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样不对。
但他却试图说服自己, 只要闻宿能痊愈，那他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可直到得知闻宿竟然对人鱼过敏，闻清才突然意识到, 原来自己曾经做的一切就像是笑话一般。
到头来, 不过只是感动了自己。
于是, 闻清走了。
走得无声也无息。
他想对被他伤害了的天然人鱼说声抱歉，但最终也只能是让陆承转达。
因为闻宿已经不会再来见他, 而且他也不会被允许去见天然人鱼。
临走之前, 他问过陆承抑制剂的研究进度。
陆承虽然没有明确回答, 但却还是隐晦地告诉了他，闻宿的精神暴动已经有了办法去压制。
事已至此, 闻清再无牵挂。
往后余生, 他会永远留在贫瘠落后的荒星，既是赎罪，也是远离过去的一切, 开始新的生活。
＊＊＊
从浴缸里醒来的时候，闻宿已经不在身边，旁边就只有端着早餐托盘的家用机器人。
螭吻动动小尾巴, 接过机器人递来的牛奶杯轻抿一口, 问：“闻宿呢？已经去工作了吗？”
自从知道小人鱼会询问自己的动向后, 闻宿就将自己的终端定位开放给了家用机器人，这样等小人鱼问起的时候，家用机器人就可以告诉他。
于是此刻听到小人鱼的问话, 升级后的家用机器人立刻就回答道：“检查到定位在一公里内, 直线距离八百米附近。”
听到闻宿在八百米外, 小人鱼放下喝到一半的牛奶杯, 眼眸亮晶晶地看向机器人道：“那可以抱我去找他吗？”
然而家用机器人这次却立刻摇了摇头, 然后道：“优秀员工守则第一条，帮助小人鱼做危险的事会被送回原厂清除数据，恢复出厂设置。”
小人鱼摆动鱼尾拍拍浴缸，认真劝说他：“0631，我是龙，不是鱼，所以，你抱着我去找闻宿不会有事情的。”
0631也就是家用机器人的编号，他对准螭吻泡在浴缸里的鱼尾上下一扫描，觉得眼前的小人鱼在驴他。
于是，他这次没有说话，只是将牛奶杯又一次递给小人鱼。
看着固执的0613，小人鱼忍不住轻轻叹口气。
怎么他说实话都不信呢？
接过牛奶杯一饮而尽，舌尖轻轻舔去唇边的奶渍。
他趴在浴缸边缘，可怜巴巴地看着身边的家用机器人，“一直待在这里好无聊呀……”
0613看着面前的小人鱼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他在闻宿留给自己的指令中检索一通，终于找到了有用的东西。
于是，下一秒，他的机械手臂伸出，将眼前的小人鱼从浴缸中捞了出来。
身体骤然腾空的一瞬间，螭吻先是一懵，随即就惊喜地看向0613，“你是要带我去找闻宿了吗？”
家用机器人没有回答，而是就只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将小人鱼从浴室拎了出去。
期间，他们从二楼下去，再次路过客厅，昨天见到的那些防尘布已经都被揭开，打扫干净。
门厅旁的玄关柜上摆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和看上去还很小的闻宿。
小闻宿看上去并不像现在这样冷漠，而是窝在女人怀里笑得十分开心。
但不等他再多看几眼，家用机器人就已经推开房门走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而且他还并没有像螭吻预想的那样顺着石子路走去围栏，而是在岔路口时轻轻转了个弯，将小人鱼带去了花园旁的池塘中。
只见昨天还荒废的这里已经被闻宿清理干净，并且重新蓄满了水。
因此等闻宿回到洋房这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人鱼靠坐在池塘边，正悠闲惬意地泡着尾巴。
一旁是端着樱桃果盘的0613，时不时会用自己的大手捻起一颗来喂他一下。
而且喂完后他还不忘再用手接住小人鱼吐出的果核。
看着这一幕，闻宿原本紧皱的眉心缓缓松开。
另一边，螭吻也已经听到了脚步声，他下意识抬眸，将视线从眼前的光屏上移开。
等看见不远处的闻宿后，他眉眼立刻轻轻弯了弯，盯着闻宿期待道：“要一起来泡尾巴吗？”
闻宿走近几步，视线不自觉落在小人鱼泡在水下的鱼尾上。
鱼尾上的湛蓝色鳞片在阳光下闪着漂亮的光泽，长而轻的鳍纱**在水里随着水波一晃一晃……
看着这一幕，闻宿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在他的记忆当中，也曾见过这样一条美丽的鱼尾。
