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云缓睁开了眼睛。

他忘了这里是宸郡王府, 一睁开眼睛就翻身坐在连锋的腰上。

连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云缓雪白的手指去触碰连锋的脸:“什么都不想做,一醒来看见你很开心。”

连锋上早朝的时间比云缓起床的时间早,很多时候云缓睁开眼睛就看不到连锋了。倘若他去翰林院的话, 要等晚上回来才能再见。

如果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连锋的话, 云缓的心情会变得很好很好。

连锋握住云缓的手指,声音里隐约带着笑意:“小撒娇鬼,从我身上下来。”

云缓骑在他腰上,坐着他的腹肌, 一直赖着不愿意下。

连锋稍微用了点力气把云缓翻过去压在身下, 低头含住了云缓柔软的唇瓣。

云缓被他亲得晕晕乎乎, 俊秀的面容上染了一片绯红之色, 耳垂也成了淡淡的绯色。

连锋搂着云缓柔软修长的身体, 俯身埋在了云缓脖颈之间。

耳鬓厮磨好一会儿,云缓看着淡青色的床面:“不知道为什么, 每次醒来之后, 就感觉比昨天更喜欢你了。”

原本的爱意便有许多,居然还会一天一天变得更多。

连锋抱着云缓下床,将外衣给云缓一件一件套好。劳禧和其他太监听见里面传来了说话声音, 他们赶紧捧着热水与毛巾进门。

云缓和连锋出来之后,云广陵那边也起床了。

即便心里清楚云缓和连锋在一起了,云广陵看到他们从同一个房间走出来,心里还是有点不适应。

他唯一庆幸的是昨天晚上云缓和连锋没有发生什么。这边房子隔音不太行,倘若闹出一些声音, 云广陵很容易听到。哪怕之前抓包过云缓和连锋幽会, 云缓在他心里依旧是小孩子, 还是那种很单纯不谙□□的小孩子, 他不想云缓在他心中的形象发生改变。

假如和云缓在一起的人不是连锋, 而是其他什么男人,云广陵绝对不会允许对方昨天晚上进云缓的房间。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陛下,小七,咱们一起去用早膳吧。”

云广陵说完这句话,突然发现云缓的唇瓣有些红肿。

平日里云缓的气色不太好,他的唇瓣总是很浅淡的颜色,今天唇角不仅异常绯红,而且略有些肿胀。

云广陵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毛头小子。

他忍不住看了连锋一下。

连锋平日里疏离冷漠,云广陵听说他当太子的时候便没什么妻妾伺候,旁人总是说他洁身自好。

连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云广陵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吃饭的时候自然只是云广陵陪着云缓和连锋。

连锋知道云缓和韩氏还有云虎的关系都不错。云缓把他们都当成家人,连锋在亲情上面虽淡漠,却会给云缓面子。

“凛王,你让王妃和世子一同过来用餐。”

云广陵犹豫了起来:“是否不太妥当——”

“无碍。”

云缓道:“大哥,你让大嫂和小虎过来吧,都是一家人,那些繁文缛节不必在意。”

云广陵点了点头:“好。”

用过早膳之后,连锋回宫处理政务了。

连锋身为皇帝对云缓却难得的宽容,甚至比一般人家的丈夫更要体贴,云广陵心里残余的那点担心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他还是把云缓叫过去了。

云缓简直一头雾水。

云广陵咳嗽了一声:“俗话说,长兄如父,咱们父亲不在了,我便要担起当父亲的责任,好好教你一些道理。”

云缓看向云广陵:“咱们父王已经死了,大家都说是被大哥杀的。”

云广陵:“是,可是——”

云缓:“那大哥说什么长兄如父?就算父王真的在这里,咱们两兄弟也不把他当亲爹了呀。”

从凛王说出“要是死的人不是云尧而是云缓就好了”的时候,云缓与他便没有什么父子之情了。至于养育之恩骨肉之亲——云缓是王妃养的,也是王妃怀胎十月生的,凛王没辛苦半分。

云广陵能干出弑父的事情,亦代表他心中无凛王这个父亲。

所以现在云广陵扯出一句“长兄如父”,云缓只觉得荒谬且奇怪。

云广陵咳嗽一声缓解眼前的尴尬:“胡搅蛮缠,我在和你讲正事。”

云缓:“好吧,大哥,您请讲。”

云广陵还未开口,云缓又有了新的问题:“大哥,如果我的年龄比你的年龄大,你还会说什么长兄如父,把我当成你的父亲吗?”

