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

深冬季节,千山万岭,寒雪素裹,不见一丁点颜色。

厚厚的雪地中,卧倒一个单薄的孩子。他身披雪白狐裘,头戴紫貂抹额,腰系一块鲜明厚实的墨绿玉佩。

可是当他睁眼之时,身上的所有珠玉宝饰已被抢夺一空,嘴里也被塞了破布团。

“啧啧啧,今天赚大发了!你们猜这小孩是谁?城里檀宗主的独生子——檀弓!”

“檀弓?不是说这小子被送到海岛上学仙去了么?”

“他爹过三百岁生日,应该是回来祝寿了。”

“祝什么寿?这紫绂竹林一带都是妖怪,你见过比象还大的狮子老虎么?算这小子走运,没被它们吃了。”

“今日运道来啦!我短命的小心肝。可惜不是个女娃娃。不然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强盗终于摸走了最后一件值钱物件后,打算杀人灭口。

大雪天其实并不僻静,路上还有两三行人,甚至一队商客,可是连一个过来看看的都没有。一群饿狼在黑夜中闪烁青色瞳光,伺机扑上,将这可怜的孩子咬碎分食。

就在此时,却见檀弓伤口自然弥合,可是那血落之处,演化种种庄严宝色,渐成一片金色莲花池。瑞彩虹霓摇曳,五色祥云飞彻汉霄。金光所到之处,像是纸上晕染开的墨痕,天地之间倏然就有了暖意,春来花开。

一个呼吸之后,河上已是浮冰融融,柳丝带黄。香风一吹,柳绵如几树烟一般。

花朵和柳絮被金色照拂之时,变化成一群寿鹿、仙鹤,鸾凤翔集。河床底部尖尖楞楞的丑石子,变成了闪烁缤纷的宝石。路上担柴行路的老妇人,转瞬间回到了娇美的少女年纪。

强盗们大叫奔逃,手上金玉丢了一地:“妈巴羔子!妖怪!妖怪!他才是妖怪!”

但是哪里走得了?金光之中杀意四起,飞来无数尖石,强盗们当即胸腹洞破,在地上爬了丈许,这才死去。

可是这一切异象的源头——檀弓身上的灵气涓涓流走,漫天莲花陡然破碎。

我在哪?

第二次自问之时,那属于檀弓的记忆已涌现出来了。

檀弓将地上的抹额和围领捡拾起来。他现在只觉得刻骨寒冷——他本是三十五重天的太微大天帝,那只有地位极高的神祇才能住的玉虚境,可从来没有这般严寒。

他对水镜一照,再展掌看其手纹——十九万岁的大天帝,竟然变成了人间十岁的炼气期小童?

这是梦境还是真?

这时陡然轰隆雷声大作,一声狮吼响彻寰宇。

那狮吼之声忽高忽低,一片密密匝匝的竹林前,一条紫红的血溪弯延流过,许多修士就地横尸。

天色已然暗改,半夜饱雨,河水高涨,雨水、江水、血水渐渐漫过脚踝。

一轮硕大圆月旁,腾空跃起一只通体玄英、面生四耳的巨狮。

另外一个人御剑而斗,他穿着蓝青色的锦衣,面对狮背,拍出一张符箓,四面张大,如兽笼一般囚住了巨狮。它竟不闪不避,任由符箓四处收紧。可是符箓甫一沾了它的身,便瞬时化为灰烬,随风消弭。

面对迅猛攻势,巨狮血红着一双眼睛,右爪迅即拍下格挡,几十剑来竟未伤它毫发。

寒月微光之下,御剑的男子身量高挑,戴着烂银打造的面具,只露出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眸。但仅凭半张脸也能看出他仪表非俗,真是世上无双,人间绝少的美男子。他的行止间带着养尊处优的贵气,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却一点跋扈的模样都没有。

