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一颗陨石降落此世。落点在亚洲大陆中部一处内陆海,蒸发了三分之二的海水,极大的改变了全球气候。蒸发剩余的海水不再是咸的,而是苦的,人们故而称它「茵陈」。”

“它此前从未被观测,来时甚至没有和大气层产生摩擦。它的形成、开始形态、为何陨落、它的来处、运行轨迹、至今都是个谜。连陨落的时间都不确定,1900年,没法具体到月,因为它的存在扭曲了时空度规,整个地区失去了时间。”

“总之自那时起,那片海原本的名字渐渐被淡忘,那块地界在认知意义上属于不存在之地,那里的磁场使得开始的采集活动根本难以为继,用人命铺出了如今较为完备安全的开采流程和防护措施。世代在那里从事开采工作的人称它为「业海」。”

“各国联和封锁其落点海域,共同研究开发这颗不同以往的天外来物。采来的样品被各国用于争议性试验,不向公众公开具体信息,为每项科技进展根源编撰合理解释。长此以往,人们只知成果,事物的原因理所当然成了二次加工后粉饰起源的东西。即使在相关项目,也只有少数项目有极少的知情人。而对这些知情人来说,茵陈也是毫无神秘和疑问可言的一个研究样品,和地球一样自然长久的存在,天赐的科技之母。全球范围内由它展开的实验便是Norns。”

耶利米整了整牧师袍,喝水润了润嗓子。

“伊西斯和塔姆斯所属的「沃德」风里希和雷格巴所属的「维尔丹妮」。”

“约书亚、奎师那所属的「斯考尔德」。”

“三个主要项目的名字源于掌管过去、现在、未来的命运三女神,她们被北欧神话总称为Norns,自然也成了整个围绕茵陈展开的总计划的名称。”

说完他闭上眼睛,躺进和教会主教室不相符的皮革靠背椅里。

白村与他告辞。

“你杀了阮疾。”

白村站住脚。

“虽然我给他画廊就是为了让他消停别跟着我。但他好歹一直照顾我。”他眼皮下的眼球动了动,“再有下次,你随便杀我的人,我就要跟你讨个说法。”

学生样子的年轻女孩等在教会外,含着棒棒糖,手里拿着单词卡在背。

见白村出来,田田揣起单词卡,嘎嘣咬碎糖,把棍吐了,带着几个手下向他鞠躬行礼。

“要不做掉她吧。”

田田点了点手下挟持的女人。

“虽然她有名,只要做的干净,也就麻烦了点。”

佐木一直关注迹部的动向,葬礼时在陵园发现了白村,就跟寄生生物一样缠了过来。

白村示意放开她。

佐木目光炯炯紧盯着白村。

“你越来越没人味儿了,是不是快死了?”

田田弹了她个脑瓜崩:“灌水泥沉江吧。”

“你号码给她一个。”

田田二话不说拿过她手机。

白村就走了。她问田田:“意思是?”

“改天我安排时间,老大会跟你聊聊。”

……

迹部从办公室出来。

父亲意外的好说话。

迹部说要换所学校,他不仅同意,还说需要帮忙就告诉他。迹部说要出国,他只要求迹部让保镖随行。不要保镖,那必须提出另一确保他安全无忧的方案。

最后还是那句话,需要就联系他。

幼时的印象让迹部这些年来一次都未曾挑战过他,也从不试图了解他。

他回神,告诉等在外面的白村。

“不用敲门,进去吧。”

迹部崇弘高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前,戴着眼镜,目光在手中的文件与台式电脑屏幕之间跳转。

“这还是和你首次正式见面。”

用财力和风里希项目的突破进展,打入了欧洲那个圈子,这孩子能做到这个程度谁都未曾能设想到。今天不见,再过一段时间,迹部崇宏也没法对他避而不见了。

“听说你要拐走我儿子。”

“呃……”

“跟你在一起他的安全倒是有保障。也算是我为你复生两年在日本期间提供庇护的回报。”

的确,迹部来接过白村后,苦艾会和项目的人都没再找过他。

“你所了解的「先知」是什么,它宕机的原因是什么?是否跟Norns有关?”

