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轻舟还小的时候,傅照庭就为了他对雨声的应激反应问题找过心理医生,希望能为他做心理疏导,不求能完全没有影响,至少听到雨声了也不要出现精神高度紧张的状况。

但是傅轻舟的不配合让心理医生的疏导工作没有办法展开,无论是谁问他下雨天发生了什么他都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完全拒绝了他人窥视他内心世界的丝毫可能,对过往缄默。

不过好在他虽然不肯配合,但和谈溪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有谈溪的保护他对雨声的应激反应在逐步减退,后来降噪耳机产品的出现也帮助他阻隔了绝大部分的雨声。

在今天以前,或许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变好,连傅轻舟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今天的庞文杰不论出于何种动机,刻意在大雨天碰掉他降噪耳机的举动都暴露了傅轻舟并未在好转的事实,只是他的应激反应随着年龄的增长,还有心性的不断成熟,对雨声反应的状态与幼年不同。

他的精神没有出现高度紧张,可失神状态时间却变长。

诚然雨声的大小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影响因素,但傅照庭没有办法不担心他,担心将来会不会有这样的一天,傅轻舟一人在外,耳机出现了问题或是故障,他在雨声中应激失神,危险程度根本不敢想象。

傅照庭不忍逼他去面对过去留下的创伤,所以在找寻医生介入疏导治疗的态度上也从来不曾强硬过,该说的话这些年他没少说,傅轻舟也没少听,可傅轻舟至今仍决定隐瞒母亲发病时发生的一切,他们连具体症结在哪里都不知道,根本无计可施。

傅照庭对着茶几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一声长叹,“小舟,不论是我是姑姑姑父,还是小溪儿,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我们是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这点无论如何,你要记牢了,放在心上,好吗?”

傅轻舟闻言点头,缓缓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我知道了。”

谈溪在房间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回了傅轻舟,一看人回来了,却还是懒散地躺在**不起身,“舅舅和你说什么啦?说这么久。”

“没说什么。”

谈溪身体侧卧,一手支着脑袋,挑眉看他,“我才不信,如实招来。”

“真没说什么,父亲只是担心我。”

傅轻舟对傅照庭的称呼一直是父亲,而且叫的次数也不多,尊敬得都有些疏离。

“我也很担心你。”

“嗯,我知道。”

谈溪看着他的小脸露出担忧之色,“你这次的时间有点长。”

“嗯。”

“就嗯?”

傅轻舟沉默不语。

谈溪叹气,“唉算了,反正我不会离你太远,能看着你。”

傅轻舟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晚上帮我洗头就好。”

因为凌晨会下雨的缘故,晚上傅轻舟就留在了谈家,给谈溪洗头发,洗完了再熟练的给他吹头发。

没受伤之前谈溪已经很娇气了,手受伤后平时能自己做的事情都不愿意做了,十足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吃饭要傅轻舟帮忙,洗澡要傅轻舟帮忙,找不到漫画书了也要傅轻舟帮忙,谈妈妈看不下去了说他两句他就嚷嚷手疼,叫唤伤口好像又出血了。

谈妈妈一听就知道儿子是装的,可有傅轻舟拦着她也说不了谈溪几句,最后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晚上十点房间熄了灯,傅轻舟睡在床的外侧,谈溪的习惯是里侧。

两人像这样睡在一张**的时候其实算不上多,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雨天的时候,两个人在一块酝酿睡意前也习惯了说一会儿话。

话题东拉西扯后又回到了白天的那件事上,谈溪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耿耿于怀,对庞文杰这个人心情也变得微妙而复杂。

他不是个会往心里藏事情的人,总是怎么想就怎么说。

“哎,都不知道以后对庞文杰那小子要拿出什么样的反应。”

傅轻舟闭着眼,“不理他就好。”

“那他要是还跟以前一样,看我们各种不顺眼,找我们麻烦呢?”谈溪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毕竟我们看见了他那么丢脸的样子,他那么小心眼,搞不好会记恨我们诶,虽然我不怕他,但我担心他会对你怎么样。”

傅轻舟是没往这方面花过心思的,“比如?再弄掉我的降噪耳机?”

一说到这谈溪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转头看着他轮廓线条分明的侧脸,“话说他爸爸说要赔耳机的时候,你为什么拒绝了?”

“我不想用他们买的,而且那副我也用了挺长时间,总不能要人家赔偿全新的。”

谈溪听完喔了一声,忽然道:“以后我给你买。”

“买什么?”

“降噪耳机。”

傅轻舟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很轻地笑了一声,“以后我也能自己买。”

谈溪不满地嘀咕,“我给你买和你自己买,那能一样吗?真是的……”

“哪不一样?”