下方的一群青年修士皆着白色道袍,看样子是在为空中那人掠阵护法。可是巨狮过于悍猛,不多时,那御剑的人便落了下来。

众修士见檀弓一个小孩闯入阵法,忙将他抱起带离现场。但见檀弓对身旁的激斗似乎漠不关心,更说不上害怕了。

一人一狮彻夜恶斗,无甚分晓,众人皆是彷徨无策,在原地只有跺脚着急的份儿。

那人正要重新腾起之时,檀弓的声音却扬起:“凡俗之物伤它不得。”

他将枝头几片梅花摘下,搓捻、系结成一块六角雪花状的飞镖,示意那人向狮子打去:“酆都北阴之物,需以物伤其目。”

檀弓神色俨然,一派成竹在胸的模样,几个吓哭了的女孩子还缩在他身后。

那人也是奇特,竟在这风急火旺的当口,不知怎的,尽信了这十岁小儿之言。

只见那人斜眼觑准,左手疾起,弹指击子,右手铁扇咄咄咄三下,鼓风助力。梅花飞镖极快、极准地刺入巨狮眼目之中,一声轰隆,正是它坠地之声。

音波浩瀚,震摇得许多人几乎晕厥过去。

众人连声惊呼叫好。回头一看,那贡献奇计的小孩子早已不见了。

檀弓边走边想:这不是梦,那是命中注定的天劫么?

他没有法力,原本身上带的火刀火石和纸媒,从来没在天上见过,所以都不会用,便摸黑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才行至城关。

他是小孩子的身躯容易犯困,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半分倦怠。城门的督查使见来了个打扮光鲜的世家子弟,打叠精神,敬上三分问道:“小公子这是要入城去?”一面拿出参同宝鉴来。

檀弓应了一声,举止不徐不疾,任其照察。

这参同宝鉴一面照人,一面照妖。督察使举着照妖一面,见那镜上只是泛了一泓冷光,并无人影,笑道:“小公子可有通关文书?”

檀弓道:“并无,我本青州人士,入城回府而已。我名檀弓。”

檀弓已学会了方言,讲起来话来有模有样,无人怀疑他不是本地生人了。只是他气度过于不凡,无可掩饰,十分惹人留意。

天鉴宗有两个弟子,因为还有降妖之事,便先将要送给檀宗主的贺礼送给了他。

但见檀弓只是言谢,没有任何孩童真稚之语,不禁挠头:“这小孩,怎么倒向我们给他拜寿似得!”

督察使一揖到底,恭送檀弓出关入城。

夕阳橙黄,晚霞桃红,无人瞧见,参同宝鉴的照人一面频现寒光,亦映不出檀弓远去背影。

刚刚入城,檀弓便被家里的大丫鬟一把搂住了:“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老爷的寿宴上要给您择师呢!您再不回来,我们的脑袋都在脖子上搁不住了!”

另一个月白色衣衫的年轻修士路过,闻言冷笑:“就是你叫檀弓?呵呵,我早就听说你那破败身子,你也配修仙么?”

大丫鬟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泪光含怒:“徐道长,我家少爷和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说这样的刻薄话?”

那人是天鉴宗的大弟子,笑了几声,凉凉酸酸地说:“实话听不得?这种靠关系走人情扶不起的烂泥,我们天鉴宗是不敢要的,别以为仗着你爹有几分薄面,你就要乌鸡变凤凰,还去攀太清仙宗的高枝儿!”

檀弓回到府上时,已是乌云满天,半遮明月。他从西角一门进去,通传的众仆见了是檀弓,无不面露讶色。

青州城中,河道密如蛛网。檀氏乃五大丹道世家之一,以其独制的紫火淬元丹雄踞中洲数百年。财势之大,以至于包囊了一整个抚仙湖在府中。众人在正厅祝过一遍寿后,纷纷移步登舟,到檀府中各处来游兴。

