二姨娘真的有病吧?平白无故的冤枉人,不对,她娘家侄子在南乔手里吃了大亏,至今萎靡不振,这就是原由。

二姨娘多顾娘家啊,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娘家搬,一心想将娘家拉拔起来。

南乔摇头叹息,“讲不过就撒泼耍赖,你以为你是三岁的小娃娃啊,正常人都不吃这一套,恶心。”

吃完这话,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季家主,冲他拱了拱手,一副很佩服的模样。

众人看在眼里,嘴角直抽抽,这明摆着说季家主脑子不正常,宠着这没脑子的女人。

她真敢!

季家主自从南乔走进来一直盯着她观察,从语气到举止,都没有异样。

她掐架都坦坦****,理直气壮,不见做了坏事的心虚。

难道,真的不是她干的?

他示意让手下捂住二姨娘的嘴。太吵。

他略一沉吟,“你刚才在哪里?”

“我吗?”南乔指了指自己,一脸的问号,“在院子里跟大家聊天。”

别看她外表闲适,其实已经拉响警报,之前在脑海预演了无数可能,也准备了应对方案。

季家主也不是草包,人家精着呢,不一注意就会被抓包。

季五笑吟吟的附和,“对,大家一起吃吃喝喝,一起聊天,可开心了。”

季家主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声,转头看向另一个女儿,“小八,你们聊什么?”

季八的心眼不多,不怎么会糊弄人。

季八没有多想,美滋滋的表示,“商业计划!南乔姐姐手把手的教我们怎么做生意赚钱,还提供了绝佳的点子。”

季家主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小九,什么点子?”

他换着问,就是想知道最真实的真相。

季九是个老实胆小的孩子,不敢欺骗他。“建红薯粉作坊,开老鸭粉丝汤店,我们都吃了一碗,味道是真的好,父亲,你也来一碗?”

大家的口径统一,没有帮着打掩护的可能。

但,季家主还没有打消疑心,“小九,你是几点到的栖霞院?”

南乔把玩着手中的金手镯,眉眼淡淡的,果然,一切都在她预判中。

季九愣了一下,“让我想想,我当时没看时间,应该在三点多。”

家中有几个珍贵的宝石座钟,大的小的款式各异,但,轮不到她头上,只能用最传统的漏斗计时。

赵慧忽然说道,“我比她们早到,是三点整到的,正好听到栖霞院的钟表整点报时。”

因为季夫人的偏爱,栖霞院的待遇是最好的,钟表是季夫人嫁妆里拿出来的,所以,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季家主严厉的目光锁定她,“你确定是三点整?”

“确定。”赵慧用力点头,她真的听到了。

“你是一个人到达的?”

“不是,跟小五一起。”赵慧没有说谎,没有这个必要,这些信息一查就能查出来。

季家主什么人都信不过,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小五,是三点整吗?”

其实,季五小姐到现在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大好。

在长房和南乔之间,她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她认真想了想,模糊之间是听到了,当时一心顾着赚钱计划了,“是三点,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南乔嘴角微微扬起,在场的证人有了,物证也有了,还完美的无懈可击。

她不过是在钟表上动了一点手脚而已。

季家主心里也不好受,长子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他最为偏爱,寄予了很多厚望。

可,现在成了废人……

他必须抓出那个行凶者,为长子报仇雪恨!

“你们到达栖霞院时,南乔在吗?”

季五不假思索的点头,“在啊,她可会享受了,坐在屋檐下亲手煮银耳红枣羹,又是指挥人熬汤底,我进去后就喝了一碗炖的烂烂的银耳羹,真好喝。”

她还露出陶醉的表情,吃货实锤了。

引来身边人的抱怨,“我们都没有喝到!”

季五得意的笑,“我和你们不一样,乔乔有什么好东西肯定第一个想到我。”

“哼哼。”

季家主的黑眸微闪,若有所思,“小五,你到时,南乔身边的丫环在做什么?”

季五认真的想了想,“司茶在一边奉茶,司诗在帮忙熬粉丝汤的汤底,大家都好忙。”

季家主淡淡的问道,“你们为什么跑来栖霞院?”

