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默, 只有低哑的呼吸声。

苏冶听着,听得出神,听了半天, 发现这呼吸是他自己胸膛中发出来的, 带着微微的蜂鸣声,盖住了他的听觉,让他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在一片神志模糊中想着,抓着他的人,大概是席玙吧。

除了席玙,还有谁会这么用力地抓着他。

他感觉自己骨头像是要烧起来,连着神经一起,把余下的尚且能缓慢转动的思绪全部烧干殆净, 只剩下发着烫的骨头,从深处抽上来细细密密的疼痛。

尤其是被抓住的那截手腕,像是要断了一样,活动一下都无比艰难,惴惴地发沉。

苏冶想,喜欢这两个字太重了。

重到连席玙也只是乘着酒意,趁着繁复昏暗的灯光走过来,在乱七八糟的起哄声中说出口。

重到在练习室里,他看着装作漫不经心的席玙向他走来, 捏着他的吊牌,故意咬着字叫错他的名字,然后顺理成章地叫他“水水”。

苏冶只能坐在琴凳上低下头去,把自己的表情藏住, 不能让面前的盯着他的人瞧见他一丝一毫慌乱的神情, 一如现在。

席玙太耀眼了, 耀眼到他没办法忽视掉自己糟糕的出身,混乱的原生家庭,不可抑制地生出无限自卑。

而后的那场团建,他怀揣着那一点隐秘的感情,听见席玙的那句告白。

他还记得他当时的感觉,他不喜欢喝酒,但又不想扫他人的兴致,干脆用酒杯悄悄装乌龙茶,一口接一口,琥珀色的**在灯光的掩饰下看起来和其他人杯里兑了冰的威士忌毫无差别。

苏冶觉得平生第一次,被老天爷低头看了一眼,不敢奢求的好运砸中他的头顶。

是席玙,是席玙啊。

是公司门前,阳光下眯着眼对他伸出手,俊美恣意又狂妄的男生。

苏冶揣着那份让他晕乎乎的不可置信与惊喜,压着狂跳的心,半低着头,说不出成句的话。

最后上头似地轻飘飘出声,落出一句“好啊”。

太过缥缈的梦,迟早会迎来破灭的结局。

二十岁的苏冶有说不上来的勇气,觉得自己生活已经渐渐迈入正轨,可以挥别令人难过的过去,试着去拥抱他人。

然后那份星立的合同告诉苏冶,过去之所以是过去,因为它发生过,且永远不可磨灭。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问题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的原因是他母亲有庭审记录,星立接受不了这样的背景。

如今,没能说出口的,和没送出去的,变成没必要再提起的沉疴。

为母亲的身体奔波,再到自己的疾病,这沉重的五年,不足以再让他有勇气开口提感情。

开了口,无非是作践别人,又折磨自己。

哪怕只是隔空顺带提一下,苏冶都觉得喘不过气。

更何况是当着这个漂亮的黑发小男孩的面。

苏冶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

他把紊乱的呼吸极力压在胸腔里,免得自己露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表情。

被混沌不堪的回忆所纠缠,苏冶晃眼瞟见那束插进花瓶里的紫丁香。

蔫巴掉的花瓣在水分的滋养下重新焕发生机,蓬勃向上。

苏冶呼吸着,心想这只是一时的回光返照和错觉。

这些花朵被横刀剪下,没了根系,再怎么好看也只能维持于表面,最终的结局无非是零落枯萎。

他又乱七八糟地想着,紫丁香的花语是什么来着?

苏冶的眼睛干涩地眨了一下。

想起来了。

是纯粹,闪耀无比,幸运而值得感激的初恋。

苏冶收回目光,连呼吸都变小了许多。

席玙喜欢安静,但看见苏冶安静的样子又觉得难受。

他抓着苏冶的手腕,指腹忍不住轻轻摩挲着细腻皮肤下的骨骼,半晌后松开一些,但仍旧抓在手中。

席玙没头没脑地开口,“你刚才说的,喝酒上脸的人是谁?”

苏冶一看就有些神志不清,双眼轻睨着身旁,那点浅玫瑰色没从脸上褪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席玙准备松开他的时候,忽然听见苏冶像刚才一样喃喃自语。

“席玙...”

