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时候, 林子安没再继续住校,因为舅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跟学校商量好了每天接送他, 一学期、两学期,一直到了他高三,学习强度最大的时候。

那时候高三的学生每天晚自习十点四十下课, 不管天多热或者多冷, 舅妈每天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有时候手上会提着一杯奶茶,有时候是水果, 林子安在被认真的爱着。

他的舅舅和舅妈有一个女儿读初三, 跟林子安一样, 妹妹即将到来的中考也很紧张, 那边则是舅舅负责, 家里四个人每天都十分忙碌, 林子安知道他的到来给舅舅舅妈增添了很多麻烦, 那段时间,两个大人几乎每天晚上十二点才可以睡觉, 早上七点又得起**班。

林子安在心里告诉自己要考个好大学, 一定要考出去,至少不能再继续给舅舅舅妈添麻烦。

他将自己活生生变成了学习机器,晚上从学校回来会继续挑灯夜战,高三上学期快要过年的那个冬天, 他发了烧,而自己甚至没有发现。

那段时间舅舅舅妈因为厂里一直没结工资变得更加忙碌, 他们也没注意到林子安的异常, 那天饭后, 舅妈实在是太累了去打了个盹,林子安就收拾了碗去洗,他的手泡在水池里面,白色的洗洁精泡泡漂浮在水面上,看不见他淹没在水里的手,但手腕上的那一片皮肤由下蔓延上来的红色十分骇人,舅妈醒来发现了,立刻伸手试探了一下水温,冷水。

要知道,那时候的天气已经零下好几度了。

“安安!”舅妈赶紧伸手将他抓着碗筷的双手捞起来,用温热的水轻轻洗干净,嘴里心疼的念叨:“我都说了你不用洗碗,你忙你的,舅妈来洗。”

“……没关系。”林子安的手缩了缩:“对不起,我忘记放热水了。”

“你这孩子,都生冻疮了。”舅妈的手轻轻揉搓着林子安的手,再找了护手霜给他擦,林子安闷着声不说话,他其实只是想帮帮忙。

到了晚上,林子安烧得头脑不清醒,这天他在家休息,因为作业太多没完成,他一直坐在书桌前,笔被手紧紧的捏着,笔身抵着中指被磨出茧疤而凸起的那一处,他趴在桌子上,顶着全身的不舒服继续在试卷上计算,直到昏倒。

舅妈提着新买的热水袋回来时,发现的便是倒在书桌上的林子安,那天晚上,林子安被送去了医院,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

林子安第一次见到舅妈哭,对方并没有当着他的面,是躲在医院茶水间落泪,被舅舅抱着安慰,出来接水的林子安正好看见了。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个麻烦,他让关心他的人难过了。

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再懂事一些,舅舅和舅妈就不会太累;是不是他当初没闹着要蛋糕,父母就有可能改变注意不接那个外省的工作单;是不是只要他当时再听话些,父母就不会离开他。

他没发现这些想法都是他潜意识幻想从而产生的自我埋怨,他在这些自责中越来越封闭,尽管他外表看着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其实内心已经快垮掉了。

“……我不知道。”林子安看着谷项知,眼圈红的不可思议,他摇头,声音颤抖:“我不知道……”

“安安。”谷项知伸手捧住林子安的脸,忍着对晚上发生的事情极度的气愤温柔着声音:“安安,你看着我。”

“你其实不想那样,对吗?”谷项知说:“你其实不愿意将错误归咎于自己,我知道你面对不公平的事情知道反抗,你会委屈,不管是给秦恒道歉还是给粉丝道歉,你都会委屈,你分得清。”

“宝贝。”谷项知压低声音,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只是太累了,你也不想,对不对?”

林子安抖着全身,头轻轻的抵在对方的肩膀上,对方温热的气息环抱着他,让他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林子安,你是独一无二的,你不需要顶替另一个人的错。”谷项知埋下头,呼吸扑在对方的睫毛上,他的吻向下,触碰在林子安的眼角,声音温柔的出奇:“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不要再想着道歉了,好吗?”