“诸位久等。”这声自丹田肺腑发出,无须发力呐喊,便能传遍十几条画船。语音甚是柔和,但中气充沛,一字字尽都清晰明亮地钻入耳鼓。

檀弓在记想之中细细搜求,这就是他父亲檀齐唯的嗓音了。

檀弓也不探身去看,只坐在席上,背靠屏风,耳听几路。

神仙六根清净,从来只吸风露。檀弓玉着搛起之物,还未曾沾口,便掩袖弃之桌下了。

可是他又不能暴露身份,便尝试去学人间小孩的模样。余光见一年齿相仿的邻座孩童,方尝了一片凉瓜,便忙吐舌咽水,于是檀弓佯作也不喜。

檀齐唯语意带笑:“我忽闻小子檀弓海外清修归来,不胜欣喜,特邀诸路豪杰英雄再续一杯,望不要弃嫌。“

一旁的门客道:“老朽不知小少爷已经回来了,现在哪呢?”

檀齐唯招手笑道:“我也竟未见。弓儿,过来让为父瞧瞧,你长大多少?”

随檀父的手一伸一握,水面上微波起伏,霎时间十几张雕梁画船团团汇聚,中央悬着一张硕大的水上花灯。

帷幔随风掀起,檀弓恭身行礼。

檀齐唯气度英伟,容貌不弃当年俊雅之姿。他上下一视檀弓气度这般沉稳,满意笑说:“好啊,好…果真大有不同,夫人你说可是啊?”檀母及门下清客皆连连颔首。

众人皆坐到船沿边上,檀弓之船紧挨着父母。

来贺者多是世家大族、正派名门,檀弓见宾客的服饰举止皆大有不同。

大丫鬟向檀弓介绍说:“少爷您看,那左边两条船上,坐的都是西元赤洲的人:九玄门、三元府、十三煞殿,这些人你看头发脏脏乱乱的,老天保佑少爷可不要去他们那里。”

她向右边一指:“北凤麟洲呢,那便是天鉴宗、潜龙门、幽兰剑派、轩辕谷,他们男的大多长辫,女子就脸上盖着轻纱,听说除了嫁人给夫君看,是断不肯摘下来的呢。”

“东芦鲛洲是妖兽住的地方。万兽门一些驭兽的门派,少爷可喜欢么?至于南华鉴洲就是太清仙宗啦!那可是天下第一大宗门呢!咦?太清仙宗怎么今天只来了两个小弟子?”

青州正处中洲腹地,交通十分便捷,许多小门小派也都来祝寿了。

她数都数不完,说得兴高采烈,却见檀弓脸上无喜无怒。她不禁纳闷:我们少爷从前的性子何时这般寡淡冷清了?

檀齐唯望了一眼铅灰色的天空,朱红、灿金的灯火映着一片夜云,孤摇摇地在偌大的夜空中跌宕。他不由蹙起两眉。仿佛天上那几点愁云残雾,已在一息间飞进了自己心里。他反身握了握檀母的手,不禁悲从中来,长长地看了一眼久未谋面的嫡子,举杯向众人说道:“各位今日远道而来,我尽地主之谊,与各位把盏言欢,尽乐一番,以答谢意。谅我今日饮酒忘形,中心摇**,想起三个欲深谢的人来,将三盏热酒尽倾湖中,也算是尽心留意了。“

檀齐唯拿起酒樽,泼至湖中道:“一谢天上诸神大圣。今日逢戊,戊不议事,戊不朝真,我千不该万不该于此戊日做寿。”说着又唤随侍:“再热一盅来!”

檀弓低垂双眸,静观其变。

檀齐唯效法前事,又泼一盅,一饮而干,涓滴不剩:“二谢海外真人,将小子檀弓**至引气入体之境界。小子丹田内有离火精金两段灵根,让我大感快慰,深觉身后千秋基业可托。“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天赋灵根以驳杂者为下,但离火精金可互为辅弼之用,单灵根相较尚自远逊,无怪乎檀弓总角之年便能引起入体,初窥仙门。

“三谢各位师门,亦深谢在远未来之高真大能。犬子月末即满垂髫之岁,今日天下群雄汇集,我知此良机不可失,亦不可再来。愿为小子登途大道择一良师。哪位英雄若有此意,与敝痛饮一杯!”