席玙觉得自己现在一听这两个字就头疼,可能他终于隐隐约约共情到了他姐的情绪。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

苏冶还是小声道:“席玙。”

席玙觉得烦闷的同时,又在纳闷。

苏冶是沾酒就会醉的体质吗?

他以前和苏冶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参加过酒局,唯一有关酒的记忆就是那场团建时的告白。

当时苏冶满脸绯红,眼神跌跌撞撞,面前桌上摆着酒杯,他走过来的时候苏冶还在往里斟,看见他后才搁在一旁。

也不是多好的酒量,但看着不像是沾酒就会醉,否则怎么喝得下那么多杯。

今天那个手酿酒的度数并不高,苏冶又喝的不算很多,怎么就醉成这样?

苏冶安静了半晌,脸上的表情惹人爱怜,除了醉酒的迷蒙外,还多了一层躲闪又难过的神情,平白无故看得人心软不已。

席玙只看一眼,什么火气都生不起来了,甚至隐隐后悔刚才说了那样的话,全然忘记了听见苏冶那一句“认识的人”时有多烦躁。

席玙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想要抽出手让苏冶好好休息。

谁知手一挪开,手腕一紧,这次反而是苏冶追着握住他。

席玙垂眼。

苏冶压着枕头,侧着脸看着他,眼神里有点急切,又有点讨好,想要弥补什么一般拉着他不放手。

“我告诉你了,席玙,是席玙啊...”

苏冶小声,声音微微打着颤,听起来十分乖顺可怜。

席玙忍不住心里一顿,在他面前蹲下。

“你是说,席玙喝酒会上脸?”

苏冶蹭着枕头上下点点头。

席玙差点要乐出声了,想开口,但苏冶的手摸上了他的耳朵,流连在耳骨上的那两枚素钉。

苏冶的手就停在那儿,反反复复,颇为留恋,直接把银质耳堵给揉松半截。

席玙没出声,也不挥开。

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被误会喝酒上脸。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因为喝酒脸红过。

“为什么啊?”

苏冶乖巧地小声嗫嚅道:“以前聚会的时候,席玙喝了酒玩游戏,脸上就...”

就带着一点红色。

席玙想了想是哪场团建。

除了他向苏冶告白的那一场,再想不出来其它了。

他又纳了闷,他那会儿是喝了两杯,但完全贴不着醉的程度。

更何况他向苏冶告白的时候心里光顾着紧张和亢奋了,哪儿有那闲情逸致?

席玙试图代入苏冶那个迷糊性子,慢慢联想出一种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让他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个很凉的笑容,淡淡开口。

“苏冶...你该不会以为我那时候是喝多了,一时上头拿告白跟你开玩笑吧?”

苏冶不说话了,但眼神明显往旁边挪,流落出一点失落。

“......”

席玙觉得这是他人生二十三年最让人无语的一次。

他拨开苏冶头发,强行掰正苏冶的头,皮笑肉不笑道:“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你耍酒疯?”

苏冶盯了眼席玙,半晌视线又游移至一旁,收回手藏进被子里,另一只手捏着被子边沿掐来掐去。

片刻,席玙听见苏冶在嘟囔。

“我怕你反悔,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席玙又无语片刻,挥手打掉被苏冶掐得满是皱褶的被子,把扣起的五指展平,捏在手里。

“苏冶。”他很认真地开口。

苏冶游移不定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

席玙微微吐了口气。

“我没有你这么容易喝醉,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苏冶眼睛微微睁大。

席玙说完,深吸一口气后推开,脑袋里面一片乱七八糟,心想苏冶真的是他命中的魔星。

“我说完了,你睡吧。”

苏冶睁大眼睛,反反复复咀嚼着那几句话,混沌的思维给不出一个明晰的答案。

是席玙在说话吗,是什么意思?

是啊,蹲在眼前的人明明就是席玙啊。

可席玙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他喝多了吗?他在做梦?

苏冶分辨不出,只是看见眼前的人影似乎要走了,梦境里总不用顾忌那么多,他惶急地伸手抓住,“...席玙!”

人影停住,“嗯?”