云广陵被云缓气得脑壳痛。

他原以为云缓待在连锋身边一段日子,会更加彬彬有礼,没想到连锋把云缓宠溺得不像话。

云缓不再逗云广陵了,他一笑:“大哥,你好好说吧,这次我不打断您。”

原本想好的一大堆说辞全部消失不见,云广陵深吸了好几口气:“如果哪天陛下对你没有现在这么好了,你在都城待不下去,随时都能回凛州,大哥和母妃会一直养着你。”

凛王和其他几个兄弟还在的时候,云缓永远都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看起来总是温和又疏冷。

云缓如今倒是有几分少年的活泼。

云广陵希望云缓从今以后都像现在这样。

“还有一事,我昨天和你说过。母妃马上就要来了,如果她生我的气不愿意回凛州,大哥希望你能劝劝她。”云广陵道,“前几年我一心想让父王认可我,对母妃不管不问,甚至嫌弃她事多,现在越想越后悔,以后想好好弥补回来。”

“母妃想留在哪里,让她自己决定,大哥,她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怪你。”云缓不假思索的道,“这些日后再谈。”

又等了大概三四天,王妃的车马才到汮阳。

她这一路上过来十分低调,因为舟车劳顿,王妃没有上妆,穿着一身清素的衣袍,看起来有些憔悴。

云缓和云广陵把她接回了府中,

看到云缓之后,王妃面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比我离开的时候长高了许多。”

云缓自己感觉不出来,王妃一年没有见到他,什么都瞧得明白。

云广陵凑到了王妃跟前:“母妃。”

王妃听说了凛州发生的事情,这段时间与云广陵来往过许多信件。

“你来都城做什么?”王妃接过下人送来的茶水,她饮了一口,“这么远的路途,也不怕麻烦?”

云广陵道:“听说母妃要来,儿臣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没想到比母妃先到几步。”

“你倒是懂事许多。”王妃压了压唇角,“这几日在马车上颠簸,我去歇息歇息,你俩都退下吧,等我明天醒来再和你们说事。”

王妃早早入睡了,夜里微风徐徐,云广陵让人准备了一桌酒菜,他和云缓在月下独酌。

云缓道:“母妃和以前一样,并没有生你的气。大哥,你现在可以松口气了吧?”

“晚上的时候我和母妃谈一下回凛州的事情。”云广陵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你和陛下的事情,该怎么告诉母妃?”

“这些等母妃醒来再说吧。”

“小七,母妃身边没有多嘴多舌的人,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告诉她太多。”云广陵道,“倘若一直瞒着她,只说你在都城有了差事不方便回凛州,她肯定能接受。这件事情若说出来,母妃看不惯此事的话,你和陛下——”

云广陵不是担心王妃会棒打鸳鸯散。

连锋那么霸道强势的一个人,就算王妃有心也无力做到。

他是担心王妃因为这件事情和云缓产生争执,从此母子间有了隔阂。云缓和王妃的母子情分有多深,云广陵清楚,他不希望弟弟与母亲从此产生心结疏远起来。

云缓摇摇头:“我想过,母妃常在后宅之中,身边人不敢和她讲太多闲话,如果真的瞒她,能瞒很长时间。但我不希望这样,我和连锋的感情,想得到母妃的承认。”

云广陵眉头皱得更深:“小七,放着更简单的方法不用,你何必——”

“很有必要。”云缓蓦然一笑,“对我而言,这很重要。”

云广陵拍了一下云缓的肩膀:“你执意如此,大哥也没有办法。大哥常听人说,男子恋情往往不长远,就怕你最后和陛下一别两宽,感情上面失利,与母妃的亲情亦无法挽回。”

云缓斟了两杯酒,他给云广陵一杯,自己拿了一杯。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总会有例外。”云缓道,“大哥,母妃见过的事情很多,并不像你想的这样古板,你才是咱们家里最古板的人。”