林子安闭上眼睛,他呆滞了很久,手轻轻抱住对方的背,将自己全全交给了谷项知。

他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可又觉得自己很混乱,谷老师刚才的那些话,好像是全都知道了……

谷项知将昏睡的林子安抱起来,自己的外套盖在对方的头上,对方就乖乖的趴在他的身上,呼吸似乎比平时睡着时要急促些。

接着手机铃声响起来,谷项知空出一只手拿着手机,压低声音:“林先生你先别着急,安安没事,他现在睡着了。”

“别过来,现在太晚了,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很劳累,况且你现在和阿姨情绪都不稳定,开车不安全。”谷项知说着侧眸看了看林子安紧闭的双眼:“你们不能再出事了,网上的事情就交给我。”

安抚好林子安的父母,谷项知抱着林子安回了别墅,正好所有的人都在,包括秦恒。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谷项知稳稳的抱着怀里的人,扫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秦恒,先上楼,将林子安放回**盖好被子,最后独自一人下来。

他的步履平稳,不疾不徐,却似乎每一步都踩在人心脏上,整个空间里面仿佛只听得见他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咚咚咚的,很响。

谷项知伸手松开了衬衣上面几颗扣子,路过酒架案台的时候将手机放在了上面,接着折叠起双手的衣袖来到秦恒面前,单手拎着对方的衣领,拳头毫不犹豫的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解释。”

秦恒拧着眉毛看着谷项知,沉默。

接着又是一拳,闷响的声音让周围每一个人心惊,谢绝就站在旁边,却并没有上前阻止。

“解释!”

“项知……”林齐站在旁边,犹豫着想要上前阻止。

“你闭嘴。”谷项知脸上的神色冷淡,表情毫无波澜,却每个字都诠释着他现在的愤怒,他将秦恒从沙发上拖起来扔倒在地毯上,俯视对方:“秦恒,你知道事情的原因。”

“很难开口吗?”他说着,蹲下来拉进两人的距离,手掐在对方的喉咙上:“上一次也是,在我刚进演艺圈的时候斩断我所有资源,我等你给解释,你他妈没长嘴是吧?!”

“你行啊,看见那个男的来了,带着林齐先跑。”谷项知咬牙哼笑:“你要是有心,但凡只提醒一下我们都行,你他妈跑了!!”

拳头接着落在秦恒脸上,闷响一声接着一声,没人敢上前,就连林齐都只是焦急着神色站在旁边,听完谷项知的话,他也惊讶了,但此时此刻却什么都不能做。

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谢绝拿着电话过来拦住发怒的人,谷项知才松开秦恒起身,垂着关节上粘满血的右手,左手接过手机:“你好,对,我是。”

“我需要你们发个通知,你们的澄清很重要,谢谢。”谷项知垂着眸子:“晚上造成的损失我们会赔偿,麻烦你们了。”

电话挂断,众人沉默,先开口的是谢绝:“确定视屏是合成的了?”

“嗯。”谷项知侧眸看着地上的秦恒:“破解合成视屏不难,警察那边会发通知。”他的话是对众人说的:“赔偿是对小镇的游园祭,今天晚上的事情给小镇今年的收入造成很大损失。”

“这件事先不着急。”他冷淡的看着秦恒:“秦恒什么时候告诉我们原因了,我们再商议这件事。”

说罢他转身上了楼,留下一众不敢吭声的人。

林子安醒了有一会儿了,他在漆黑的房间里面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花板。

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急匆匆的起身下床准备出去,却又在手要触碰到房间门把手的时候缩了回来。

他要去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林子安愣愣的想着,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峰,直到门被打开,手关节上沾着血的谷项知正好和站在门背面的林子安对上眼,两人一起愣住。

“怎么起来了?”谷项知问他,用干净的手轻轻碰了一下林子安的脸:“脸蛋都是冷的,快回**。”

林子安望着对方,沉默,一秒,两秒,三秒,眼眶却越来越红。

“怎么了这是?”谷项知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有些焦急,刚要伸手抱抱他,林子安就伸开双手靠了过来,手臂紧紧的抱着对方。

“谷老师,你去哪里了?”

很轻的声音,像是在埋怨,委屈极了。

谷项知心里猛的一酸,带着血的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轻轻揉着林子安的后脑勺,埋头在对方的软发间轻吻了一下:“出去处理点事,在呢,不会走的。”

“嗯……”林子安脸埋在他身上,吸了吸鼻子不吭声了。

“安安,先回**?”谷项知再垂下些头靠近林子安的脸:“你没穿多少,容易着凉。”

“……嗯。”林子安应声,半响没动,谷项知埋下头看着他,正好和露出脸的林子安面对面,两人视线交汇,林子安仰着头,脸和眼眶一样红。

唇上的触感只停留了两秒,轻轻碰了一下就离开了,谷项知甚至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林子安松开他,后退几步站好,可能是真的羞赧得不行了,他转身就要缩回**,被反应过来的谷项知拉回再搂紧,对方声音又哑又沉。

“安安,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林子安扭开头,脸红得快要滴血。

“不说?”谷项知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强迫林子安和自己面对面:“不说我可要亲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第一次是咱安安主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