那是一条金色鱼尾。
虽然不像小人鱼一样有着长而漂亮的鳍纱，但同样美得夺目。
而他也是像现在这般，站在池塘边看。
“要碰一下妈妈的鱼尾吗？”
注意到他的视线，金色鱼尾的主人眼含笑意温柔道。
……
看着盯着自己的鱼尾沉默不语的闻宿，螭吻眨了眨眼睛。
他是不是喜欢自己的鱼尾巴？
闻宿还在回忆着什么，但下一秒，眼前的一幕就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合。
“要摸我的鱼尾巴吗？”
只见池塘中的小人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岸边，漂亮的鱼尾从水下轻轻翘起。
细密的鳞片上还沾着水，映出淡淡星光。
等闻宿回过神，他轻颤的指尖就已经落到了小人鱼的鱼尾上。
感受着指尖微凉软滑的触感，闻宿几乎是下意识就收回了手。
螭吻本来想问问他好不好摸。
但不想身边的闻宿却突然转身离开了这里。
仅从背影看都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身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人鱼迷茫地眨眨眼睛。
他现在是在害羞吗？
＊＊＊
一直等到晚饭时间的时候，闻宿才回到洋房，而且神色也恢复正常，似乎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但当天夜里，闻宿却突然发起了高烧，同时精神海中的那些蓝黑交错的精神丝也紊乱纠缠在一起。
原本抱着鱼尾蜷缩在浴缸中熟睡的小人鱼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不由轻轻蹙起眉心。
他眼睫轻颤几下，而后睁开了眼睛。
醒来后，螭吻先是一怔，随后就从浴缸里缓缓坐起。
他歪了歪头，下意识冲着浴室门外叫了一声闻宿。
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人鱼蹙着眉坐在浴缸中思考了片刻，下一秒，他就用手撑着浴缸边缘从浴缸里跳了出去。
浴室原本干净的地板也因为他的动作而溅上了水，变的有些滑。
等落在地板上后，螭吻才发愁地皱了皱眉。
没有腿，他要怎么出去？
虽然白天有闻宿和家用机器人来帮他移动，但现在就只他自己可怎么办？
但因为担心着闻宿的情况，小人鱼最后只纠结了一下，就努力控制着鱼尾“吧嗒吧嗒”的弹跳起来。
一开始他移动的很不熟练，不仅经常会歪倒到一边，而且挪动的速度也很慢。
几乎是过去了好久，他才堪堪从浴缸旁挪动到浴室门口，而且期间还无数次因为湿了水的地板而滑倒。
看着从门外露出的床边一角，小人鱼轻轻呼出口气。
终于感觉胜利就在前方了。
他扶着门框简单休息了下，随后就又继续“吧嗒吧嗒”跳起来。
等终于挪到床脚的位置，螭吻已经软趴趴瘫在那里，觉得自己几乎快是只废龙了。
但这时他没有放弃，而是深吸了口气，伸手抓住床边，努力将自己拱上了床。
最后，等终于去到**，挪到闻宿身边，他已经累到连尾巴尖都不想动一下了。
看着眼前陷入噩梦中额头沁满细汗的闻宿，螭吻先是叫了叫他，接着又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然而闻宿都没有反应。
感受着他越来越滚烫的体温，小人鱼着急又发愁。
虽然他不懂发烧的含义，但却也知道人类的体温不应该是这样的。
最后没有办法，他干脆就一整只鱼都拱进了被窝。
不仅将自己冰凉的鱼尾紧紧缠在闻宿身上，手臂和额头也都贴紧了他。
想用自己的体温把闻宿给捂凉一些。
然而就在他将额头换个位置，想转而贴去闻宿颈窝的时候，一阵朦胧的蓝光忽然亮起，将相贴在一起的一人一鱼给笼罩起来。
螭吻先是一懵，紧接着就也没了意识。
等再睁开眼睛，房间内的光线已经变亮，他发现自己还是待在那张**。
然而他下意识动了动鱼尾，却没有碰到闻宿。
于是他立刻撑起身体，看向身边，然后就发现——
身边躺着的闻宿竟然缩水了不止一个尺寸。
看着他圆圆的小肉脸，小人鱼整只鱼都傻掉了。
如果伴侣突然变成幼崽，那是不是就不能跟他一起生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螭吻：爬床真的太废尾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