苏冶开口,“...都是。”

你问我的问题,两个答案都是席玙。

面前的人似乎没听懂,拽掉苏冶的手塞进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直接睡吧,你现在不太清醒。”

苏冶五指慢慢收紧,手心刺痛。

他模糊一看,手心里是枚小小的黑色耳钉,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他手里,简单又冷淡。

苏冶看着只会出现在梦境里的席玙一步一步离开,绕到房间没有开灯的深处,融进黑夜,分不清轮廓,像一个短暂停留过的虚影。

他的脑袋疼,眼皮更重,小心翼翼收宝贝般把那枚耳钉揣进卫衣兜里,睁着眼睛看了半天,和那个虚影一起滑入黑夜。

第二天,苏冶醒来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顿,浑身上下都微微疼痛,使不上劲儿。

节目组很罕见地没有过来敲锣打鼓或者花式叫起,因为今天是《小怪物们!Winner》最后一天一夜,过了今晚,明天上午正式收官。

苏冶起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影了,只剩下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和换下来的睡衣。

他活动着自己的脖颈,总觉得好像依稀做了个很混乱的梦。

他梦见了席玙,表情分不清是喜是怒,喊了他一声“水水”。

苏冶想留住席玙,却又胆怯,在梦里也只敢摸走席玙的一枚耳钉而已。

梦境过于真实,真实到苏冶醒来后愣了半天,记忆混乱。

王PD在外面探了个头,“小苏哥哥醒啦,出来吃早饭咯!”

苏冶答应一声,洗漱完吃完药后出来,看见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漂亮幼崽已经坐在了桌旁,没动筷,似乎是在等他一起。

昨晚的梦让人太过惭愧,苏冶甚至不好意思多看漂亮幼崽一眼,急匆匆在旁边坐下,含混不清地打了个招呼。

好在漂亮幼崽也没多计较,应了声后两人无言地开始吃早饭。

落在观众的眼里,这个场景就完全变了个味。

[啊啊啊啊啊屿屿宝贝好消沉的样子,是因为最后一天了嘛]

[小苏哥哥也是...全程没怎么说话QAQ]

[两个人都很舍不得对方吧,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天,肯定有感情了]

[啊,这种淡淡的别离感]

[希望雨夜之后有再合体的机会啊啊啊]

被狂嚎合体的雨夜CP正主,两个当事人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苏冶在丁天天过来的时候才回了点神。

“苏冶哥哥,之前答应你的东西。”

小姑娘从小背包里拿出两条淡紫色的手链,在阳光下显得闪闪发光,剔透晶莹,非常精致漂亮。

“谢谢天天。”苏冶放在手心里看了很久,很郑重地向丁天天道谢。

一颗又一颗,晶体里折射着阳光,映出天空的浅蓝色,像崽崽之前给他的那些蓝莓硬糖一样。

苏冶很小心地收进自己的包里,眼神偷瞄身旁的漂亮幼崽,酝酿不出措辞。

左右在放风,正好是午休时间段,席玙没事干,回想起苏冶昨天的样子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理不清头绪,干脆窝在一旁玩手机。

苏冶就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抱着自己的包坐在玻璃房门口的台阶上眺望海岸。

席玙刷了会儿消消乐,倍感无趣,打开微信,看见席袅昨天发来的消息。

[席袅7.8]:[图片]

[席袅7.8]:哈哈!牛逼!

席玙点开看,是一张昨天直播时的截图。

席袅拍照时的那个卡点画面还可以,苏冶眼睛微微睁大,惊讶又茫然,透着点无措。

他看了会儿,顺手存下来,又嫌席袅拍的这个太过随意,找了昨天直播的cut单独截了一张。

截了好几张。

[Y]:公司不忙?

盯梢是一方面,席袅意外发现这个娃综其实挺有意思,闲着的时候就会看,对席玙镜头下的动作了如指掌。

[席袅7.8]:你公然摆烂?直播玩手机?

[Y]:?

[席袅7.8]:你们恋爱脑果然牛逼。

[席袅7.8]:气到我了,你天天都在玩手机,怎么之前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很拽吗?

[Y]:你给我打了电话?什么时候?