季五一脸的莫名其妙,“找乔乔玩呀,她好久没出农庄了,我们都挺想的……”

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她摸摸鼻子,打了个哈哈,“骗不过父亲,我们是来取经的,她做生意很有天份,女子俱乐总从无到有都是她一手策划的,理念也是她搞定的,我们遇到了难题自然是第一时间找她帮忙。”

她有点着急,“父亲,你说过的,我们做生意赚的钱不会上交,你可不能反悔。”

季家主看着这个女儿,她以前脾气最暴躁,没什么脑子,如今倒是有点像模像样了。

“你很喜欢她?”

季五用一种父亲你好笨,怎么尽问傻问题的表情,“谁带着我赚钱,我都把她当成神供着,谁会不喜欢财神娘娘?”

简单粗暴,但这是真话,在场的女孩子们不约而同的点头,她们也愿意的。

季家主忽然话风一转,“包括帮着她说谎?”

“不会,我是个很原则的人。”季五说的一本正经,但真假只有她自己知道。

季家主的手下又问了在栖霞院的每一个人,反反复复的盘问,但都没啥问题。

一个可能说谎,这么多人串供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难度太大了。

季家主沉默了。

一名手下压低声音说道,“主子,这时间对不上,大公子出事时是三点零二分,出事地点跟栖霞院有一段距离,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

“而且这些多人都在帮南乔小姐证明,她没有问题。”

话虽如此,但季家主心里怪怪的,总感觉不对劲。

他已经知道这一出是二姨娘母子搞出来的,但,被反杀了,后果很惨烈。

当事人之一的南乔真的置身事外?想想就不可能。

他不相信她是清白的。

当然,他也不相信是她亲手干的,她没有那个能耐。

他有理由怀疑,有高手在暗中保护她,长子的那一身伤就是那高手所赐。

那人对季家没有什么顾忌,说废季家的长子就废,完全没将季家放在眼里,这才是最让他心惊的。

这是技高胆大?

“南乔,你二点半到三点半在做什么?”

南乔有些烦了,“季家主,你在审问我吗?那首先,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我拒绝再回答任何问题,反反复复的,好烦人。”

“季伯辉遇袭受了重伤。”季家主说这话时,紧紧的盯着南乔。

现场一片嗡嗡作响声,虽然猜到了几分,但亲口确认了,还是挺震惊的。

“遇袭?在季家?你没开玩笑?”这就是南乔的反应,半是疑惑,半是不信。

“且不说季家是季伯辉的地盘,季伯辉身边随从不少,谁能接近他,然后袭击他呢?”

季家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南乔也知道他怀疑她,但又如何呢,他没有证据。

他虽然贵为季家家主,但,越是上位者越怕死。

只要一天没查出真相,他就不敢动她。

因为,他不想季伯辉的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

二姨娘挣脱下人的束缚,失控大吼,“你故意勾引他,靠近他,你就是凶手。”

又是这个理由,她对自己的儿子到底有多自信?

也是,连公主之尊都能放下一切,卑微的给她儿子当妾,她能不膨胀吗?

南乔懒的跟她对话,“季家主,你就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一句,我勾引季伯辉,这种鬼话你会信吗?”

季家主知道今天是得不到答案了,换了个话题,“你一直不喜欢他,为什么?”

南乔快笑死了,癞痢头儿子自家好,觉得自己儿子什么都好,别人不喜欢就是不正常。

这是一种病。

“谁让他是昭阳公主的男人呢,我讨厌昭阳公主和她相关的一切。”

季家主沉默了几秒,他是真的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不是因为季昀卿?”

南乔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的那么嘲讽,“萤虫岂能跟日月争辉?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我其实很不喜欢你。”季家主脸色很不好看。

南乔表示理解,“你我的气场不合,喜好也不同,毕竟你喜欢的是无脑人士,我喜欢才貌双全的。”

“噗。”季五忍不住笑喷了,发现大家都看过来后,赶紧捂嘴。“对不起,你们继续。”

季家主忽然扔下一颗炸弹,“你对季伯辉遇袭一事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干的漂亮啊,南乔一本正经的表示,“季家主啊,养儿如猪,不如养儿如狼。”

大家都在拼命憋笑,不能笑!憋住!