迹部崇宏终于抬头看他一眼:“先知系统是独立于Norns的特殊项目,把控于高层政坛,也就成了世界大势走向的主宰。经欧洲各国50多年的开发及验证,其预言准确率将近完全。1999年冬宕机,原因不明。”

一瞥之下,皱起眉头,似是白村的形貌让他不舒服。他继续忙手中的事,慢悠悠的解释起来。

“你知道Norns其下三个主干,分化出庞杂无比的分支项目,项目和项目之间,可能相辅相成,比如你的风里希就达成了雷格巴改写记忆、人工干预灵魂的目标;也可能相抵触,比如伊西斯项目与荷鲁斯接触过的人绝无可能适配塔姆斯项目……项目的客观属性都有合与不合,何况项目负责人之间呢。我主张重启先知,沃拉夫主张先知完成了历史使命,该功成身退,降级拆分,作为超算计算机供应给各大项目——尤其是近来风头正盛的塔姆斯项目——提升算力效率。”

说完他不再开口。

亲情还是有些用的。耶利米比迹部崇弘真诚多了。

“九年后,将要发生的事,先知有对策吗?”

迹部崇弘一下子撂下笔。

“那件事……你从何得知?”

实际白村不知道是什么事。

“我母亲。”

“不可能。”迹部崇弘一边沉思,一边摇头,“先知宕机之际才预知到2012的末日,那之前的春天她就去世了。难不成他们没死?”

原来是末日,涉谷那时的反应,应该还是两个世界的末日。

“他们在哪?她从哪得知的?难道是丽莎告诉她的,不,不对,丽莎也走在先知宕机之前。”

“2000年冬,他们自杀了。”

“啊……”

“丽莎有没有可能从其他途径得知末日?”

“绝无可能。除了先知又有谁能预测到末日?何况她主要工作是观测联络平行世界,对其他的都不感兴趣。”

“联络得上?”

“不,至今毫无办法。”他眉目笼罩着挥之不去的悲伤。

既然白村也得知了末日,没太多可隐瞒的了,他回答白村开始的问题。

“末日的对策只能仰仗先知,先知的重启已经有眉目了。”

“系统中枢过载起火,损毁严重,即使修复,性能也大不如前。而当年设计建造先知的总工程师,因为不满先知系统不公开、屡屡遭到质疑,他和他的团队没有获得应得的荣誉,被隐去了存在,遭到持续不断的监视,于是他临终前报复性的销毁了设计图。三四年了,我们的工程师光是摸索先知的构造,计算缺失核心的数据,无力其他。再造一个核心,十年不够,二十年都未必够,直到匣子的出现。”

“那是一台极其精密的生物计算机。迷你得跟个匣子一样,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广阔知识、恐怖的算力,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由于压缩信息的算法过于超前,我们一年前拿到,最近才解开压缩,得以开发这份宝藏。一旦将其接入系统中枢,先知不仅会重启,还会进化……那匣子甚至有思维、性格和幽默感,它称自己为「猫猫」。”

“它叫什么?”

白村眯起眼,紧盯他的口型。

“猫猫。”

“先知具体什么时间宕机的?”

“11月17日。”

正是安卡复生那天。

“我会成为通往超越的桥,唯你可行的桥。”

请求安乐死时,安卡告诉白村。

根据白村旧宅未经测试的脑质化机器破坏痕迹,白村就推测安卡在自己身上应用了机器。可哪里都找不到他的遗留物。只能是失败了,或者成功后被他送走了。

死亡对于天才未散的安卡,即使早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也是太早,他能在一秒里产生无数奇思妙想,无论坠于何等苦难都能坚持自我。

躁狂失控自杀的不是他,真正的他成功把负面情绪等不想要的一切留给残破的躯壳,抽取了知识和正面情绪,成为了时间无法摧毁的生灵。

作者有话说:

伊西斯,古埃及神话中生命、魔法、婚姻和生育女神。

塔姆斯,古巴比伦神话中死与复生之神。

雷格巴,西非和海底巫毒教中能进行人与死魂灵沟通,打开人间和灵界大门的媒介神灵。

约书亚,继摩西成为以色列人的领袖,带领以色列人离开旷野进入应许之地。

圣女问曰:我今云何得到狱所?

无毒答曰:若非威神,即须业力,非此二事,终不能到。

圣女又问:此水何缘,而乃涌沸,多诸罪人,及以恶兽?

无毒答曰:此是阎浮提造恶众生,新死之者,经四十九日后,无人继嗣,为作功德,救拔苦难,生时又无善因。当据本业所感地狱,自然先渡此海。海东十万由旬,又有一海,其苦倍此。彼海之东,又有一海,其苦复倍。三业恶因之所招感,共号业海,其处是也。

——《地藏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