“我不会给别人买的,OK?就给你买,懂没?”

“懂了,要好好珍惜耳机。”

“屁!是我啊!我!”

傅轻舟闷笑两声,“好好,珍惜溪溪。”

“这还差不多,睡过来一点,不然做噩梦了我不管你喔。”

凌晨时分,谈溪明明已经睡熟了,但是窗外的雨落了一阵后他忽然自己醒了,睁开眼往身旁看,傅轻舟已经戴好了傍晚送来的新降噪耳机,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谈溪看了他一会儿,叫他,“傅轻舟。”

见人还是闭着眼没反应才稍稍放心,扶着傅轻舟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不算结实的胳膊有些费劲地圈着他,嘴里不满地嘟囔,“越长越大只……明明小时候没我高。”

闹人的雨季总是时不时就会下起雨,外面的水泥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谈妈妈为了院子里特意栽种的花操碎了心,谈溪则每天看天气预报看得那个脸拉得老长。

好在也没过多久雨季结束了,暑假来临。

一到这种时候,谈溪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把小卖部的冰淇淋往家里的冰箱搬,一大桶的香草冰淇淋开了盖用大勺子挖着吃。

谈妈妈看着越大越不省心的儿子,忍不住道:“妈妈给你报个补习班吧。”

谈溪看电视看得头也不回,“为什么?”

谈妈妈看着他的后脑勺一脸复杂,“明年就初三了,小舟是要去考A大附中的,你这点成绩打算去哪?”

谈溪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扭头看向正在看杂志的傅轻舟,“你去附中?”

傅轻舟还没说话,谈妈妈抢先道:“不然呢?”

话里的挑衅只有这母子之间能懂,未尽之言就是不然将来跟你去捡垃圾?

谈溪气得转回头,“爱去不去。”

傅轻舟一脸欲言又止。

谈妈妈继续激儿子,“人家小舟这成绩去了附中那也是门门功课漂亮的优等生,将来考大学放眼全国随便挑,某人到时候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小舟,你以后还是别理他了,反正将来你们都读不到一个学校了,到时候该住宿舍住宿舍,回家了姑姑给你做好吃的。”

“姑姑……”

谈妈妈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升学这样的大事你可不能犯糊涂,该往哪儿考往哪儿考,你若是迁就了小溪儿,我就把他送去乡下老家,让他给他外婆养猪。”

谈溪:“我外婆早就不养猪了,猪圈都空了好几年了。”

“那就养鹅!狮头鹅!”

谈溪让谈妈妈忽然高起来的嗓门吓得脖子一缩。

狮头鹅也算是他的一个童年阴影,小时候放假回老家,被领居家大爷养的狮头鹅追得满村子跑,一跑成名,他现在回老家都还有人用这件事笑话他,说他小时候腿虽然短,但是跑起来可快了,狮头鹅都追不上他。

“知道了,但我不要上补习班。”

“不上补习班你还想自习啊?”

“那不是有傅轻舟吗?我不管啊,不是他教我我不学。”

“不行,小舟对你严厉不起来。”

傅轻舟:“姑姑,先让我试两天吧,我会好好教溪溪的。”

谈妈妈沉思了一会儿,“那就两天,小溪儿拿不出态度就去补习班。”

傅轻舟放下手里的杂志,“溪溪,走吧。”

“啊?现在就开始吗?”

谈妈妈作势去拿手机,“我先咨询一下补习班名师一对一辅导要多少钱。”

谈溪重重叹了一声,抱着冰淇淋跟着傅轻舟上楼回房间。

傅轻舟找出他初一初二的课本,又翻出了他以前的卷子,“溪溪,我们慢慢往回学,先把以前的知识点过一遍。”

谈溪散漫地咬着勺子,坐在转椅上转着圈,“可以等我吃完冰淇淋吗?”

傅轻舟拿走他的冰淇淋,“吃完就该肚子痛了。”

“没事,我不怕。”

傅轻舟躲开他要抢回冰淇淋的手,微微皱眉看他,“你不是说过不会离我太远?你如果不和我在一个学校,你又要怎么做到你说的会看着我?”

谈溪似乎没有想到他忽然这么认真,让他问得一愣。

傅轻舟还是第一次对他表露出隐隐动怒的样子,“还是说你是随便说说的?没打算要做到?”

“我,我肯定会说到做到啊……”

“那你要吃冰淇淋,还是要乖乖听我话?”

谈溪有些委屈地垂下头,“听你话……”

“那就把腿放下来,坐好。”

谈溪听话照做,可心里很不舒服,有点想哭,“你干嘛对我那么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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