檀齐唯双手捧樽,正身而立。而一旁的檀夫人指节泛白,却不敢去拉丈夫的衣角。

一时檀弓又成了众目独瞩。

玄静师太是檀齐唯的师妹,素来亲厚,她先摆摆手笑着捧场:“檀师兄望我做什么,我们幽兰剑派不收小子。只是弓儿自小就是这块料,我是知道的,所以现在我就收了他当我门下记名弟子!师兄那些灵丹妙药,少不了我这个做师父的份吧?”

九玄门的人立时冷笑道:“你幽兰剑派虽以剑术独步海内,但也太枯燥无趣了!小公子这般年纪,大都不爱这些。我九玄门的炼丹、布阵、制器、行医、驭兽、烧蛊、弄琴、语花、演卦有九种法门技艺,小公子入了我门,尽管挑!”

天鉴宗的人也发了声:“贵宗怎么总是躲在角落里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谅我们几个微末之辈,徒以刀剑之功比试,不出一百招必取尊上首级。”

九玄门冷哼道:“阁下先破了护山大阵,再言语不迟。”

天鉴宗气焰张天,一面着罗刹道人说十三煞殿非正道中人,一面又对博陵七子、清河五老说潜龙门、三元府是小门小户。

这些门派多有倚仗天鉴宗之处,气得再实,念及此处也都矮了半截。几番你来我往后,也都不言语了。九玄门众人也只是干瞪眼,也不好再说。

玄静师太掩口一笑,对天鉴宗泼冷水:“太清仙宗还没说话呢,贵宗就势在必得了?”

檀齐唯本属意太清仙宗,一为南华鉴人杰地灵,不似西元赤酷热难当;二为太清仙宗正在春秋鼎盛之时,只要入了内门,必然前途无量。

但一眼看去,太清仙宗客座之上只余两个年轻弟子,其中一个稍长的叫做姚云比,是雁行峰下内门弟子,不卑不亢地开了言:“晚辈本与雁行、昆吾二峰峰主一齐前来,不料中途在紫绂竹林遇险,才遣我二人先行来此。兹事体大,檀宗主恕晚辈二人未敢裁夺。况且本门引渡纳新的季节已经过了。望尊少待,我师不日将造潭府。“

檀齐唯听了这样模棱两可的答复,十分失望。

这时九玄门中人忽然出声道:“檀宗主,只闻令郎天赋甚高,不知根骨如何,练不练得刀剑兵器?”

檀齐唯叹了一声:“不瞒各位,犬子天生有一段不足之症,自幼气虚骨弱。医者云……”

玄静师太惊呼一声,一杯热茶洒到了檀齐唯身上。

趁着檀齐唯反应的当口,玄静师太紧接着说道:”所以我也常说,这孩子需得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养着。况且丹师大多都金尊玉贵的 ,不是个大宗大派,谁养的起呢?兰因也是这般想法吧?”

一顿旁敲侧击。

姚云比一听,玄静师太长者之尊竟唤他表字,惊惶之下左右为难,可是也只重复着说:“家师不日便……”

谁知檀齐唯对她的圆场并不领情:“唉,静妹,你不必再拦我了!我不敢言这一生都是光明磊落的,可是此等大事,怎可隐瞒诸位英杰?岂非欺世盗名之举!医者云,犬子丹田匮缺,不宜修仙!”

一片哗然,众人惊掉了下巴。

所谓修仙者,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便是要吐纳灵气,存于丹田化为元气。丹田匮缺者,修行之时灵气既存不住,元气亦运不出。虽能引气入体,却无法动以化精、炼精化神、炼神还虚,更莫提还虚合道、位证真仙。

天鉴宗马上就坐不住了:“什么?丹田匮缺?那不是比废人还废人!”