席袅无语,就知道这个逼肯定看都没看就把消息提示消除了。

这么能耐,不爱看消息,那有种别申请小号加苏冶,还美其名曰和嘉宾交流,小算盘敲得她在公司里都听见了。

[席袅7.8]:几天前了,我的好弟弟。

席玙点开通话记录,里面果然有几条飘红的未接来电,电话号他一看就知道是席袅。

手上在翻着,他眼睛有意无意往外面瞟了一眼,看见苏冶背对着屋里,一只手似乎挡在额前,在望向远方。

席玙跟着看了一眼,就看到一片海,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他捏着手机,切到自己很久没登的小号,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

对话框里填满了未读消息,席玙拉到最后,盯着最底下那个绽开的烟花头像,右边空****的,不像其他对话栏一样闪着个未读的红色气泡。

席玙看半天,划走,再划拉回来又看一眼,手指悬而未决。

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太过没有意义,他干脆转移注意力,大致从头到尾看了遍自己以前从来不会看的未读消息。

翻到下面,那个烟花头像又被翻了出来。

席玙手指一弹,误点进紧紧挨在苏冶微信上面的一个会话。

[鸟衣]:?

[鸟衣]:我们大宝贝怎么不接姑姑电话?

[鸟衣]:该不会还没起床吧宝贝

席玙面无表情看了眼,是席袅,大概小杨估摸着都是姐弟,没必要改备注,依然是席袅的默认ID。

他正准备发个省略号过去,席袅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席玙抬头看了眼正在工作中的直播摄像头,低头把GoPro的收音关掉,接起电话。

接通后,对面席袅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给你打个电话还得通过直播蹲你是吧?”

席玙磨着后槽牙,“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发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客厅里传来动静,苏冶微动,侧头往里望了一眼。

漂亮幼崽窝在懒人沙发里,手里拿着手机,很明显在和谁打电话。

那张可爱清俊的小脸沉着,眉毛拧起,看起来像是在和谁吵架。

苏冶不想偷听人家隐私,想起身把门关上,又觉得这样动静太大反而更奇怪,只好尴尬地坐回台阶,无所适从。

里面的动静透出来,很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

“谁家总经理没事闲的不工作,天天盯着直播看?”

总经理?

苏冶耳朵竖起来了。

他记得席袅就是席家总部公司的总经理来着。

这是在和席袅通话吗?

里面的声音似乎一下子高昂了起来,“你说什么?!”

席玙捏着手机,听见席袅在里面哈哈大笑,“恋爱脑还不让人说,哈哈哈谁急了,笑死我啦!”

席玙无语地阴沉道:“小露珠知道她妈是这个疯样吗?”

听到这句,苏冶已经完全确定,崽崽就是在和席袅通话。

席袅和席玙一向是打打闹闹长大的,互相怼起来也是毫不嘴软。

一个名门席家的继承人,一个粉丝无数的男明星,在电话里打嘴仗大战三百回合后终于暂时休战。

苏冶在外听了一耳朵全过程,听得心惊肉跳。

席玙挂掉电话后,又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刷手机,刚才那点朦胧心情全给席袅搅合没了。

门口传来细微动静,他抬头,看见苏冶捏着一边手臂走进来,在门口站了会儿,轻手轻脚往里走。

席玙调整了下表情。

他看着苏冶从门口走到客厅,倒了杯水但只喝了一口,又拐到床前牵了下床单,没事找事的样子十分明显。

席玙看得差不多了,开口:“哥哥?”

苏冶“啊”了一声,顺势转身,反手锤了下自己的肩膀,不自然道:“崽崽刚才在打电话吗?”

席玙挑了下眉,“嗯。”

苏冶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力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易近人,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指责感。

“崽崽...是和姑姑吵架了吗,怎么那样和姑姑说话呀?”

席玙想起刚才席袅嚣张又气人的笑声,没好气道:“我哪来的什么姑姑,听她瞎——”

话说到一半,席玙声音忽然顿了下。

他扭过头来,盯着苏冶,眼神直勾勾的。

“哥哥,你怎么一听就猜她是我姑姑?”

苏冶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一时半会又想不出合理的理由,只能捏着手指站在漂亮幼崽面前,头微垂着,像是犯了错一样心虚地开口。

“...之前在山上的时候,崽崽你在洗漱,手机刚好来了电话...我想把手机拿给你的,结果电话断了,然后对面发了几条信息,我不小心看见了......”

苏冶说得耳朵尖都红了起来,小声道:“崽崽,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看到的。”

面前的漂亮幼崽没出声,苏冶更心虚了。

明明看起来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但苏冶就是生出一点做坏事被抓住的感觉。

半晌,漂亮幼崽还是没动静,苏冶忍不住一瞥,看见小男孩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崽崽?”