云广陵不想和云缓争辩:“小祖宗,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云缓喝了一口酒,他不喜欢烈酒,这种口感柔和的果酒如蜂蜜一般清甜,是云缓平时喜欢的味道。

他不知不觉便喝多了。

两刻钟后,云广陵看着醉倒在桌子上的云缓,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他上前想把云缓抱回去,结果云缓一把推开了他的手,并不允许他碰自己的肩膀。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云广陵回头,看到来人后他赶紧行了一礼:“陛下。”

连锋身上的墨色龙袍并未来得及换下,他对云广陵点点头:“朕抱他回去。”

云广陵正要说云缓醉后不够安分,并不让别人碰他。

结果连锋俯身将喝醉的云缓抱起,这回云缓完全没有推他。

云广陵深吸了一口气。

他现在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就是捡来的,亲生弟弟都和他不亲。

风吹花落,地上簌簌铺了一层落花。

连锋已经将云缓抱走了,这里只留下云广陵一个人在喝酒,他喝了几杯,蓦然感觉不太对劲,抬眼突然看到王妃站在花树下面。

云广陵站了起来:“母妃,您什么站在这里的?夜里风大,您小心受凉。”

王妃走了过来,坐在云广陵的面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约摸有一两刻钟。”

云广陵张了张唇:“小七和陛下——”

“已经看到了。”

云广陵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当初在凛州的时候,我便发现他看缓缓的眼神格外不同,当时便有猜想。”王妃道,“没想到他居然是皇帝。家里的一切,都是他设计的吧?”

云广陵点点头。

云缓自幼身体便很差,王妃从未奢望能够长久的把他留下来。

如今云缓有两情相悦之人,她心里更多的是宽慰。

云广陵见王妃并没有流露出伤心或者生气的表情,已经明白了王妃的心意。

王妃喝了一口蜜酒,慢慢站起来:“天色很晚了,你也早点去歇息吧。”

云广陵犹豫再三,从袖子里拿出一支金簪:“韩氏说母妃最喜欢金玉宝石,儿臣请来工匠做了一支簪子,希望母妃喜欢。从前对母妃不敬,是儿臣之错。”

王妃眼眶湿润许多,她接过云广陵手中的金簪:“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不必太过愧疚。”

对王妃而言,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从前一些恩恩怨怨都是从前。云广陵能够理解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她其实很宽慰。

云广陵道:“母妃过些时日可要和我一起回凛州?”

王妃咳嗽了一声:“陛下赏赐我封地,我打算回封地住着。”

云广陵不解:“您既不跟在小七身边,也不跟着儿臣?那以后谁来孝顺您?”

王妃揉了揉眉心:“你打算怎么孝顺?早晚动动嘴皮子问安?还是常送些珍馐和衣服珠宝?”

云广陵:“……”

“我身边四五名丫鬟,另有嬷嬷和侍卫,端茶倒水之事完全用不到你和缓缓,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王妃道,“如果思念你们,母妃会写书信。倘若你们得了空闲,还可以来江南找我。”

云广陵道:“难道母妃还没有原谅我?”

王妃摇摇头:“母妃年轻的时候便不想远嫁,想一直留在家里。可惜天命难违,圣上指婚不能反抗,本以为这辈子会死在异地他乡。现在有了回去的机会,母妃想回家里。”

王妃前半生被困在王府之中,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云广陵现在能独当一面,云缓找到了两情相悦之人,她走出了那个不见天光的凛王府,所以王妃了无牵挂,游山玩水也好,读书作画也好,她后半生想按着自己年少时的期望好好活一回。

云广陵心里虽然遗憾,最终还是接受了王妃的想法。

王妃淡淡一笑:“旁人都说子女是飞鸟,总要离开父母飞到远处,咱们家里就让母妃来做这只飞鸟。你也别难过,倘若我能活到一百岁,还有五十多年的时光,这几十年里你们都能探望。”

远处房间的灯火熄灭了,里面的人应该在安睡。

“你弟弟和陛下都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王妃看了一眼手中金簪,“你的心意母妃心领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