一个随从飞奔而来,“家主,出事了。”

“又怎么了?”季家主听不得这三个字,脑壳都疼了。

“外面都在传……”随从支支吾吾,“大公子废了子孙袋,不能人道了……”

哇塞,在场的人都沸腾了,居然这么劲爆吗?

二姨娘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阵发黑,“谁在传?抓起来统统杀掉。”

“全城百姓都在传。”随从一脸的牙疼,总不能将全城百姓都抓了吧。

“二姨娘最惧怕的事情就这么曝光了,她怎么也不能接受,“好歹毒的心肠,夫君,你快把流言压下去,快啊。”

季家主也受不了,“去,抓几个最闹腾的,杀一儆百。”

“是。”

季家主一转头,就见南乔恍然大悟,同情怜悯的眼神,他的脑门血直往上冲。

“南乔小姐,请回吧,今天不方便招待客人。”

这么一来,反而洗清了南乔身上的嫌疑,他开始阴谋论,这件事是对家干的。

在查觉季伯辉母子的计划后,从中插了一脚,狠狠废了季伯辉,挑拨大房和二房的关系,从而达到让季家自相残杀的目地。

这一招太狠了。

一时之间,他脑补的厉害。

至于南乔,太年轻,没有这一份城府和心计。

南乔笑眯眯的点头,“好吧,季家主你别太难过,一个儿子废了,下面还有好几个完好无损的儿子。”

她假惺惺的夸道,“你是个有先见之明的,生这么多儿女备用,这一点我是极为佩服。”

季家主胸口堵的慌,真想堵住她那张嘴。

好好的人长了那么一张嘴。

南乔大摇大摆的走到季夫人面前,跟她告别,季夫人有些舍不得,但心中知道,让她离的远远的才是正确的选择。”去吧,好好吃饭,等我有空去你农庄住几天。“

”好啊好啊,娘,我等你。“南乔又腻歪了几句,冲大家拱了拱手,“那我告辞了,诸位回见。”

二姨娘又一次带着人扑过来,神情疯狂,“站住,不许走。”

南乔冷笑一声,“季家主,你的女人不把你的话当一回事,还是不把你这个人当一回事啊?”

二姨娘看看门内,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生死不知。

再看看活蹦乱跳的南乔,她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忿和恨意。

为什么不乖乖躺好让她们算计?

“夫君,不能让她走,我敢肯定辉儿就是被她害的,快把她杀了给辉儿报仇。”

“闭嘴。”季家主心里已经够烦了。

二姨娘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夫君,你还是不是辉儿的亲生父亲?难道你也看上了那个小妖精?”

就算不是南乔做的,那又如何?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啪啪。”两巴掌把二姨娘打懵了,这是生平第一次挨季家主的打。

“念你心疼儿子昏了头,这次不跟你一般计较,若有下次……就去家庙吧。”

看着绝情的男人,二姨娘的双脚一软,瘫倒在地上。

一辆马车从季家徐徐驰出,南峻不安的拉着姐姐的手,“真的没事吗?”

南乔拍拍他的胳膊,柔声安抚,“别怕,我好好着呢。”

倒霉的不是她。

回到农庄,所有人都长长吐出一口气,司诗如释重负,“总算是全身而退……”

“没有,只是暂时安全了,季家主是不会放过我的。”南乔懒懒的靠在软榻上,浑身无力,还得让大夫过来一趟。

司香很恼火,“可,分明是他小妾和儿子设的局,凭什么怪到我们头上?还讲不讲道理?”

“当权者只用拳头说话,谁的拳头硬,谁的话就有理。”南乔用最柔软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道理,哪有那么道理可讲?

能坐稳节度使位置的人又岂是心慈手软之辈?

“你也说,是亲儿子,是心爱的小妾,我只是一个外人,迁怒是人的本性。”

众人的脸色惨白,那怎么办?季家主可是河西节度使,是河西的主人,他手下有十万大军。

一声令下,就能将她们催毁。

南乔沉沉的看着天空,不知过了多久,沁凉的声音响起,“看来是时候启动C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