席玙心里缓慢咂吧出了味儿,出声道:”哥哥以为席——席姐姐是我姑姑?“

苏冶做贼似地轻声道:“...不是吗?”

席玙忽然笑了。

苏冶看着漂亮幼崽脸上那个笑容,晃神一瞬。

“哦...那哥哥以为我是谁家的孩子?”

席玙盯着苏冶,脸上的笑意不达深处,等着苏冶的回答。

苏冶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弹跳了一下。

他修剪圆润的指甲掐住那根动弹的手指,低着头开口,一字一句犹如千斤重。

“你爸爸是...是席玙,对吗?”

脑海里一片嗡鸣声,像是耳鸣。

苏冶不由自主使着劲儿,那根手指很快被掐出了深红色月牙形的印子,隐隐生疼。

在深红色的月牙印即将要变成紫红色前,苏冶的双手忽然被拍开,一只小一圈的手拉着他,把他引到那张纯白色的懒人沙发前。

然后倏地推了苏冶一把。

苏冶没站稳,一下子坐倒下去,长发在柔软的沙发上散开。

他抬头,怔忡地看着站在面前的漂亮幼崽。

漂亮幼崽垂眼细细看着苏冶手上的印子,用指腹揉了揉,慢慢出声道:“哥哥掐自己干什么,多疼啊。”

苏冶想开口,漂亮幼崽的眼睫未动,“怪让人难受的。”

席玙觉得自己被气疯了,要么就是在发疯的边缘。

他一下又一下揉着苏冶的指腹,仿佛在安抚着自己的神经。

...他真的挺想先给席袅梆梆两拳,再打开苏冶的脑子,看看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苏冶的脑子高低是真的有点毛病。

还是说他在苏冶心里的形象就这样,是那种被甩了之后能马上心无旁骛,性取向大迁徙,火速就能和人结婚育儿养女的人。

苏冶看见漂亮幼崽脸颊似乎有薄薄的肌肉滚动了一下,可崽崽低着头看着他的手指,他看不清崽崽脸上什么表情。

苏冶后背不由自主绷了起来,像是嗅到了危险的动物,最本能的生理反应催出他不安的情绪。

苏冶动了动,试图把手指抽回来,“...崽崽?”

没**。

苏冶脖颈后爬上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和那天听见漂亮幼崽说“变了就弄死你”的感觉一模一样。

漂亮幼崽仍旧在慢条斯理地揉搓他的手指,就像是在细细把玩一个精致的物件。

只是看不出下一秒是会把这个物件好生放起,还是猛然摔破。

苏冶后背紧紧抵着软软的懒人沙发,整个人几乎要蜷了进去,犹如躲在蚌贝里的一颗细白珍珠。

他赤着脚,忘记了穿拖鞋。

凉意从脚下冒起,莹白的脚趾不由自主地蜷缩,双腿想要合拢立起,却因为面前还卡着个人,只能被迫僵硬分开。

漂亮幼崽终于出声,“哥哥认识席玙,对吧?”

苏冶下意识开口回答,“认识。”

漂亮幼崽抬头,黑漆漆的眼睛挨得极近,苏冶像是被蛊着了一般,生出掉进这双眼睛里的错觉。

“认识几年?”

苏冶紧着嗓子轻声,“五年多,接近六年。”

“嗯。”漂亮幼崽眼下的卧蚕鼓起一点点,眼神里却没有太多笑意,“那我几岁?”

苏冶梦游般,“...五岁?”

“五年前席玙多大?”

“十八岁。”

漂亮幼崽脸上染起星星点点寒凉笑意,“这样啊,那席玙十八岁就到处乱搞,然后有了我,是吗?”

幼童清亮的声音掺杂起一丝困扰,“我不太熟悉席玙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哥哥你了解吗,他那时候是在和什么人乱搞吗?”

苏冶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和我”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他在漂亮幼崽近乎逼问的视线下,迟钝的大脑终于灵光了一回。

他太笨了,笨到看了眼“姑姑”二字就心乱如麻。

崽崽五岁,席玙才二十三,崽崽怎么可能是席玙的孩子。

这句话,席玙也很想问问苏冶。

他哪儿来的孩子?

苏冶给他生的吗?

苏冶要是能怀,那他搞不好还真有个小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娃综快结束了,席哥马上就可以合法谈情说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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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