那个先前嘲笑檀弓的天鉴宗大弟子本来没敢率先得罪人,这时忙一吐为快:“哦!檀宗主这时候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差点就要被唬过去了。”

众人也立马改口,互相推诿,讲话颇为谦逊,说什么贵宗更适合贵宗大门派云云,哪有半点方才哄抢的样子。

檀齐唯听到这些话,虽然万分刺耳,但无可反驳:“众位周知,修士得子何其不易。我膝下只有檀弓一子,珍重非常。与我共饮这一盅者,我当以檀氏八成基业相让。我不奢想犬子成就大业,登仙成圣,只求他余生保个平安足矣。未审诸位尊意若何。”

众人一想檀氏那白璧如山的丹药、丹方、丹鼎,马不停蹄地心旌摇**起来。

天鉴宗弟子脸色大变,和旁边的自家师父对视一眼——谁还和钱过不去呢?收这废物进来打打杂就是了!

另外一个太清弟子倒提着一口金刀,猛拍了一下姚云比,暗骂道:“你这柔而无断的性子何时能改!我看檀宗主像是快死了似得,等不到哪个能裁夺的人了!”见姚云比面无波澜,复问一声:“你是死了没有?快先应下。你若脸皮太薄,将令牌交我,我去跟他喝酒!檀宗主看着倒像是条好汉。”

檀齐唯最终也只是等到姚云比一句:“多谢檀宗主美意,一切全须师父裁夺,晚辈实未敢。”

檀齐唯没有办法,看诸门诸派皆低头不语,玄静师太也两腮赤红,正气得不轻。

天鉴宗弟子已一跃离座,五步上前,端起酒樽,就要饮下。

檀齐唯长叹一声,缓缓道:“请。”

“檀宗主何必少待几日。”

檀齐唯忽闻一声却不见其人,环顾四周,不知何时飘来一条未见的花舟。又听那人低笑一声,用着扇骨轻轻一挑,船帷掀起,露出本来面目,是一个至疏朗爽俊的男子。他身穿流光暗纹的雪青锦袍,外罩一件银灰鹤氅。言语时仍侧坐着,鼻梁十分俊挺。

他用那扇子一开一合,天鉴宗弟子一个不防,便被其吹走了酒樽,稳稳地停在那人手中。

“檀叔叔,这酒卫璇喝得,还是喝不得?”言罢冲着檀弓眨眼一笑。

这才转将过来。

只见他转盼多情,言语常笑。一双眼眸幽如深潭,时起秋波。真是俊采神飞,朗光照人。

檀齐唯甚为惊喜,不由脱口而出:“好!”

来人是南华卫氏嫡子,太清仙宗雁行峰亲传首座弟子,名唤卫璇,表字璇玑。

不少年轻修士一齐欢呼:“是卫璇玑!”女修们则红着脸叫他“卫公子”。

天鉴宗弟子冷哼一声,刚说出一个“你”来,只听“嗖”的一下,他忽地双手捂腹,再也说不了第二个字了。

其实这并非是什么喂毒暗器,不过是一枚梅花飞镖罢了。

窗角之内,两位白发老人正然对弈,是昆吾峰和雁行峰的二位峰主。又有一个唇红齿白的孩童正往窗外探头呢。

檀齐唯不知其中缘故,不知二位峰主为何谴派卫璇代为出面,但既知卫璇并非意气行事,便不戳破。一番思忖后道:“请!”

卫璇笑意融融,微微抬颐:“承蒙檀叔叔看得起。”

他一语毕,衣袖掩着,作势要饮,却侧目低语传音问檀弓道:“你自己呢?想要哥哥喝吗?我听沈悖说,你并不喜欢修仙。人活世上,还是图一个快活自在。你莫怕人多,哥哥理会的得。”

檀弓未答,跨过两船,迎着卫璇的面,一揖到底:“见过卫师兄。”

卫璇微怔,不过旋即在一片叫好中,一饮而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